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堅定的攀登 第一百九十章 針鋒

「我要騙你就是你舅子!」說這話的是功勛縣國土局辦公室主任,名叫王新明,一個精瘦的男人,眉毛又短又粗,顏色棕黃,一對豬泡眼。

國土局長代兵,今年三十一歲,他的前任局長因為牽涉私開礦山受到雙規,他代理了將近一年,剛剛去掉代理兩個字,但下邊的人依然叫他代局,沒去掉代理之前,不好叫代代局,只能叫代局,現在去掉了代理,還是代局。聽到王新明打探來的消息,頓時皺緊了眉頭,市委和市政府聯合下文,要求政府交出礦山開採權,轉移給縣礦業公司,這樣一來,他作為國土局長的許可權將大大縮水。

「新明,你有什麼看法?」

王新明扯長嘴角,裝出一付為難的樣子,搖頭道:「胳膊擰不過大腿,看來只有認命啦。」

代兵好不容易掙上這個局長,前任在時他當副手,好多隱秘的行動被排除在外,眼看著人家一個個吃得油光水滑,穿的是名牌西服,喝最貴的洋酒,連一個礦管科的小科長都比他這副局強。於是心裡發狠,暗中收集證據,直接匿名告到市紀委。結果如他所願,而且出乎意料,連那個本家縣委代副書記都跟著落馬。

王新明是他跟私礦業主們交流的代理人,被任命為代理局長後,代兵不敢亂來,顯得非常謹慎,拒絕了多次送上門的大禮,去掉代理後,首先任命自己的鐵杆跟班王新明擔任礦管科長兼任辦公室主任,兩人私下裡開始動手腳。

這年頭,當幹部圖什麼?人人都像朱自強,那幹部都成了搶手貨。人貴自知之明,代兵雖然年青,但是一沒背景,二沒財勢,能力也不算出眾。干到局長這一步,賭一把,積蓄財力還有可能再升一級,升不上去,下半輩子也不用為錢發愁。

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礦石正在走俏,當官的、做生意的、混社會的、種地的,各色人等都瞪圓了狼一般的雙眼盯著礦山。用王新明說的辦法,不要跟風作案,赴前任的後路,膽子放小點,在可能和不可能,可以和不可以的範圍中裝裝糊塗,大錯不犯,小錯不斷,從中撈取好處,不當大魚,變身小魚,小口地吃,小心地吃,不拿國家的,只拿貪財的。別人挖不出挖得礦石不管,睜隻眼閉隻眼裝沒看到,給乾股分紅照拿就是。上頭追得緊了,到查封礦井的時候,規定十炮,只放三炮,或者把三炮的份量弄成十炮。不過是聲音小點,面子上過得去就行。這樣一來,礦主們必定承情,又要送上孝敬,工作局面也打開了,成績也出來了,往上報的時候,一連串查封數字就能得到表揚。

可這文件一下,所有的手段都不可行!開採權劃歸礦業公司,那些私開濫採的小礦主們沒了發財地,礦業公司進山,就算兩邊對著干,也沒國土局什麼事兒,人家直接找公安收拾。代兵想到這裡,心頭越發不甘。

王新明看著他的表情,心裡有數,急忙俯到代兵耳邊悄聲說道:「我有幾個朋友想出資參股,他們只要十股!你出面找礦業公司的經理,對方一點頭,我們往後就不用再犯愁了。」

代兵眯著眼,腦子裡飛快地算計,王新明的意思很明顯,那幾個朋友就是想讓他給礦業公司使絆子,拖著不給辦手續。然後再以此要挾、耍賴、爭取拿到股份。代兵分析其中的利害得失,股份,給他幾個膽兒也不敢要,不要股份……想到這兒,代兵瞄了一眼王新明。

後者馬上會意,豎著1根手根晃動著說:「這個數,一股十萬。」

代兵點點頭,又搖搖頭,唉地嘆口氣道:「新明,不好辦吶。礦業公司經理是誰你也知道,這人……太硬了。你有什麼想法?」

王新明暗暗發笑,想吃又怕燙,臉上故作輕鬆道:「我出面吧。」

代兵點點頭,兩人又商議了一番細節,包括推諉、扯皮要如何統一口徑等,直到沒有什麼不妥之處,代兵才讓王新明離開。

可王新明前腳一走,縣委書記的電話就來了。指示他在三日內完成交接手續,不得以任何借口拖延。放下電話代兵的眉頭深鎖起來,錢是好東西,可再好的東西也要有命去享,打量半天,代兵最終還是撥出王新明的電話,萬分無奈地讓他取消。

等代兵再次放下電話,內心經過三番五次的掙扎後,縣礦業公司經理朱明軍上門了。

說起朱明軍,也算是功勛縣的一號人物,田園出身的老幹部,要不是限於自身文憑和年齡,估計最差也是副市長。想當初從田園出來的幹部,一個市長,一個秘書長,雖說管中昆下馬,但餓死的駱駝比馬大,人家經管農業公司同樣風生水起。而且另一個當時的副鄉長付雷,接班上任秘書長,田園是塊風水寶地,可歸根結底還是朱自強的能量大。

朱明軍從田園上調縣委副書記,幹了兩年,中途又因心臟病休息了兩年,末了剛好迎上朱自強整合礦業,朱明軍跟朱自強兄弟般的鐵關係,在功勛縣幹部圈裡早就形成了共識,多數幹部對此眼紅不已,普遍認為朱明軍命不好,不然以「二朱」的能力,朱明軍混個副廳完全在情理之中。

代兵當然了解其中的緣由,之前跟王新明商議的時候,還專門針對朱明軍造了一套說詞,可是如今他不敢再這樣想,利益的得失,一邊是權力,如果能跟朱明軍打好關係,說不定能巴上朱自強的大腿;另一邊是錢財,幾十萬的誘惑,一旦成功,這輩子不用再犯愁。可其中的風險太大!付出的代價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朱明軍還是老樣子,衣著乾淨明潔,神態認真嚴肅,今早他接到朱自強的電話,對於市裡的策劃,他是不留餘力地支持。朱自強的意思也很明確,功勛是這次礦改的重點,又是主礦區,還是朱自強的老家,他這個老哥哥出面親自坐鎮,替朱自強打頭陣,容不得半點閃失。

代兵心裡的已經有了傾斜,還沒有下定最後決心,所以他打算先試探一下朱明軍,能不能抱上朱自強的大腿。

「哎呀,朱大哥,我的老書記,你怎麼親自跑來了?打個電話過來,我讓人幫你辦了就是。」代兵無比熱情地迎上朱明軍,開口就是一番親密話,一個縣裡,抬頭不見低頭見,多少也算是有些交情。

朱明軍笑道:「代大局長的衙門,我哪敢怠慢。老弟,事情擺在面前,雖然說不上火燒眉毛,你也得幫老哥一把啊。」

代兵嘿嘿笑道:「客氣!你吩咐,我執行!移交手續的事兒交給下面的人處理,你難得來我這兒,中午不許走,我們好好喝一盅。」

朱明軍點點頭:「好,土地爺開口,我就沾沾你的神氣。最近怎麼樣?」他這話問得有技巧,畢竟幹了這麼多年,原本剛直的苗族漢子也學會迂迴了。

代兵搖頭慘笑,說不出的苦澀:「別人羨慕我手裡攥著金銀山,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多少人上門示好,要說不動心,那是騙老哥的,大捆的票子擺在眼前,銀子是白的,眼珠是黑的,誘惑啊,赤裸裸的誘惑,小弟都快抵擋不住糖衣炮彈了!不過,馬上就能解脫,有你老哥分擔,唉……既失落又慶幸,矛盾!呵呵。」

朱明軍聞言失笑,可他沒有半分瞧不起代兵的意思,這種詆毀自己,自我挖苦的言行,他見得多了,代兵上任的時間不長,總體來說,還過得去。關鍵是這人年青,時下的社會風氣,嚮往奢侈,紙醉金迷,能把持住自己的幹部越來越少,在這點上,代兵算一個合格的幹部。而他這麼說,很明顯的一層意思是表白。朱明軍不會自大地認為,一個國土局長向他這礦業公司經理表忠心。

「理解!代局這樣的人物如今不多見,這兩年市委、市政府提倡實幹,只要能堅持下去,是金子早晚會發光。」朱明軍順著代兵的話往空處走,「二朱」的關係只是風傳得好聽,朱自強是什麼樣的人?朱明軍比誰都清楚,那是個干大事的人,更是個絕頂聰明的傢伙。

這個時候王新明急匆匆地進來,滿臉無奈地對代兵說:「代局,剛剛資料科的人說,好幾個開採證都被安監股的人拿去清查礦山了。恐怕要明天才能回來,你看是不是打電話催他們回來?」

代兵看著王新明,對方的眼神有種狂熱的東西讓他感到害怕,只好揮揮手道:「打電話給他們,今天晚上以前必須趕回來!」

王新明就像一個鬥士,代兵心裡湧起一陣無力感,他這個局長,好歹也是個局長,王新明就不一樣了,股所級幹部,如果不趁機抓點好處,往後連喝湯都成問題。可他又不能跟王新明翻臉,有些事情全靠他捂著,要是惹急了對誰都沒好處。

等王新明離開後,朱明軍依舊和顏悅色地說:「嗨,看來是我的運氣不好,剛剛林書記給我電話,說你這邊已經準備好了。」

代兵急忙說道:「我也不知道安監股的人拿走開採證,你看這事兒弄得,幸好上邊規定的是三天,老哥不用急,明天早上,我一定讓人辦好手續給你送過去!」

兩人扯了些縣裡的閑事,眼看到了中午,正準備起身前去用飯的時候,朱明軍接到朱自強的電話,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當著代兵的面就接通電話,代兵在一旁聽到是朱自強親自打來的,心裡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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