正文 第八章

艾什蕾從魁北克城回來五天之後,她父親打來了電話:「我剛回來。」

「回來?」艾什蕾愣了一會兒才想了起來,「噢,您在阿根延的病人。他怎麼樣?」

「他會活下去了。」

「我真高興。」

「明天你能上舊金山來跟我一起吃飯嗎?」

一想到要面對他她就害怕,可是,她實在想不出任何借口來。「好吧。」

「我將在『露露餐廳』見你。八點鐘。」

※※※

她父親走進來時,艾什蕾正在餐廳里等他。她又一次看到人臉上流露出的跟他相識、對他崇敬的神色。她父親是位名人。他套冒著失去一切的風險而非得去……

他到了餐桌旁。

「見到你真高興,親愛的,很遺憾,我們的聖誕餐沒有吃成。」

她勉強自己說:「我也是。」

她盯著菜單,視而不見,只是想集中自己的思想。

「你想來點什麼?」

「我……我其實並不餓。」她說。

「你總得吃點什麼。你變得越來越瘦了。」

「我來一份雞。」

她父親點菜時,她觀察著他。她很懷疑,自己敢不敢提出那個話題來。

「魁北克城怎麼樣?」

「很有意思,」艾什蕾回答,「那是個美麗的地方。」

「將來什麼時候,我們一定要一起去那裡。」

她下定了決心,並儘可能地保持著很隨意的氣。「好的,對了……去年六月,我去貝德福德參加我中學的畢業十周年聚會。」

他點了點頭:「你玩得好嗎?」

「不好。」她慢慢地說,小心翼翼地選擇自己的措辭,「我……我發現,你和我動身去倫敦的那一天,吉姆·克利埃里的屍體……被發現了。他被人用刀捅死了……還被閹割了。」她坐在那裡,觀察著他,等著看他的反應。

佩特森醫生皺起了眉頭:「克利埃里?噢,對了。那個一直在拚命追你的男生,我把你從他那兒救了出來,是不是?」

這是什麼意思?這算是承認了嗎?他是不是通過殺人把我從吉姆·克利埃里那兒救了出來?

艾什蕾深吸一口氣,接著說:「丹尼斯·蒂伯爾也是被以同樣的方式謀殺了。他被人捅死然後閹割了。」她看著她父親拿起一個麵包卷,仔細地徒上面抹黃油。

然後他開口了。他說:「我一點都不覺得驚訝,艾什蕾。壞人通常沒有什麼好結局。」

這是一名醫生,一個致力於拯救生命的人。我永遠不會理解他,艾什蕾想,我也不想理解他。

晚餐結束的時候,艾什蕾並沒有把真相弄得更清楚些。

※※※

托妮說:「我在魁北克城玩得實在開心,艾麗特。將來哪一天,我想再回去。你玩得開心嗎?」

艾麗特羞答答地說:「我喜愛那兒的博物館。」

「你給你那舊金山的男朋友打過電話了嗎?」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我敢打賭,你想他成為你的男朋友,對不對?」

「可能吧。」

「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他?」

「我覺得這不太合適……」

「打電話給他。」

※※※

他們安排在德揚博物館見面。

「我真的很想念你,」理查德·麥爾頓說,「魁北克怎麼樣?」

「很美。」

「我真希望我跟你一塊兒去了那裡。」

也許將來哪一天吧,艾麗特充滿希望地想。「你的畫作賣得還可以吧?」

「不賴。我剛把我的一幅畫賣給了一位真正有名的收藏家。」

「好極了!」她興高采烈。她不由自主地想:我跟他在一起時感覺如此不同。如果是別的任何人,我就會想:誰會這麼沒品位,花錢買你的畫?或者,別放棄你這份零活,或者別的許多風言風語。不過我對理查德不會這麼做。

這給了艾麗特一種難以置信的自由自在的感覺,好像她已經找到了一帖良藥,可以治癒某種令她日益虛弱的疾病。

※※※

他們在博物館裡吃的午餐。

「你想來點什麼?」理查德問,「這裡有相當好的烤牛肉。」

「我是個素食者。我只要一份色拉。謝謝你。」

「好吧。」

一位年輕、迷人的女招待來到餐桌旁。「你好,理查德。」

「你好,伯妮斯。」

出乎意料的是,艾麗特感到一陣嫉妒的刺痛。她的反應令她自己詫異。

「你準備點菜嗎?」

「是的。皮特斯小姐想要一份色拉,我要一個烤牛肉三明治。」

女招待在打量著艾麗特。她嫉妒我嗎?艾麗特猜想。當女招待離開之後,艾麗特說:「她很漂亮。你跟她很熟嗎?」她的臉一下漲得通紅。我真希望我沒問這個。

理念德微微一笑。「我來這兒很多次了。剛來這裡時,我沒什麼錢,我常常只要一個三明治,而她會給我端來一桌筵席。她真不錯。」

「她看上去很甜。」艾麗特說,她心裡在想:她有肥大的臀部。

他們點完吃的之後,就談論起畫家來。

「將來哪一天,我想去吉凡爾尼,」艾麗特說,「莫奈①(註:莫奈〔1840~1926〕,法國畫家、印象派創始人和主要代表人物。常在戶外作畫,探索光色與空氣的表現效果。代表作品有《睡蓮》、《魯昂大教堂》、《帆船》等。——譯註)曾在那兒作過畫。」

「你知道莫奈開始時是個漫畫家嗎?」

「不知道。」

「這是真的。後來他遇見了布丹,此人成了他的老師,並勸他開始在戶外作畫。有關這事還有一個精彩的故事。莫奈迷上了戶外作畫,當他決定在一塊高達八英尺的畫布上畫一張花園裡的女子像時,他讓人在花園挖了一道壕溝,以便他可以用滑輪升降畫布。那幅畫現在正掛在巴黎的道爾賽博物館。」

時間過得飛快,也很愉快。

午飯之後,艾麗特和理查德四處走動,瀏覽各式各樣的展品。總共有超過四萬種收藏品,從古埃及的工藝品到當代美國繪畫,應有盡有。

艾麗特心中充滿了跟理查德在一起而完全沒有了通常那些作對想法的驚訝。這是一件有意義的事嗎?

一位穿著制服的警衛朝他們走來。「下午好,理查德。」

「下午好,布萊恩。這位是我的朋友,艾麗特·皮特斯。這位是布萊思·希爾。」

布萊恩對艾麗特說:「你喜愛博物館嗎?」

「噢,是的。真是妙極了。」

「理查德在教我畫畫。」布萊恩說。

艾麗特看著理查德。「是嗎?」

理查德謙遜地說:「哦,我只不過給他稍微指點了一下。」

「他做的遠不止這個,小姐。我一直想當個畫家。這就是為什麼我在博物館干這份工作的原因,因為我酷愛藝術。無論如何,理查德經常來這裡畫畫。當我看到他的畫時,我就想:『我要成為像他那樣的。』於是我問他是否願意教我,而他一直給我很大幫助。看見過他的畫嗎?」

「我見過,」艾麗特說,「它們非常好。」

當他們離開他時,艾麗特說:「你那麼做真好,理查德。」

「我喜歡幫人做點事情。」說話時他在凝視著艾麗特。

當他們走出博物館時,理查德說:「我的室友今晚去參加一個晚會了。我們幹嗎不到我那兒去坐坐?」他微笑著,「我想給依看幾幅畫。」

艾麗特握緊他的手。「還沒到時候,理查德。」

「聽你的。下星期再見?」

「好的。」

其實他一點都不知道,她是多麼地期盼著這一天。

理查德陪艾麗特走到她停車的地方。她開車離開時,他揮手道別。

※※※

那天晚上艾麗特準備睡覺時,她想:就像一個奇蹟。理查德解脫了我。她入睡了,夢想著他。

※※※

凌晨兩點鐘,理查德·麥爾頓的室友加里從一個生日晚會上回來。公寓里漆黑一片。他打開起居室的燈。「理查德?」

他朝卧室走去。在門口,他往裡面一張望,一下子噁心得想吐。

※※※

「冷靜下來,孩子。」威帝爾警探看著椅子里那個哆嗦發抖的人。「好了,讓我們再想一想。他有沒有任何仇敵,對他恨之入骨而要這麼做的人?」

加里結結巴巴地說:「沒有。每個人……每個人都喜歡理查德。」

「有人並不。你跟理查德住在一起有多久了?」

「兩年。」

「你們是情人嗎?」

「看在上帝的分上,」加里氣憤地說,「不是。我們是朋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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