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中午,程一路將魯胡生找了過來,還有南日原來的幾個中高層管理人員。他讓秘書在金凱悅安排了一桌酒席。又讓王傳珠先過去,說等人到齊了,再通知他。

一直坐到十二點十分,程一路才起身。一進金凱悅的包間,魯胡生等一干人就站了起來。魯胡生咋呼著:「團長,可是您請客啊,不是專門來批判我們的吧?」

「胡生儘是亂說,我為什麼批判你們?」程一路邊入席邊笑道。

魯胡生坐下了,其他幾個人卻還站著。程一路說道:「都坐啊,今天你們是我程一路的客人。來,坐,坐!就圍著這兒坐吧,圓桌是不分主次的。我做東,所以在中間。你們都坐!」說完,他看其他人仍然站著,就起身將他們一個個地安排好,然後讓服務員上酒。

王傳珠低聲說:「程書記,中午可是禁酒的。」

「我當然知道。可是今天是請南日集團的客人,沒酒怎麼行?何況胡生又是我的老戰友,不喝行嗎?」又側頭問魯胡生,「胡生,是不是啊?」

「這個當然。只要書記不怕禁令,我們平頭一個,還怕什麼?」魯胡生哈哈一笑,其他人也跟著笑了。

酒一開張,兩三杯下去,先前有些拘謹的氣氛漸漸放鬆了。

程一路舉著杯子,站著說道:「說起來,我還得感謝南日。因為南日,曾經給我的家庭和孩子幫過忙,這我記得。不能因為蔣和川外逃了,就把整個南日集團一棍子打死。南日曾經為南州經濟的發展做過很大的貢獻,市委市政府都記得。今天,南日正處在一個轉折時期,市委正在考慮,盤活南日的資產,重振南日。到那個時候,還得依靠在座各位的大力支持。我這杯酒,先敬大家了。」

滿場沒了聲音,只有程一路喝酒的滋滋聲。待程一路喝完,所有人的杯子也都盡了。

魯胡生臉開始發紅,大聲說:「我先以為這是鴻……鴻什麼,什麼宴呢?」旁邊有人提醒:「是鴻門宴。」

魯胡生接著道:「管它什麼宴,關鍵是程書記,老團長的宴。團長,對吧?這就好。剛才團長的話講得人心裡舒服。大家說是吧?」

跟隨魯胡生來的人,也都附和。大家一起來敬了程一路副書記和王傳珠副秘書長的酒。王傳珠是不沾酒的,程一路有敬必喝,敬酒的頻率就越來越高。不覺間,五瓶白酒底朝天了。

王傳珠跟了程一路多年,當然知道程一路的酒量,而且,在上面一再重申中餐禁酒的時候,程一路還這樣開戒大喝,必定是有他的用意和目的的。因此,他只看著,並沒有制止。

再開一瓶的時候,程一路發話了:「胡生哪,我看你們個個酒量都是不小啊,可是男人的氣魄都是不大。除了上訪,大概不太會幹別的事了吧?」

程一路這一問,魯胡生和其他的人都一時梗在那裡,不知說什麼好。

過了會兒,魯胡生才道:「書記批評得有道理。可是,除了上訪,我們的錢還會由蔣和川自己送回來不成?」

「這當然不會。蔣和川最終會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指望他將所有的錢都退回來,絕不可能。說實話,政府也不可能把這個包袱全部背下去。何況你們集資本身也是市場運作的行為,並沒有政府干預。」程一路停了一下,望望大家。沒有人做聲,臉上都是些無奈。他又繼續道:「我和市委齊鳴書記彙報過了,也和守春市長他們碰了頭。南日的問題一定要解決,特別是涉及一些因集資而返貧的員工。但是,大規模的全部性解決,是不太可能的。財政擔不住啊!這就要請大家理解理解。」

「我們也知道政府的難處,但我們的難處更大。」有人嘀咕道。

「這其實也不假,大有大的難處,小有小的難處。我們都在困難時期,所以更要互相理解。上訪是解決問題的一種方式,但不是最好的方式。到最後,還是要南州市委市政府來解決問題。」程一路望著一桌子人,「我也在想,怎樣較好地解決南日的問題?想了幾天,結合外地的一些經驗。我以為在座的同志們都有責任有義務,來出點子,出計策,把南日集團重新發展起來。你們有技術,有管理經驗,有市場,又有市委市政府的支持,怕什麼呢?資金問題,我將協商銀行給以幫助。只要重新搞起來了,把管理制度更加規範化,南日會重現輝煌的。大家還會為著這些集資,天天上訪嗎?我看不會。大家說呢?」

「這倒是個好主意。關鍵是資金,不過有程書記親自說了,我們信!」魯胡生對著其他人,問:「你們看呢?都說說。」

大家一人一句,都說了點意見,其實都和魯胡生的差不多。一個焦點:錢。重振南日,其實也是他們的希望。一個大廠子,好幾千萬的設備,成天躺在那裡,讓他們看了也心疼。而且,南日化工的產品,市場一直看好。這些人當中,就有原來的市場部經理,只要大家團結了,再造一個新南日絕對是行得通的。

一想到新南日,魯胡生這些老南日的員工,個個都開始興奮了。

程一路看著,從內心裡也感到興奮。南日蔣和川出事後,程一路就曾想過南日的未來。但是,人事一直在調整,連自己的未來也變幻莫測,他哪有心思去過問?現在齊鳴書記把這擔子交過來了,他就想不僅要問,而且要問好。而問好南日,關鍵就是要問好人,問好路子,從根本上去解決問題。他不太贊成方良華秘書長提出的先從財政拿點錢,暫時應付一下的做法。治標不治本,後面的麻煩更多。

大家討論著,有的已經在開始設想南日的未來了。程一路插話道:「如果大家同意,我想在最近就請經委的同志到南日去。先開展資產評估,然後通過民主方式,確定南日的領導層和下一步的發展方案。大家既然沒意見,就要多動動腦子,多出出點子。南日是你們的,希望能越快恢複越好,越早投產越好。」

魯胡生哈哈大笑著,他這個暴脾氣一直沒改。笑完說:「我們下午就開始籌備,明天就請經委的人進集團吧。」

「這個好!我就清楚你們能行!」程一路很高興地舉了酒杯,「來,我們再干一杯,為著南日的未來!」

「干!」滿場的聲音都有些激昂。

酒喝完後,魯胡生陪著程一路單獨坐了會兒。魯胡生說:「我沒料到團長會來這一招。」

程一路也眯了眼:「沒料到?你啊你啊!這麼多年了,怎麼就知道上訪?上訪能解決問題?糊塗!我最近特地上網查了查國內化工市場的行情,應該說還是比較好的。特別是南日,設備都是進口的,有領先的優勢。放著這些優勢不用,卻整天想著上訪,還像話?」

魯胡生的臉因為酒,已經紅得看不出再紅了。程一路看著他的窘樣,也不再說。兩個人就一前一後出了金凱悅。

程一路上車時,魯胡生上前道:「嫂子還好吧?」

「好,還好!」程一路邊打招呼邊關上了車門。

程一路沒有到市委,而是直接讓葉開把他送回了家。他剛要開門,門卻開了。

「叔,你回來了?」荷花站在門口問。

程一路點點頭,荷花說:「中午正好沒事,過來將那些衣服晾晾,天太潮。叔,我去泡茶。」

「不必了,我要睡會兒。你忙完就自己走吧。」程一路進了房間,他的頭有點發昏。最近一段,他感到有些疲乏,尤其是酒後,頭容易發昏。「年齡大了,一歲年紀一歲人哪。」程一路邊躺下邊想。

等程一路醒過來的時候,荷花已經走了。衣服整齊地疊在旁邊。聞一聞,有親切的陽光的味道。程一路想起小時候母親在時,常常把家中的被子拿出來在陽光下曬,晚上一鑽進被窩,陽光的味道就襲上來。既暖和,又溫馨。又想起張曉玉。張曉玉也是喜歡曬被子的,不知現在在澳洲,她還保留著這個習慣沒有?

程一路看看鐘,已經快五點了。晚上他還有一個應酬,他讓葉開五點半過來,自己就到書房上網。他打開郵箱,想看到張曉玉的郵件。可是沒有,只有程小路的一封信。兒子寫道:「媽媽正在融入澳洲。我很好!」

這孩子!程一路看著這簡短的信,感到裡面的意思很多。兒子很懂事。去年,張曉玉和她的澳洲外語老師走得有點近,兒子就很快給程一路提醒了,並且一再要求讓媽媽回國。兒子對他媽媽說:「我一個人行,爸爸更需要你。」而且,他還在信中告訴程一路:時間和空間可以改變一切!何況一個人?

程一路知道兒子這話的意思。他是相信張曉玉的,但是他也相信兒子作為一個正在成長的男人的直覺。他給程小路回了封信,讓他照顧好媽媽。「有時間多陪陪媽媽,不然她一個人會寂寞的。」程一路最後寫道。

發完郵件,程一路心裡突然有些忐忑。他想再給張曉玉寫封信,可是時間已到,葉開的車子也已經來了。

晚上是一個不得不參加的應酬。趙守春市長原來所在的西江市現任市長,專程趕來看望趙守春。這市長姓孫,西江原來的副書記,聽說是趙守春一手提起來的。齊鳴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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