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南方大劇院項目下來後,市裡成立了一個領導小組,市委副書記,市長方仁心親自任領導小組組長,市委副書記江水長,宣傳部長洪林風、副市長林學敏為副組長。東方長青和市建設局等相關部門的領導是領導小組成員,東方長青是辦公室主任。班子搭起來了,接下來就是工程的設計,招投標,這一切當然都由文廣局來操作。招標公告上的聯繫電話,也是東方長青和文廣局的辦公室電話。

招標進入關鍵階段時,東方長青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對方的口氣很是熱情,說:「東方局長,還記得我嗎?我們是見過面的。」東方長青想了好一會,確定不下來對方是誰,就實話實說了:「對不起,我還真是忘了,您是哪位?」對方似乎並不介意,哈哈笑了起來,說:「我曾經對您說過,我們還要再見面的。不過,您不記得我也很正常,我們畢竟只見過一面嘛。」見東方長青好久沒有回答,對方說:「我是以全啊,記得嗎,你到過我家,老頭子還叫我來陪您啦。」東方長青一激靈醒了過來,說:「是以全兄啊,對不起對不起,我確實不熟悉您的電話,加上你的聲音在手機里有些變化,一時沒有聽出來。」

周以全那頭笑了起來,說:「不知者不罪,呵呵。東方局長有時間嗎,我在新東方大酒店,E棟802室。如果有時間,過來一下,兄弟們聊聊天?」

東方長青心裡就有些不快,心想這周以全也太沒禮貌了,一面之交就這個口氣,不過是仗了老頭子的勢罷了。東方長青本來對紈絝子弟就不感興趣,因為周以全的口氣,心裡就有了一些抵觸,當下道:「今天不湊巧了,以全兄,正要開一個會,這樣吧,我空下來就打你手機。」

周以全那頭並不介意,還是笑嘻嘻地說:「好的,我等著老兄呵。」

有了周以全這個電話,東方長青一個下午心神不寧,也許是在官場呆久了吧,東方長青對於每一個人都有了琢磨的習慣,一琢磨,就覺得有問題了。周以全與自己素不相識,原來就沒有留過電話,怎麼會突然想到打自己的電話呢?想著,東方長青就有些明白了,這個周以全恐怕是奔著大劇院的工程來的。

只是,作為慣於江湖的周以全,應該是一個人精了,應該知道總投資兩個多億的工程,一個區區文廣局長是沒有拍板的權力的,那麼,他為什麼還要來找自己?東方長青就有些迷惑了。

東方長青想了一會,就不再想了,有些事,正如歌里唱的,「有些事你永遠也不必問」,見了面再說,總有揭開蓋子的時候。再說,無論怎麼樣周以全畢竟是周純青省長的兒子,這個面子還是不能不買的,只是不能急著就去,一接到電話就去了,那個周以全就該長鼻子了,以為你急著去捧他的臭腳,地位也就不平等了。

東方長青無事找事在地辦公室里延宕了兩個小時,快到下班的時候了,才打了周以全的電話,說:「以全兄,對不起對不起,這個會真是懶婆娘的裹腳布,又長又臭。等急了嗎?我馬上就來。」

周以全那頭倒是一點不急,氣定神閑地說:「沒事,我正好睡了一覺。東方兄您來吧,我等著您,等下我們喝一杯。」

東方長青下樓取車,慢慢地開著車往新東方大酒店走。心裡盤算著如何和這個周以全周旋,半個小時後,車到新東方大酒店,東方長青泊了車,直接就進了電梯,到了802室,按下門鈴,就聽得得有腳步響,門無聲的開了,周以全穿著睡衣來開的門,見東方長青,笑著伸出手來握,說:「東方兄,辛苦辛苦。」東方長青說:「對不起周兄,讓你久等了。」當下兩人進了房,東方長青愕然發現房裡還有一個年輕女孩,剛剛穿上衣服的樣子,正在整理頭髮。東方長青就覺得房間里有一股濃濃的荷爾蒙的氣息,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女人收了小鏡子,對著東方長青無恥地一笑,向著周以全送了一個飛吻,走掉了。

東方長青愕然良久,不由得苦笑起來,這個周以全,還真是一個扶不上牆的阿斗。白雪當初跟了這樣的人,真是可惜了。周以全把那女人送出門,掉轉身來,對著東方長青笑笑,說:「小弟魯莽,對老兄不敬了,請原諒。」東方長青一笑,說:「不妨,聖人尚且說食色性也,以全兄風流倜儻,處世洒脫,令人仰慕。」

周以全說:「小弟去洗漱一下,總不能赤體相見啊。請東方兄稍等。」說完,拿著衣服就進了衛生間,接著,水聲就唏里嘩啦地響了起來。東方長青見他如此倨傲,不覺氣不打一處出,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按捺下來,拉開厚厚的窗帘,打開玻璃窗,坐在臨窗的沙發上的支接一支地抽煙。東方長青想,也許是自己在政協待久了,待得沒有了脾氣,加上和智慧大師多年交往,也學得一點吐納之法,遇事時深吸徐吐,慢慢也就心平氣和了。如果放在幾年前,只怕自己早已經拂袖而去的。

好一陣,周以全才出來了,衣冠楚楚,一邊走一邊抹著頭髮,對著東方長青笑道:「其實我到市裡來兩天了,這幾天和陳信之他們在一起,今天才打你的電話。東方兄,你來我家一趟,老頭子對你印象非常好呢,叫我向你學習。」

東方長青笑,說:「以全兄說笑了,以全兄出身名門,風流倜儻,我倒是十分仰慕你的風采呢。周省長他老人家好嗎?」

「他身體好著呢,老頭子只要有會開,有文件批閱,有電視鏡頭上,精神就足。」周以全笑著,不失揶揄地回答。「革命了一輩子,什麼實惠都沒有得,卻好個虛名,也不知道老頭子是怎麼想的。」

東方長青就笑,說:「周省長身居高位,不失本色,可敬可佩。我有幸得到他老人家接見,聆聽教誨,老人家知識淵博,和藹可親,尤其那種長者風度,令人景仰,難以忘懷。」

周以全也笑了起來,說:「要說知識淵博,這個倒還是真的。長者風度,就未必了,老頭子對外確實和藹可親,對我卻不是這樣,典型的對外投降,對內鎮壓呢,和清朝政府一樣。」

東方長青聽到這裡,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說:「以全兄,你也真是太幽默了。」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周以全只是東拉西扯,不提工程的事兒,東方長青也不去提,知道周以全捱不了多久。果然,周以全接下來就開始把話題往工程方向引了,說:「老頭子對你印象很深,東方兄,說你對文化體制改革的思路很明確,有創意,還說,你很有培育前途,要我虛心向你學習呢。老頭子就是這樣,老愛拿我和別人比,嫌我不爭氣。」

東方長青只是笑,說:「老人家對你是寄以厚望啊,以全兄。我倒是十分羨慕你呢,有一個知識淵博的父親,就等於是有一個好的導師呢。」

周以全笑,說:「你說起導師,我才想起來,老頭兒一輩子就想當個老師,都是常務副省長了,還經常叨叨著以前在大學當教授的事,說什麼得天下英才以教之是人生最大幸福。你還別說,前幾年,他原來的那所大學還真的給他頒發了一紙聘書,聘他當什麼博士研究生導師,把老頭兒歡喜得。其實人家不過是圖他這個常務副省長手裡的權力,多給學校爭點財政撥款。」

「這個以全兄就未必知道了,大凡品行修養高深的人,都不注重官銜,卻願著書立說,教學育人。周省長醉心於教書育人,正是我國傳統儒家思想的體現呢,可惜我出身寒微,當年讀大學時,本來也要考研究生的,只因家裡貧困,不得不退出。從這個方面來說,我和周省長倒是完全一致的呢。」

周以全笑著說:「東方兄說的也是,老頭兒當年也一心想把我培養成一個飽學之士,還記得我很小的時候,他就叫我背古詩詞,只是我天生不是讀書的材料,左耳進右耳出,後來好歹混得一個普通大學畢業,把老頭子氣得。說起來好笑,老頭子那種教授情結,簡直痴迷得入了魔。前幾年被聘為教授後,還委託學校給他招研究生,說要親自帶研究生,但結果報考的人雖多,老頭兒卻一個也沒有選中。」

東方長青惋惜道:「可惜,不過周省長肯定有自己的考慮,所謂天下英才,其實是可遇不可求的,現在大學錄取率提高了,生源固然沒有問題,但這些學生中以苦學死背上來的多,真正有天賦而且對歷史有興趣的卻不多,以其招一些讀死書,或者只為尋章摘句的研究生,還不如把名額空著,寧缺勿濫。」

周以全站了起來,給自己的茶杯續了水,又問東方長青要不要加水,東方長青擺了擺手。周以全自己端著茶回到桌邊坐下,笑著說:「東方兄,我突然有一個發現。」

東方長青問:「什麼發現?」

「你和家父性格愛好見解都十分相似,難怪老頭兒只見你一面,就經常叨你。」

東方長青笑了起來,說:「以全兄拿我開玩笑吧,我東方長青何德何能,敢比擬於周省長。」

周以全說:「這是真的,以那次你去我家來說吧,如果不是你們爺倆相投,那個什麼承諾書可不容易拿到,就是要拿到,配套資金也未必能下達。你走了後,知道老爺子說什麼嗎?老爺子說,這個東方長青有才幹,是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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