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童年的性覺 第二十二章 家人

「聽說昨天你們小四人幫跑去看槍斃人了?」吳瘋子的神情似笑非笑,朱自強白了他一眼,心裡暗罵老不死的,嘴上含糊地說:「嗯,今天你給我講什麼?」

吳瘋子笑道:「別跟我扯話題,當我不知道啊,七槍是不是?嘿嘿,少見!聽說那傢伙在縣城也算號人物,一個能打三四個,叫徐老二是吧?」

朱自強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出現徐老二面對槍口的微笑,那蒼白的臉色,和無所畏懼的表情,這像個強姦犯么?

「哎,自強,你今兒怎麼了?不會是被槍斃人嚇傻了吧?」

朱自強沒好氣地說:「那有什麼好害怕的,我爸殺豬我也看過,槍斃人跟殺豬沒什麼分別,下場都是死,只是……」

吳瘋子嘿嘿笑道:「只是什麼?」

「學了武功有什麼用?能擋住子彈?哈,昨天雖然打了七槍,可那始終是血肉身子,砰!一槍打個對穿!七槍打得稀爛!」朱自強終於還是說出了疑惑,老子天天苦練,為了什麼?

吳瘋子皺著眉頭,這小傢伙開始有自己的思想了,抓過腳邊的水煙筒,捻了塊煙草,用火柴點燃後,呼嚕嚕地抽了幾口,朱自強靜靜地看著他,一老一少誰也不說話,頓時整個院子安靜下來。

吳瘋子吸完三塊煙草後,站起身道:「你說的有道理!武功再強也頂不住飛機大炮,從鴉片戰爭到抗日戰爭,真正會武之人差不多死絕了,不過,你要明白一點:練武不是為了去擋子彈,更不能恃強凌弱!練武的目的,一是強身,二是磨礪性子,三嘛也算是傳承,如果誰都怕吃苦不練了,這些老祖宗留下的東西豈不全進了黃土?」

朱自強不以為然地說:「學以致用!這是你教我的,為什麼我非學不可?按你跟師傅的說法,我是塊好材料,難道除了我就再找不到別人嗎?」

吳瘋子笑道:「你以為這麼容易找啊?好了,我們言歸正傳,老規矩,你先練一趟,然後今天教你一篇初中的古文。」

朱自強站起來,兩三把扒掉身上的衣服褲子,只穿一條縫紉機打的藍布短褲,此時臨近年末,氣溫很低,可朱自強渾然不覺寒冷,這或許是練武的另一個好處。自從夏天學會游泳以來,朱自強除了下雨天基本上沒斷過下河,付雷和洛永也被他拖著練起了冬泳。

洪門長打寸勁的練習很是有趣,開始的時候,吳瘋子在院里拉根繩索,掛滿了樹枝,然後畫一條線,讓朱自強不許超過線,手臂全部伸展開來勉強能碰著樹枝,目的就是把樹枝打斷,管你怎麼掄拳頭,使多大勁兒,吳瘋子只盯著腳,一越線,馬上就不算。

朱自強覺得有意思,他心性極為好強,連打了三天,可始終只能碰到樹枝,而且那樹枝懸在空中,一拳打到,也會跟著往後晃,打斷的可能性太小了!心裡懷疑吳瘋子故意折磨他,所以力氣就慢慢減小,動作也顯得有氣無力,吳瘋子見狀,二話不說,走到他身邊,出拳,帶起一股風聲,樹枝應聲斷落。

這下朱自強沒話說了,打了兩個月,總算把掛在繩索上的樹枝全部打斷,第二天一進院子,嘿,老傢伙太整人了,繩上全部粘上了紙條,一見就明白,樹枝換紙條,照打不誤!

這一次打了足足半年,讓朱自強無比煩悶的是,這紙不像樹枝,拳一碰到紙條就往後飄,吳瘋子笑道:「速度!你能快得讓紙來不及躲把它打斷就成了。」

紙條打斷後,吳瘋子嘆息道:「你當真是個練武奇材,接下來是打布條,可惜我沒有內功,你的底子又太薄了,練法都一樣,不過打布條一定要用上氣勁,所以這個我教不了你,往後你內功練好了自己再慢慢弄吧,長打你學完了,接下來是寸勁,嘿嘿……」

吳瘋子的陰笑讓朱自強當時就差點掉頭走人,不過他實在很好奇所謂的寸勁是怎麼回事?

這次的限制距離不在腳下,而在手上,每次出拳前,先把拳頭挨近樹枝,相隔一寸,也就是說整個出拳的長度是一寸,吳瘋子演示了一遍,手直伸到樹枝上,指尖碰著樹枝,然後突然握拳前打,肩不動,樹枝斷成幾截。吳瘋子道:「長打練習的是腰力與臂力的配合,最後通過擊打動作完成,寸勁不同,隱蔽性非常強,從手肘開始,整個身子都不動,全靠瞬間爆發力,跟長打的過程相似,你能不能像長打那樣兩個月打斷?」

一寸的距離要打斷樹枝!朱自強苦笑不已,不過吳瘋子已經整給他看過了,肯定不是耍弄人的。

經過這麼一年多的練習,朱自強用寸勁打樹枝已經一個月了,今天照例是一個小時的不停擊打,這寸勁不像練長打那樣,長打要吼出聲來,全身配合動作,大開大合,練寸勁表面上就一隻手在動,可全身肌肉都在不停收縮,不一會兒朱自強全身汗如雨下,每次打到一半的時候,他的狠勁就犯了,雖然一個月來屢戰屢敗,但還是沒想過放棄。

一個小時很快過去,跟以往一樣,吳瘋子喊了停之後,朱自強獃獃地看著繩上的枝條,這小小樹枝兒彷彿在嘲笑他的無能,朱自強搖搖頭,經過了長打的練習,他現在已經越來越有毅力了,飯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步地走,字要一個個地寫。

吳瘋子率先進入堂屋,裡邊的方桌上紙墨筆硯全部擺好,朱自強越來越自覺,這是令人很高興的事情,所以吳瘋子懶得跟他說教,語言教育不如實際行動,只要不停地做,凡事都有可能!

自從跟吳瘋子學習古文以來,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賢言集,還有一部分唐詩都能朗朗上口,雖然其中的意思還沒完全弄懂,可這種學習進度可以用飛快來形容。

吳瘋子翻開一本線裝書,朱自強瞅了眼書名《古文觀止》,下邊一豎小字:「隱為君書」,吳瘋子翻開書頁指著裡邊的繁體字道:「你練了一年的正楷字,看看這篇《蘭亭集序》,東晉王羲之所作,不過這字可不是他親筆,是晚清的一個酸秀才弄的手抄本,書法不賴,其中只有三十三篇流傳較廣的古文,現在教你這些東西有點不合適,就當練字兒吧,練毛筆字要從正楷到行書再到草書,一步步地來,今天咱們就學學這篇古文。」

說罷搖頭晃腦,眼睛半睜半閉地開始誦讀:「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群賢畢至,少長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

朱自強聽得頭髮脹,站在桌前,鋪開一張白紙開始一筆一畫地抄寫,老的自得其樂,小的專註寫字。

豬肝到了初二終於被學校開除了!豬大腸夫婦再想不出什麼好法子,只好按照武正木的安排,轉到縣城繼續上學,食宿一時成了問題,住校肯定不行!按豬肝的性子,要不了三個月肯定要惹大禍。縣城的那些舅舅們吱吱嗚嗚地不想收留,豬大腸一急之下答應給生活費,在縣電力公司工作的老大武正金馬上就接收了豬肝。

這天朱自強好好學了一篇文天祥的《正氣歌》,朝著豬大腸大聲背誦:「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豬肝聽朱自強背完後,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朱自強,萬般難得地主動上前對朱自強說:「我走了,你好好讀書!把我的也讀了,將來靠你!」

朱自強搖頭道:「人要靠自己!」

豬肝若有所悟地點頭道:「你跟吳老學了些什麼?」

朱自強笑道:「書法,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豬肝不奈煩地打斷道:「我是說你跟他學功夫!」

「啊!吳老爺會功夫?我怎麼不知道啊?」

豬肝湊到朱自強耳邊,聲音很小,但惡狠狠地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在教你真功夫!哼,我要走了,你好好地學,今年九月份我在縣城等你,我不惹事兒,等你下來教我!」

朱自強眯著眼睛笑道:「好啊!男子漢說話算數。」

在五花肉的催促咒罵聲中,豬肝離開了狗街,不過他走不走對於這個家來說好像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反正他人在狗街也是個不落家的。

豬大腸頗有感觸地說:「如果是舊社會,這狗日的肯定是號人物,但願他混完初中去當兵才好。」

朱自強看著母親和二哥上車走了,轉頭對豬大腸笑道:「今天就我們兩個,下館子?」五花肉不在家,沒人會做飯,豬大腸聽到下館子,眼睛一下就亮了,從油膩的褲袋裡掏出幾塊錢,胖乎乎的手指頭清了一下:「四塊六,夠了!今天下午飯跟老子吃館子去!」

朱自強笑道:「那我先去上學了。」

剛好楊玉煙背著書包走過來,豬大腸笑嘻嘻說:「你小媳婦兒來了,快去背書包,嘿嘿,狗日的讀書都整個拖兜。」

朱自強翻著白眼,不敢跟豬大腸頂嘴,他早就暗下決心不說髒話了,要是一頂嘴,指不定豬大腸嘴裡吐出什麼難聽的,唉,難怪他叫豬大腸,能倒出什麼好話么?

楊玉煙走上前很乖巧地沖豬大腸問好:「朱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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