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產卵 二、羅莉是誰

我冒充劉紫建,倒是很簡單——因為劉紫建已經死了,只是我還不知情,反正名冊上顯示,他沒有出席,所以我就可以混進來。

但是羅莉呢?宋陽冒充羅莉,萬一真的羅莉出現了,不就引起麻煩了嗎?

我把這疑問對老威解釋了一遍。

他想了想才說:「應該不至於,也許根本沒有羅莉這個人!反正我也記不清楚了,又沒有當時班裡的名單。所以,就算她跟別人說自己是羅莉,也沒人懷疑什麼,大不了不說唄。」

「不對吧,你這是什麼邏輯?」我提醒他,「按照你的理論,是羅莉是宋陽,反正都沒人認識,那是誰都行!幹嘛要偽裝呢!所以我的感覺是,你班上真有羅莉這個人,只不過,她因為什麼原因,不能出席罷了。」

老威啞然。

說完這話,我也啞然。

如果這個邏輯是對的,那麼真實的羅莉為什麼不能出席?而且,宋陽又不是他們班的,她如何知道這個羅莉不能出席。以及到底是誰通知了宋陽,有這個同學會的存在!

老威想了個辦法,他坐在我對面,開始給一些女同學打電話,問她們還記不記得羅莉。

「當然!」女同學們都是這樣回答,「她那天不是來了嗎?」

除了這眾口一詞的共同性之外,她們還有一個共同性,就是不大願意和老威深談——這也不能怪她們,誰叫同學會出了謀殺案,把警察都給引來了呢。

「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老威還在解釋,「我是說,過去咱們班上是不是有個叫羅莉的,不是指同學會那天。」

有人說有,有人說沒有,有人說不記得了。

記憶是騙人的東西。

說有的,可能受到同學會那天的影響,記憶出現了混淆;說沒有,也許是當初她和羅莉關係一般,記不住了;說不記得的,最像是真話,可也說不準是不是不想和老威繼續交談。

折騰半響,我們連是不是真有羅莉的存在都不確定。

「這樣吧,有一個最簡單的辦法,去學校查一查就行啦。」

「這麼多年,談何容易?」老威搖搖頭,「我本來還想請班主任也參加,可聽說她兒子去了美國,把她也接走了。原來的年級主任成了校長,原來的校長老死了。」

「哦,好吧,那就去找找現任校長。」

「你去我去?」

「都行!」

「那你去吧!」

「誰讓你說都行的!」

算了,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

我琢磨了一下手頭要辦的事情,同時有好幾件:李默涵的病情,我打算去找個行家談一談;拿了偽造的證件,我要去探望劉紫建的母親;以及找現任校長詢問當年的情況。

先做哪一件呢?也許這個順序就挺好。

我站起來收拾東西。

「你幹啥?」老威不解,追到卧室。

「不幹啥,我出門啊。」

「去哪兒?」

「醫院。」

「醫、醫院?」

「對啊,我去找John大哥。」

「你瘋啦?你找那個瘋子幹嘛?」

「他是個天才!你才瘋了呢!」

「不是,就算你要去找他沒關係。可你總得先把宋陽的事情處理一下吧!」

「處理什麼?」

「她還在和你睡覺。」

對,屋子裡依稀還可以聞見她存在過的香味:「嗯,我喜歡和她睡覺。」

老威敗了,他徹底搞不懂我了,其實連我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麼如此迷戀她。喜歡刺激,這倒是個合理的解釋,不過是不是有點太刺激了?

「我還是覺得你以前花花公子的性格好,現在你倒是知道專情了,可惜用錯了地方。」

說起來,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對了,祁睿知道宋陽的問題,沒對辦案警察說過吧?」

「這我不清楚,應該沒有吧,他讓我先來找你。」

「那就好,你告訴他,如果還想讓我管這案子,就離宋陽遠一點。」

「你!」老威驚呼,「你!你怎麼還變本加厲了?你打算袒護兇手?」

「什麼兇手?!有什麼證據說她是兇手嗎?告訴你,如果去追查她,我會親自上陣幫她做偽證,而且我會反過來咬你一口。」這話,我多半是在開玩笑的。

老威也沒當真,可他還是無奈地搖搖頭:「重色輕友的東西!」他忽然拍一拍大腦袋,「我明白了,你想把她留在身邊,慢慢查找漏洞,對吧?哦,這太危險了,太危險了……」他一連重複了好幾遍。

也許吧,我似笑非笑。

收拾好東西,我和老威出了門,剛要上鎖,冷不丁想起點什麼,又急忙跑回卧室,從抽屜里拿出一張摺疊得整整齊齊的複印件。

老威開車送我,一路上他喋喋不休,我一語不發。

我要去醫院見的是個極度危險的病人,這讓我也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

John是個極為複雜的精神病人,男性,三十五至四十歲之間。他沒有中文名字,自稱是John,而且醫院裡的那些人也用John來稱呼他。他是個瘋了的天才或是個天才的瘋子,我本人傾向於前者。他患有嚴重的幻覺和精神分裂症,奇怪的是,他發病的時間較少,清醒的時間很多——當然,即使在清醒的狀態下,一般人也不見得能聽懂他說的話。他喜歡引經論典,常常一套一套地說出晦澀的科學知識,如果不經解釋,我也弄不明白。

可怕的是,他很清楚自己的幻覺到底是什麼,但還任由幻覺操控,好像覺得這樣很好玩。他出現在綜合醫院,並且一住就是兩年這件事本身,也讓人匪夷所思,他應該被送至精神病專科醫院,不是嗎?

自從螳螂一案結束之後,我就和他斷絕了聯繫,因為我根本治療不好他。他對此耿耿於懷,認為自己是被拋棄了,大概至今對我懷恨在心。

可眼下,為了李默涵的病例,我不得不求助於他。因為我想知道,一個患有至少兩年嚴重幻覺症的病人,是怎樣區分現實和虛幻的。也許這能對我的工作起到幫助。

當然,凡事總要有代價,我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

這時候的我,渾然不覺,這代價也許太大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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