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詩歌與巫術

「呃……艾,艾大哥,你在幹嘛?」麥濤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茫然地盯著艾蓮。

艾蓮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夜空,忽然饒有興趣地瞅了瞅麥濤,「嗯?我在吟詩啊,你看不出來嗎?」

「啊,可是一點都不合轍押韻。」

「這是西方的詩歌,我大致記得一些,講死神與女士的對話,很有趣,大概十幾段吧,只有死神的話,女士一句也沒有回答。」

「因為她已經死了?」

「也許吧,或者只是詩歌的表現形式而已,這樣的歌謠,在文藝復興時期有很多,不過我都記不太清了。這一首曾多次提到女士的目光應該放在死神的身上,鑒於這一點,粘住死者眼皮的事情,也並不難理解。」

麥濤可不覺得這與現實兇手有什麼聯繫,他戲虐地反問了一句:「我們要對付的是什麼?一個有文學家背景的連環殺手?」

艾蓮不介意他的調侃,笑了笑,說:「誰說得准呢?當然,現在通過互聯網,人們可以輕易地看到這類文學作品。我記得後面還有這麼一段:噓,請你不要出聲/根本沒有時間做這無謂的掙扎/你的財富、華服、錢幣和珠寶/你的房屋和土地/必將受到新主人的照耀。」

「這段倒是很有意思,受害者的財物都被兇手帶走了,新的主人,那是否意味著……」麥濤愣住了,他記得在屍體檢驗中,曾經提到受害者的鑰匙,包括車鑰匙、家門鑰匙等等,全都不見了。莫非殺死他們並不算完,兇手還要繼續剝奪他們的財物和靈魂?

兩人沒有再得出什麼一致的結論,麥濤告辭回了家。他意識到自己想得太多了,已經偏離出了對案件本身的關注,就像艾蓮曾經說過的,你可以從各式各樣的材料中獲得靈感,但你真正要關注的,卻是兇手和受害人本身。

麥濤心知肚明,卻很難控制自己不去想。

回到家,拖著旅途和這天的忙碌與疲憊,麥濤坐在電腦前面,通過互聯網查找資料。

與眼皮相關的材料不少,多與巫術有關。

例如,當一個達雅克族的巫師被請來治病時,他會先躺下來裝死,於是他被當作一具屍體用席子裹起來,抬到屋外的地上。大約一個鐘頭後,另一位巫師解開席子,把這個裝死的人救活過來,而在他復生的同時,病人也似乎得到了康復。

網路上並沒有關於這種巫術的詳細解釋,只有一個細節是值得注意的。裝死的巫師,是睜著雙眼的。因為他不是真的死掉的,這關係到錯綜複雜的對神的崇拜,因為真正可以做到死後復生的,只有神靈本身。

裝死的人必須保持一動不動,眼睛要一眨不眨,這時候,他需要藉助某種草藥的汁液,因為它具有粘性,可以粘住自己的眼皮……

麥濤看著看著,越來越困,他洗了好幾次臉,可眼皮還是越來越重……

忽然,房門咔噠響了一聲。

麥濤一激靈站了起來,從卧室里緩慢地向房門走去。

父母過世之後,他依然住在老房子里。房間重新粉刷過牆壁,現在是四白落地,空蕩蕩甚至有些迴音。

「誰呀?」他輕輕問了一句。

沒有人回答。他看到門把手轉動了一下。

麥濤抄起靠在牆邊的拖把,舉在手上,摒住呼吸,一步步地往前挪動。

把手又轉動了一下。

麥濤戰戰兢兢地把一隻手按在門把手上,還好,沒有再轉動。他猛地一把拉開門,舉起拖把刷地砸了出去。

門外沒有人!是錯覺嗎?

麥濤擦了擦汗,緊張的神經緩和了。剛想關門,門外忽地轉出來兩個人:女人穿著套裝,男人穿著西服,兩個人慘白的面孔直對著他,他們的眼睛睜得特別大,空洞又無神,眼皮似乎被粘住了,看不見睫毛。

兩個腦袋擠著,好像是爭相想讓麥濤看清自己的模樣。

「啊!」麥濤一聲大喊,睜開了眼。

電腦顯示器上,沾著些留下來的汗水,他整個後背都濕了。

是,是個夢嗎?

猛然間,急促的手機鈴聲響個不停。

他看了門口一眼,確定門鎖得挺好,這才接了電話,身上的雞皮疙瘩依然出了一層又一層。

「你在哪兒?」還不等他說話,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來。

「在家。」麥濤的嗓子有些乾澀。

「回家了還不給我打電話?算了,沒關係。你還好吧?聲音聽起來很疲倦。」

「還好,我洗過澡啦。」麥濤這才聽出來是自己的女友,想了想,沒敢關燈,斜靠在床上,「現在幾點了?」

「11點多了,我沒吵你休息吧?」

「沒關係,我還沒睡,倒是你,明天還要上班,早點休息吧。」

「我哪兒睡得著啊,爸爸沒回家,你又沒來電話。」

「對不起,我太累了,剛才趴了一會兒。」

「別道歉,你沒事就好。唉,給我講個故事吧,我睡不著。」

鬼故事要聽嗎?大概剛才驚嚇的勁頭還沒過去,麥濤想起來的全是鬼故事。

麥濤躺著,可眼神一直越過卧室門,看著客廳的房門。

這滋味可真不好受!燈開著,亮堂堂的,麥濤卻一直看著,哦,還不如說是一直等著,好像要出現什麼妖魔鬼怪。算了吧!麥濤一骨碌爬起來,把燈關上。

愛誰誰吧!反正老子也豁出去了!

關了燈,黑乎乎的一片,反而好了一些。麥濤重新躺下,拿薄被子蒙著頭。

「你在幹嘛呢?一直沒說話。」安心在電話那邊問。

「關燈,上床。」

「你給我講個故事好不好?」

「行,你要聽什麼樣的?」

「可愛一點的。」

可愛……我的天!可愛?眼下麥濤的心境與可愛實在是挨不著邊。唉,沒法子,胡說八道吧。

「好吧!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住著許多小動物的大森林。小動物們都會說話,嗯,就跟人類一樣。在這個森林裡呢,有一所學校,好多小動物都在裡面上學。不過小動物的世界也和我們的差不多,也有犯罪事件啊。於是,有一隻特別聰明的小母兔子,她自稱名偵探兔美,就總是擔負起破案的重任。這一次,有個小母貓,叫做喵美,哭著跑過來說,不好啦,有人跟蹤我啊,還留下很下流的犯罪預告呀。只見上面寫著,喵美,回家的路上,我要偷你的內褲……」

這是可愛的故事嗎?分明很黃很暴力!

不過這個故事也沒能講完,麥濤的眼皮越來越重,漸漸的,嘴皮子也不受控制了,又過了一會兒,電話里傳出呼聲。

也不知道這是誰哄著誰睡覺,反正麥濤先睡著了。

這一夜還好,起碼沒再做什麼噩夢,也許是他太累了,一睜眼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天光大亮。

麥濤迷迷糊糊地睜眼,覺得脖子下面很硌,咦?這是啥東西?轉頭一看,是一隻手。

嗯,這不是我的手,那這是誰的手啊?

麥濤很納悶,用左手去摸摸,沒有感覺。冷冰冰、硬邦邦的一隻手。

他一哆嗦,趕緊坐起來,再一瞧,原來就是自己的右手,可能在腦袋下面枕了一夜,早就失去了知覺。

半個膀子麻酥酥,使不上勁。麥濤用左手勉強洗了一把臉,刷了刷牙,看看錶,媽呀,都9點了。

費了半天勁,他總算穿上了衣服,慌慌張張地跑下樓。

原本約定好的,麥濤有輛小排量汽車,先去接艾蓮,然後一同去警隊,可右手哆哆嗦嗦使不上勁,最後變成了他打車去找艾蓮,讓人家送他上班……

一路上,艾蓮時不時拿他的右手開玩笑,弄得他很不好意思。活動了半天,胳膊總算是有點知覺了。

趕到警察局,麥濤讓艾蓮先在隊長辦公室里等著,自己一溜小跑,沖向會議室。

會議室里人頭攢動,就等著他一個人了。

劉隊長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本來,麥濤來警隊,就引起了不少人的質疑。雖然這一年多的時間裡,麥濤也立了不少功,卻並不足以平復人們的議論。同在單位里,完成一件工作,做起來容易,可人人都出了力,誰的功勞更大呢?

這裡面,還有些根深蒂固的觀念問題:犯罪心理學,並不能幫助警方直接鎖定嫌疑犯。通常,這門科學可以有效地縮小人群,確定排查範圍,提供常見的分析,如,兇手為男性,20到35歲;他可能居住在哪裡,從事著什麼樣的工作,是上流社會人士,還是臨時工;他如何挑選對象,通常在何種條件下作案,等等。

然而這些分析,並不是將兇手直接地指證出來。

於是,真正破案,依靠的還是訓練有素的刑警和偵查員。麥濤不懂得用槍,而且連基本的審訊手法都不會,只是站在這裡指揮,也難怪總有些人不服氣。

想當年,諸葛亮最初輔佐劉備時,關羽和張飛是要看笑話的,更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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