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鍾正春對合併後的文化廣播電視局局長一職,是懷著志在必得的心態的。鍾正春資歷比較深,原來就在縣裡當過分管意識形態的縣委副書記,卻因為官運不佳,沒有能夠幹上一任縣長和縣委書記,當時組織上為了照顧情緒,提出讓他在縣裡擔任人大主任一職,行政上解決正處級,而且也是有職有權。鍾正春卻不幹,最後調了市委宣傳部當了一個副部長,兩年後下到市廣播電視局任局長,黨組書記。鍾正春當市委宣傳部副部長的時候,江水長是部長,兩個人的淵源很深。合併後的文化廣播電視局長的任職,江水長是作了承諾的,因此鍾正春覺也得自己出任合併後的文廣局局長應該是水到渠成,不會有什麼懸念。

和東方長青猜測的相同,原文化局辦公室主任王小毛收到文件的當天,確實是費了一些躊躇的,鍾正春從市委宣傳部下來當市廣播電視局局長時,王小毛是電視台的記者,打過一些交道。王小毛由電視記者調到文化局當辦公室主任,是由事業編轉為行政編,雖然是文化局前局長衛昌貞要的,但鍾正春也幫了不少的忙,由此兩人的關係也就密切起來。有一段時間,王小毛甚至想著要從文化局調回廣播局,為此找到了鍾正春。當時正是文化系統機構改革剛剛吹風的時候,中央在一些省份進行機構改革的試點,把文化廣播電視合併為一個局。鍾正春就勸王小毛不必動了,他在文化局是局務會成員,辦公室主任,大小也是班子里的人,再回到廣播局反而不好安排了。再說,如果文化廣播電視合併為一個局,鍾正春答應讓他有一個好的位置。

王小毛收到文件以後,不是給東方長青打電話,而是給鍾正春打了電話,告訴文化廣播電視合併的文件下來了。王小毛這樣做是有他的考慮的,自己和鍾正春頗有淵源,從鍾正春和東方長青的比較來看,鍾正春資格老,還有江水長作為後盾,出任合併後的文廣局局長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如果自己在這場競爭中為鍾正春立了一功,將來定會有所回報。抱著這個心思,王小毛甚至先於廣播局辦公室把文件給鍾正春看。鍾正春看了文件,對王小毛的忠心表示了感謝,說了一些勉勵的話。最後,鍾正春暗示王小毛,這份文件不急著讓東方長青看到,能瞞到什麼時候就瞞到什麼時候,反正即使東方長青發現了,不過也是一個工作疏服大意罷了,不會有什麼影響。

叫王小毛扣下文件的同時,鍾正春開始了動作起來了,他先是把文件下達的情況向江水長作了彙報,請江水長抽空視察電視台的新聞部和機房,為了讓江水長高興,鍾正春指示電視台要突出報道一下江水長副書記對廣播電視事業的關心和重視,順便也報道一下近些年來廣播電視事業的發展。果然,江水長滿心高興,答應支持鍾正春擔任合併後的文廣局局長。至此,不僅僅是鍾正春自己,就是全市官場都似乎已經確認鍾正春將是合併後的文化廣播電視局局長了。

鍾正春自己是廣播電視局長,卻對電視台的節目不感興趣,從來不去看。他的指示下達後,下面電視台台長以為撿得了一個向局長討好的機會,動作力度就加大了不少,宣傳廣播電視事業發展的報道就連篇累牘起來,文字上更是多了一些肉麻的吹捧。鍾正春根本沒有想到,他犯下了兩個致命的錯誤,一個是極力吹捧江水長,犯了市委書記陳信之的忌;二是,對廣播電視的自我吹噓過了頭,功利性太強,讓人倒胃,也引起了市委市政府部分領導的不滿。

沒有多久,市委第一位常委的辦公桌上都擺上了一份署名緇煦市廣播電視局全體幹部職工的請功信時,江水長的辦公室同樣也擺一了一張。江水長看完,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麼,操起電話把鍾正春叫到自己的辦公室,劈頭就說:「正春,你也是老同志了,怎麼還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鍾正春一時不明就裡,只得陪著笑,說:「江書記,怎麼了?」

江水長沒有好氣地把那份材料遞給了鍾正春,說:「你自己看吧。」

鍾正春接過材料,看了一眼,臉立即紅了起來,這使得江水長更加相信這是鍾正春自編自演的好戲了。江水長說:「畫蛇添足嘛,你怎麼還這麼幼稚!這份材料如果落到其他領導手裡,只能起反作用,你真是亂彈琴!」

江水長分辯道:「江書記,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完全不知道。我回去查一下,是誰自作主張。」

「不用查了。」江水長說,「事已至此,查也無益,說不定還會傷了你局裡同志們的心,大家畢竟是一番好心嘛,只不過好心辦了壞事。只是,這事對你的影響不會太小,要想辦法彌補呀。」

鍾正春就有些慌了,說:「怎麼挽回?這事怎麼也說不清了啊。」

果然,陳信之收到那份署名緇煦市廣播電視局全體幹部職工的請功信後,氣就不打一處兒出,叫秘書畢毅打電話給宣傳部長洪林風,叫他到自己的辦公室來。洪林風一來,陳信之就把那份材料拿了出來,用手背抽著A4紙說:「林風同志,你看看,你看看,都什麼樣子嘛,這是什麼素質?欺世盜名!我就不相信,這是廣播電視局的全體幹部職工自願寫的。」

洪林風接過材料,看了一眼,說:「陳書記,我那裡也收到了一份。」

陳信之說:「這個鐘正春,也太聰明了一點,這樣的事也虧他做得出來,功利心也未免太強了。」

洪林風說:「陳書記,正春同志也是老領導了,這事還沒有查實之前,還是不忙著下結論。如果真是他做的,這確實也不太妥當。」話還沒有說完,陳信之就打斷了他,說:「林風同志,這個問題是嚴重的,現在是什麼時候,文化廣播電視兩個局合併的文件才下發,鍾正春同志就弄了這麼一手,能說是正常的么?你說事情還沒有查實,這事怎麼去查?還有,即使這材料不是鍾正春弄的手腳,也跑不出廣播電視局嘛。不知道你最近看了緇煦市新聞沒有?」

洪林風老老實實地回答說:「看了。」

「鍾正春這一向在電視上露面不少嘛,又是新聞,又是專訪,又是專題片,豐功偉績,大得很喲。」陳信之氣憤地說,「好像前任什麼都沒有干,好像自己是廣播電視事業的開創者,什麼某某書記對我們廣播事業特別關心,市委、市政府集體領導放到哪兒去了?這是什麼導向?這是個人私慾膨脹嘛,以前怎麼沒有這樣的新聞,專訪,專題?我看是有目的的。」

洪林風終於明白過來了,看來,陳信之的脾氣還不完全是針對著鍾正春的,是針對某某書記的。洪林風趕忙扭轉方向,說:「書記您的分析是正確的,您啟發了我,不然我還真沒有把這些問題聯繫起來呢。有些同志個人私慾膨脹,把個人凌駕於集體領導之上,這是值得我們警惕的。鍾正春的事,我會去找他談一談,如果處理,還請您指示。」

陳信之聽洪林風這樣說,心裡的氣也消了一點,說:「處理還是算了吧,也不是什麼大原則的事,但談還是要談一談的,要指出個人私慾膨脹的惡果,不能任其發展下去,否則,就可能毀了一個同志。」

洪林風說:「這樣最好,既要指出問題,又要愛護同志。陳書記,從這件事上,可見您對下級是非常愛護的,也讓我哪學著了一課吶。」

陳信之就笑,說:「林風,你還和我弄個什麼人抬人。你是宣傳部的,文化廣播是你的一畝三分地呢,我提個建議吧,只供你們參考,合併後的文廣局,還是由文化局的東方長青來當這個班長吧,一是年輕有才華,事業心也很強,各方面都不錯,另外,文化體制改革我們是省里的試點市,臨陣換將,還是不利於工作的。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如果是鍾正春,就會給一些領導幹部以錯誤信號,以為官職是可以自己去謀的,就會開一個不好的先例。」

洪林風附合道:「書記英明,東方這個人我還是熟悉的,確實很強,我擁護。只是,鍾正春要怎麼擺?」

「就在新單位當一個黨組書記吧,當然,還是要看東方長青的意見,如果東方有其他意見,還是要尊重他的意見,一個班子,最怕的是離心離德,內耗了,就會喪失機遇,貽誤事業。」陳信之笑著說。「如果你同意,先去和水長等同志通一下氣吧。」

洪林風笑著問:「可以透露一下是您的意思嗎?」

「可以。」

從陳信之的辦公室里出來,洪林風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立即打了東方長青的電話,說:「東方呀,在忙什麼呢?」東方長青說:「報告部長,在看各公司的投標書,東江寺修復工程要開工了,我得抓緊時間幹事。」洪林風笑著說:「火燒眉毛了還真沉得住氣呀,不錯。」東方長青就聽出來了,說:「什麼火燒眉毛,出什麼事了?」

洪林風說:「文件你不會沒看見吧,機構改革,文化局和廣播電視合併的事。」東方長青大笑,說:「我還真的才看見沒幾天,辦公室那幾個馬大哈差一點都給揉到廢紙簍去了。這些大事是你們大領導考慮的,我才不去考慮呢,考慮也是白考慮啊。」

洪林風不禁也佩服起來,心想看來這東方長青還真是練得心靜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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