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悲慘的往事

裘耀和得知丁桓要來石楊,心裡也異常激動,他的本意是先讓縣長浦修達和副縣長吳穎穎接待,考察結束後,他再一併聽聽丁桓對石楊投資的具體意見,誰知中午接到辦公室電話,說前進鄉有幾十個農民圍在辦公室,一定要見縣委書記裘耀和。裘耀和一聽說有幾十個農民在等他上訪,他就心急如焚了。因為他自己規定一條規矩:凡來縣裡上訪的群眾,一律不準草率地處理,更不準輕易動用公安幹警,避免矛盾激化。他在電話里並沒有問前進鄉農民為何來上訪,但在他印象當中,就在不久前他接到一封人民來信。

此信反映兩年前時任前進鄉黨委書記的安宜斌曾經壓制了一起村幹部腐敗案件。這封信,他沒有簡單地批轉,準備親自查清事實,給農民一個滿意的答覆,沒有想到農民們找上門來了。

裘耀和到石楊任縣委書記後,設立了書記縣長信箱,凡是群眾寫給他的信,他都要親自處理,即使是批轉給有關部門的信,也要求該部門必須按時給他報結果。

裘耀和在石楊縣的集資修路問題,儘管省電視台曝光後,省市調查組也作了調查,有的報紙也作了報道,可為什麼始終矛盾不突出呢?其實許多人也都知道,全國許多地方發生了干群矛盾,那是因為農民負擔問題,農民生存受到重大壓力,基層幹部趁機巧取豪奪,農民不堪重負,為了生活而群起反抗。而幹部吃的是國家俸祿,扣除10%的工資,並不影響到他們的生活質量。這一點,讓石楊縣150多萬人民心中暗暗佩服裘耀和。事實證明裘耀和沒有因為公益事業讓農民出一分錢,在這個問題上裘耀和的頭腦是非常清醒的。

當裘耀和一腳踏進縣委辦公室一樓大廳時,就被40多個農民圍住了。裘耀和知道,群眾上訪都是有切膚之痛,有無處申訴的冤情,要查清事實,這是一個好機會。於是把他們安排到會議室,派人先打來開水,隨後把農業局、公安局、檢察院、法院、紀委、農工部等,凡是與農民反映問題有關的部門領導都找來了。裘耀和和幾個副縣長親自聽取農民們反映3年前發生在前進鄉的所謂的農民鬧事的「清明節」事件。

1994年4月1日,春天的溫暖已經到來,仍然處在貧困中的前進鄉清塘村近百戶、400多口人的農民,按照歷史遺留下來的習俗,拿著幾個雞蛋換點錢,買點鬼錢,準備在清明節去祭掃已故的親人。其實清塘村的近百戶農民除了村裡幾個主要幹部,幾乎家家戶戶的日子都很艱難,全國大部分農村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石楊縣是全省有名的貧困縣,人均收入只有70多元,排名全省末位,而前進鄉的清塘村由於地處沂河岸邊,地勢低洼,大澇大災,小澇小災,村民們的日子和20多年前沒有什麼兩樣,可是村幹部總是編出花樣橫徵暴斂。逆來順受的村民們就這樣默默地承受著,然而退伍回鄉的共產黨員張加民看不下去了,想到《黨章》,想到一個共產黨員的權利,他和另外幾個年輕人把要求清查村裡賬目的信交給鄉黨委,並寄到縣人民檢察院。

可是賬還沒查,當時任鄉黨委書記的安宜斌居然把張加民,以及魏新華、盧九德、張家全4人要清查賬目的事告訴了村長張裕富,不久他們寄到縣檢察院的人民來信又轉到安宜斌手裡,安宜斌不僅沒作處理,乾脆把這封人民來信交給了張裕富。

張加民他們不見上面有任何反映,就不斷上訪、寫信,同樣,每次上訪、轉回的信,也都落到了張裕富的手中。張裕富在村裡那是一言九鼎,20多年來,憑著他的蠻橫,憑著他的4個兒子,這個村長如同鐵打的帽子,始終牢牢地戴在他的頭上,誰也奈何不了。不僅在清塘村,連前進鄉大部分老百姓都知道清塘村有個「南霸天」。

張裕富不是黨員,可他這個不是黨員的村長卻能一手遮天,鄉黨委也曾配過村黨支部書記,外村調來的人只要不聽張裕富的,一年不到就自動走人,本村的黨員卻又因為孤門單姓當不了,於是張裕富也曾動過腦筋想入黨,以便把支部書記和村長這個大權掌握在他一個人手裡,可是無奈入黨是要全體黨員舉手的,可是這些黨員就是不舉手,他也就人不了黨。如今,張加民當了幾年兵回來了,在部隊還入了黨,現在居然領頭要查他的賬,張裕富感覺到了,這不光是查他的賬,明顯是在動搖他的村長地位,如果不把他的氣焰打下去,下一步這小子必然要當村黨支部書記了。他想來想去,趁著安宜斌這個草包還在這裡當黨委書記,必須解決這個眼中釘。

1994年4月1日上午,張裕富把鄉里兩個治安聯防隊員請到家中,酒足飯飽之後,讓人通知張加民到他家去看賬,張加民似信非信,抱著有理走遍天下的心態,興沖沖地去了張裕富家,一進門,張裕富便指桑罵槐,張加民一看來頭不對,就想離開,誰知張裕富兩個兒子和聯防隊員攔住去路,大打出手。

張加民被叫走後,父親放心不下,趕快去找魏新華,魏新華跑去拉上盧九德和張家全,趕到張裕富家一看,張加民已經被打成血人。他們救出張加民,雙方動了手,兩個聯防隊員也被打了一頓,逃回鄉里。

第二天,張加民、魏新華、盧九德、張家全等村民到了鄉政府,要求嚴懲打人兇手張裕富和鄉里的兩名治安聯防隊員。這時鄉黨委書記安宜斌牽扯著一條大狼狗說:「你們聚眾毆打鄉村領導幹部,我正要派人去找你們呢!」話音未落,派出所幾名幹警已經站在門口,張加民一看來頭不對,一邊偷偷地對張家全說:「你趕快想辦法溜出去,回村叫人。」一邊大聲說,「你們怎麼能不分青紅皂白,不調查事實呢?」

安宜斌說:「不需要調查,鄉里兩個治安聯防隊員被打傷,有村長張裕富證明,還不夠?這事鄉黨委管不著,由派出所處理,按照法律辦事!」

說完安宜斌牽扯著狼狗就走,張加民上前擋住安宜斌,安宜斌大聲叫道:「讓開,我告訴你,我的狼狗不認人,我的槍不認人。」說著,安宜斌手裡的狼狗張著血口,伸著舌頭,沖了過來,嚇得張加民倒退幾步,就在這時一個30多歲的年輕人像從天上掉下來似的出現在鄉政府的院子里,他說:「安書記,你什麼時候馴起警犬來了?」

安宜斌愣住了,盯著年輕人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說:「哦,哦,哦,是紀委的耿……耿……科長吧,你……你怎麼,什麼時候來的?」安宜斌的臉上換了一張臉譜,不知什麼時候早已把狼狗的鏈子交給身邊的工作人員。

「發生什麼事了?看你們這樣劍拔弩張的樣子!」耿科長又對張加民他們說,「你們怎麼跑到鄉政府來了!」

「耿直。」張加民說,「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來得正好。」

安宜斌上前拉著耿直說:「耿科長,你一定有要事,走,到我辦公室去談!」

耿直推開他的手說:「他們都是我同村鄰居,你先去,我馬上找你。」

安宜斌有些不快地說:「你也勸勸他們,昨天他打了村長張裕富和鄉里的治安聯防隊員,現在又來鄉里找事!」

張加民有些激動地說:「耿直,你相信我們瘋了嗎,我們吃飽了撐的?我們難道不知道打人犯法嗎?何況人家掌握著大權呀!」

耿直笑了笑說:「在哪裡發生的事?」

張加民說:「在張裕富家裡。」

耿直又問:「那鄉里兩個治安聯防隊員怎麼也會在張裕富家呢?」

安宜斌一時回答不出來了,紅著臉說:「大概巧了吧!」

張加民說:「張裕富把兩個治安聯防隊員請回家,中午喝得醉醺醺的,派人把我叫了去,他們借酒發泄,二話沒說,就把我打倒在地,幸好魏新華他們幾個人趕到,雙方發生爭執,兩個治安聯防隊員慌了,害怕事情鬧大了,惹來麻煩,不顧一切地跑了!」張加民指著自己被打得青紫一大片的臉又說,「這些年來我們村亂收錢,收的錢又不知去向,我們要求清查賬目,可是那些信又都轉到張裕富手裡了,他就找機會報復我們。」

耿直說:「你們先回去吧!這事以後再說,我有點事,下午回去看看。」

安宜斌只好揮揮手,讓派出所的幹警退了出去,這時張家全帶著近百個村民趕到鄉政府,張加民迎了出去,對大家說:「回去吧,今天幸虧遇上耿直,不然後果不知會是什麼樣子了呢?」

耿直的老家就在前進鄉清塘村,10歲時父親去世,母親改嫁去外地,跟著爺爺奶奶讀書,可他自幼好學,成為全村第一個大學生,這次耿直因為鄉里一個幹部違紀問題,來鄉黨委核實材料,順便回家看看年邁的爺爺奶奶。

對於安宜斌其人,耿直太了解了,當年把他鄉黨委書記職務免掉時,耿直就參加過對他的考察。在皇朴人手裡把他晾了一段時間,突然莫名其妙地重新又出任前進鄉黨委書記,安宜斌到前進鄉不久,人民來信就沒斷過。但他沒有想到村裡的這些從小的鄰居、朋友會和鄉黨委書記發生這樣的衝突。

耿直儘管在村裡也做了些工作,但是他知道,村民們和村長張裕富之間的矛盾已經到了不可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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