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萬浩打了一個電話來,說:「東方,最近有些傳聞你有沒有聽到?」東方長青一怔,問道:「什麼傳聞呀,我是兩耳不聞窗外事。」萬浩那頭就笑,說:「果然是漩渦中心最清靜,你是傳聞的主角,倒是茫然無知,是裝模作樣還是真不知道呀?」

東方長青就有些懵懂,說:「老同學你開什麼玩笑,我還是傳聞的主角,我可不是什麼公眾人物,能有什麼傳聞?是桃色新聞還是什麼?」這麼一說,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和白雪的事,心就不由得沉了下來。

「連我都聽說了,你還真蒙在鼓裡呀。」萬浩笑著說,「林學敏下台後,市裡不是缺一個分管文化教衛的副市長嘛,你就一點也沒有想過?」

東方長青就有些明白過來了,卻還是要裝糊塗,說:「想過什麼?」

萬浩那頭就有些生氣了,說:「東方,你要是再這麼裝我就不說了。」

東方長青連忙說:「和你開玩笑呢,老同學這點玩笑也不能開,你說的我現在有點明白了,說起來,不是和你裝傻,我還真沒有想過這個事,我覺得好事也輪不到我這個文廣局長,歷史經驗證明……」

萬浩打斷了東方長青的話,說:「別說了,東方,你想不想我不管,歷史經驗證明不了什麼,歷史是人創造的。告訴你吧,現在傳聞說你是競爭分管副市長的最有實力的人選,眾望所歸。」

東方長青的心就急跳起來,半晌才說:「老同學,我確實不知道有這個傳聞,自己也沒有往這方面想,畢竟,這不太可能。」

「無風不起浪,東方,中華文明尤其是官場文明太奇妙了,越是傳聞,越可能是真的,這你也一定知道。只是,作為副市長的競爭者之一,一開始風光太勁,卻不是什麼好事,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個傳聞對你是有負作用的喲,至少,讓人首先就提防你了。」

東方長青的心就狂跳起來,儘管有方仁心壓擔子的話,他總以為不過是把他換一個重要一點的局當局長,比如城建局,交通局,財政局,發改局等等,根本沒有敢往副市長這個方面去想。現在看來,方仁心市長的話是富於深意的,分管文化教育衛生的副市長,當然沒有離開文化。如果自己真的被組織內定為分管文教衛的副市長候選人,那麼萬浩所說的是有道理的,鬥爭還沒有開始之前,陣線模糊好一些,最忌的是提前暴露了火力,成為眾矢之的。當下,東方長青沉吟半晌,說:「老同學,如果真是這樣,如之奈何?」

萬浩笑笑,說:「事情不僅僅是這樣,東方,事情比這還嚴重,就我所知,副市長究竟是由市裡產生還是從省里派下來,現在還是在博弈之中,勝負未定,依我看來,只怕省里下派的可能性經大一點,畢竟,省里大於市里呀。」

東方長青聽了,彷彿冬天裡又給從頭澆了盆子冰水似的,不由得生起氣來,心想這萬浩怎麼搞的,先把你弄得心頭熱乎了,突然就給你一瓢冷水,也不怕你感冒打噴嚏。想著,說道:「如果是這樣,我就更加不用操心了。」

萬浩那頭卻顯得神秘起來,說:「不然,東方,你這是太過悲觀的說法,我以為是不可取的。目前省里和市裡的博弈還未見分曉,未見得省里就贏,不要忘了,作為省會城市,陳信之書記是省委常委之一,還是有實力的嘛。你還是做一做努力吧,在這個方面,我估計你們市裡會形成合力,共同對外的。」

掛了電話,東方長青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汗,大功率的空調正呼呼地吐著白霧,不是天氣熱的原因,而是內心的高度緊張。東方長青把自己扔在沙發上,沉思起來。萬浩的電話不是無緣無故地打來的,是對他的一種關心,也是對他的一種鼓勵。此時,東方長青才明白,自己其實並不淡泊,幾年來他低下高傲的頭顱,就任一個冷到幾乎要冰封的文化局長,並把權術發揮到了極致,掃清了一切可能對自己構成威脅的人,找不準位置的胡嵩,站錯了隊的王小毛,自以為勝券在握的對手鍾正春,不正是為了仕途上的些微進步嗎?兩年來,他的艱辛努力沒有白白付出,慢慢然而卻是堅定的一步步由冷門走向熱門,由邊緣走向中心。

人生只會有不多的幾次機會,失去了就不可再得,這是從最基層出身的官員們都懂得的真理。這類官員沒有什麼後台,靠得是兢兢業業辦事,小小心心為人,扎紮實實工作來求得領導的信任,他們對於自己的每一個機會都必須抓住,因為一旦失去,這一生就可能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對這一點,東方長青看得太清楚了,當年自己作為一個年輕的縣長,前途一片光明,那個機遇失去後,他付出了三年的代價,如果加上文化局的二年,就是五年。五年,人生最美好的年華中,又有幾個五年呢?

東方長青把形勢作了一番分析,頭腦里漸漸明晰起來。按照萬浩的說法,東方長青知道自己的前路還攔著幾道坎,首當其衝的是省委、省政府的決定,如果萬浩所說省市正在博弈是真的,那麼,如果省里的意圖佔了優勢,對他來說則意味崩盤。

只是,作為一個正處級的文局長,他又什麼能力去影響省里的決策?

幾天以後,東方長青給何方打了一個電話,請他預約一下周副省長,說是有要事要給周省長彙報。何方很客氣,說:「東方局長何不自己打周副省長的電話,你和周省長的關係不一般,以後我有事還得請您給幫忙呀。」

東方長青笑,說:「我怎麼敢打周省長的電話,再怎麼也要有個規矩吧。」何方笑著說:「你打吧,你的電話他准接的。」東方長青堅持要通過何方轉,何方拗不過,同意了去通報一下,問東方長青是私事還是公事。東方長青笑著說:「公事我哪兒找得上周省長呀,是私事。」

沒有多久,何方就回了電話,說:「東方兄,我給您通報了,周省長說這幾天很忙,過幾天再看吧。」

第三天下午,東方長青接到了周以全打來的電話,說:「東方兄,在幹什麼呢?」東方長青笑著說:「我還能幹什麼,還不是南方大劇院的事。」周以全笑了起來,說:「一心撲在工作上呀,是個好乾部。」又說,「怎麼好久沒有來我家玩了,老頭兒今天還說起你了呢,要我向你學習。」東方長青大笑起來,說:「周兄你就是謙虛,你向我學什麼呀,我可樣樣都不如你。周省長今晚上在不在家,我也想來聆聽他的教導,不知道方不方便。」

周以全就笑,說:「你想來就來吧,老頭子如果忙沒時間陪你,我陪著也一樣嘛。」東方長青就笑了起來,說:「那行,我馬上就來,只是又要在你家裡吃晚飯了。」周以全大笑,說:「飯還有什麼說的,胡明玉那一牆酒,你不吃誰來吃啊,再說,老頭也喜歡和你喝酒,你一來,他就有理由喝酒,不然我媽她管製得緊。」東方長青就大笑起來。

放下電話,東方長青開了車回到家裡,從書房裡把那副智慧大師送的《墨梅》拿了出來,用報紙包了幾層,拿下樓來放在車的后座上,開著車就去了周純青家,小保姆給開了門,周以全迎了出來,說:「東方兄來得正好,剛要吃飯呢,老頭知道你要來,都有點等不起了,把酒拿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像個小孩子呢。」東方長青就笑,正說著,果然周純青就踱了出來,慈祥地笑著說:「長青來了呀,快進來,快進來。」東方長青連忙走上前去,扶著周純青說:「周省長,長青又來打攪你了。」周純青笑著說:「來得好呀,你來了,我可以放放假,老太婆得看你的面子嘛。」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餐廳里果然飯菜都擺好了,杯子也擺了三個,顯然是等著東方長青來就上桌的。東方長青就覺得無比感動,周純青副省長對自己是真心真意的,這讓他感覺到欣慰。席間喝了一點酒,也正是微醺的程度,吃飽了,東方長青就隨著周純青去了書房,周以全沒有跟著,說:「你們說的那些我也不懂,我去上網去了,東方兄走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送你。」

進了周純青的書房裡,坐下後,小保姆進來泡了茶,周純青啜了一口茶,笑吟吟地看著東方長青,說:「最近看了些什麼書呀?」

東方長青說:「報告省長,我最近主要是看了一下清朝的一些服飾研究方面的書,另外也想做一些清朝文化的研究。」

周純青笑了起來,說:「好好,說起來,我的三個學生,估計也只能是你是真正做學問的,胡明玉就不說了,企業人士,哪有什麼心思做學問?孫震嘛,地區副專員,忙。長青呀,你要好好做研究,不能讓別人說我周純青帶的研究生出不來一點成果呀。」

東方長青笑著回答:「我一定努力學習,不辜負您的期望。」

說了一會兒,東方長青說:「周省長,我這次帶來了一件東西,想請您鑒定一下,您見得多,我是沒有把握的。」

「哦?」周純青驚奇地看著東方長青,笑著說:「你有什麼好東西呀,我看一看?」

「好東西倒不敢當,我家有一副祖傳下來的畫,我看著可能是什麼文物,就拿來了。」東方長青笑著回答,「您等一等,東西在車上,我去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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