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編輯手記

劉夢穎

《紐約時報》記者、普利策獎得主洛華生在《你所不知道的出版》一文中寫道:

平均每六個作家中就有一個為郵電局工作,而每17個作家中才有一個心理醫生。但在另一項統計中,這一比例大大上升——在全美編輯投票選出的「最讓你無法忍受的100個作家」中,竟然有39個人是心理醫生!

抱歉。

上面這段話其實是我胡謅的。

我承認「落花生」是一種出色的食物,但它不會寫字,所以永遠得不了普利策獎。

也沒有什麼數據表明,心理醫生對「作家」這個崗位有什麼興趣。也許是人類的內心已經足夠豐富、足夠奇妙、足夠有趣,所以他們不再被想像力的世界吸引。

再說了,不管媒體怎麼炒作,其實大部分作家的收入沒有那麼華麗。心理醫生呢?不知道艾西有多少存款,但他如果不把診費打個一折,我是享用不起他昂貴的服務的。

因為以上種種,我實在覺得,艾西是個奇妙的人。

一個心理醫生。

一個私人心理醫生。

而且,天啊,他還想當作家!

艾西的才華讓我驚嘆,第一次讀他的稿件,彷彿從一萬隻米老鼠中突然看到一隻唐老鴨,又像是舞會上的王子殿下發現了穿著水晶鞋的灰姑娘。

但,當我擠了一個小時地鐵,千辛萬苦穿越大半個城市,又在清早的寒風中步行數百米,去艾西家收稿的路上,我還是忍不住腦補了這麼一段「落花生、討厭的作家和心理醫生」的故事。

在過去的那個年代,出版是屬於紳士淑女的優雅事業。在靜悄悄的郵局辦公室里寫小說,坐著火車去赴一場同行的約會,稿子是厚厚的一摞,名為手稿。在那個年代,作家會準時交稿。

可如今呢,我就從沒見過不拖稿的作者。

於是編輯也進化成了戰鬥型號。

遇到拖稿的作者,上門催稿是必殺手段。聽說有同行曾在三伏天到作者家催稿,作者拒不開門,彪悍的編輯拉下電閘,在門外死守,3小時後,受不了高溫的作者終於開門投降。

這個故事鼓舞我許久,帶來一種「所有拖稿都可以戰勝」的錯覺。

所以,在艾西再一次拖稿後,我就果斷採取了上門收稿戰術。

結果——

桌上一堆煙頭,手裡一罐啤酒,濕著頭髮,還敷著面膜就大剌剌來開門,這個男人好像不知道什麼叫害羞。

果然——當心理醫生的作家、當作家的心理醫生——所有作家和所有心理醫生中,我還是最怕這一款。

寫這篇手記,我冒了巨大風險。

艾西醫生,編輯和作家是天生的親密戰友,況且,我也沒敢寫太多,因此,就不要根據這篇手記來分析本人的深層心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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