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孵化 九、床寶寶編年史

我一下子坐直身子,血猛地往上涌,暈頭轉向的。

這可麻煩了!祁睿再三叮囑過,這些照片是絕對不能外泄的!奇怪呀,我昨天明明把它們放在抽屜里了。

一邊努力搜索著記憶,我一邊亂翻亂找!

我昨天到家,是下午四五點鐘,我躺在床上看了一會兒,也瞧不出什麼來。就隨手把它們放進抽屜睡著了,晚上宋陽來了,電視上播新聞說John逃離醫院,我倆抱著坐了一宿。沒問題啊,今天早上,我們一起出的門,宋陽絕不可能拿走這些照片,再說拿走也沒用啊。

我把桌上的東西推得到處都是,呃,還好,在床頭櫃最下面的抽屜里,發現了那些照片。

唉,我大概是神經太緊張了,自己嚇唬自己。我拍拍額頭,讓自己清醒一點,又叼上支煙,肯定是我隨手放錯了抽屜吧?

我這樣想著,目不轉睛地去看照片。

最上面一張,是那個吸血小熊熊。

黑乎乎的黏糊糊的髒了吧唧的——可愛的東西一旦變得面目全非,讓人實在是不想看上第二眼。

忽然,我有些納悶地盯著照片,又歪過頭去看我床上的毛絨玩具。

一二三四五……六,加上宋陽的這隻,我有六個床寶寶。

最早的一隻床寶寶,依稀記得,還是十多年前,媽媽在小攤上買給我的,是個小猴子,至今已是破爛不堪,連眼睛都快掉出來了,可我捨不得扔。

挺久以後,我有了第二隻床寶寶,一個小熊,那是泰迪熊剛出來的時候,女朋友送給我的。

在之後,是第三隻第四隻很快是第五隻和第六隻。

在過去,床寶寶們是很少有標籤的,因為都是便宜貨,地攤貨,那年頭,很少有人買正規廠家生產的東西,因為質量未見得比仿製品強。

以前做的東西,比較仿照動物真實的模樣,動不動也弄個大玻璃眼珠子,往外凸起,像戴過十幾年眼鏡似的。我的最破爛的小猴就是如此。

現在呢,流行小眼睛的,或者眯縫眼,或者乾脆沒眼睛的小動物。腦袋一定要大,手感一定要好,正品都會帶著標籤,毛毛可長可短,但一定要順滑貼手。

我睡覺的床,雖然不敢說是床寶寶博物館,不過各個年代的都有,因為我從來捨不得扔。

我用這張照片上的吸血小熊熊和排排坐的床寶寶進行比較。發現並非來自最近幾年的產物。

它沒有標籤,玻璃眼球死瞪著,看起來手感一般,模樣不算可愛,造型比較老土,再加上這一身黑血,看起來骯髒不堪。

莫非,我們找了許久的證物,其實一直就在眼前?

仔細回想一下,劉紫建被殺的地點,是靠近二環邊上的小樹林。一半坐落在立交橋上,左手邊就是主路。附近的居民並不算多,因為位置黃金,那片地區早就被拆得差不多了,取而代之是一座座政府大樓和高級商務中心。

會有人跑到這裡扔垃圾嗎?扔掉這樣的小熊,未免有些捨近求遠。

另外,也不見得有人像我這樣,一個床寶寶玩了十八年還捨不得扔掉吧?

那麼,為什麼在劉紫建屍體附近,甚至乾脆就是在他手邊,出現這麼個跨年代的玩具呢?

顯然不可能是吸血小熊自己穿越的!

我,以及所有的人,包括程雷,都會錯了意。劉紫建並非沒有攜帶證據,他早就帶好了,只不過他並未做好打算,是要把證據交出去,還是繼續要挾程雷。在得到勒索費用之後,他變卦了,沒有交出證據,隨後,他遭遇程雷的伏擊,倒地等死。

僅只是等死這麼簡單嗎?不,劉紫建生命中最後的智慧,促使他抓起了關鍵性證據——也就是那隻小熊——在此之前,就算他把小熊扔在地上,程雷也不會注意到的。誰能想到一個普通的毛絨垃圾,竟然可能是指明自己有罪的關鍵證據。

劉紫建並不傻,只是他沒怎麼上過學,也不了解科學,要麼就是他求生心切。他用小熊去堵住傷口,因此造就出這個吸血小熊來。而返回來的程雷,仍然沒能意識到這隻小熊的作用。因為它渾身吸滿了血,骯髒不堪。

我驚訝於自己的愚蠢,早該想到這條線索的。劉紫建要挾程雷,當然,程雷心中有愧,本身就比較害怕。不過假如程雷並不心虛,就像他現在對付警方這樣,一問三不知,那麼,就算同學會上出醜,也頂多只是丟面子而已。劉紫建不可能洞察程雷的心理,他敢於要挾,手裡必然是有證據的。

可是在那個年代,錄音嗎?不可能!攝像照相的更不能想像,手機上帶攝像頭,也不過是這些年才有的,那時候想保留下來證據,幾乎不可能。

然而,這個穿越了十五年,不,其實是十六年的小熊,本身就是活證據,它上面沾了什麼?血液——或者乾脆就是程雷的體液?哦,似乎只能這麼理解。

劉紫建背了黑鍋,不甘心,他潛回現場,把這東西撿回家,收藏起來。我對此不敢斷定,卻只能做最後一搏!

我撥了祁睿的手機,直截了當地問他:「現場發現的小熊,做過化驗了嗎?」

「做了……」聽口氣,他有些疑惑,為什麼我又翻起這件事。

「是不是只從小熊身上,剪下一小片來,做得檢驗。沒做全身檢驗吧?」

「沒有,因為也沒必要這樣。」

的確,發現的證物,如果沒有必要,是不會做全面檢查的。該怎麼說呢?辦案也要本著節約的原則,實驗設備不是不花錢的,更何況全面檢查也要花費不少時間,沒必要的情況下,只會進行例行檢查。

「那好吧,如果我說那隻小熊上可能有十五年前程雷強姦宋丹的證據,你們會去檢查嗎?」

「天呢!果真如此,那我這就去找人做!」

掛上電話,我告訴自己,今天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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