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耳語娃娃 第十一章 禮物

這一天上午九點,赫拉·肯律師辦完了一切手續,在楊克的陪同下,到看守所中把文森特「領」走了。

文森特離開的時候安安靜靜,居然還和鄰近幾個單間里的「難友」打了個招呼——他們為此也算鬆了口氣。

肯自然也是鬆了口氣,到這時候,交接工作很順利。文森特領走了屬於他的所有小玩意兒:母親留下來的那條項鏈、一隻金錶、一大把鑰匙還有少量的現金。

肯向楊克表達謝意,並道了別,就帶著文森特穿過看守所的大門,漸漸地消失了。

賽斯·沃勒像是一直沒能從和斯皮德吵翻的那個打擊中回過神來。他沒有按照原定計畫那樣查證雷那德和克拉麗絲,他也沒有去探望被釋放了的文森特——他不想去,更不能去,於是就悶在楊克偵探長的辦公室里繼續畫他的圖畫。

這已經是第三張了,他歪頭看看,似乎覺得不滿意。有些失落,有些懊惱,還有些無法言表的心情,他最終把這張畫像也撕碎了,團成一團,準確無誤地丟進垃圾箱,隨後從桌子上又抽出一張白紙,固定在硬木板上。他戴著手套的左臂,就如同一把大鉗子,緊緊把持著畫板。由於骨骼的異化,他也感覺不到疲勞。

他在畫什麼?他想畫什麼……

里克警官還是老樣子——上了年紀的警察都是老樣子,在斯皮德事背上不輕不重地擂了一拳,隨後在他對面,大大咧咧地拖過一把椅子坐下,椅子蹭著地面,發出一陣咔啦咔啦的響動,之後,是仰著脖子咕呼咕呼灌水的聲音。末了,里克把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很棒的威士忌,一如既往!」他粗糙地抹了抹嘴唇,回顧服務生,「再來一杯!」

服務生應聲而去,里克將腋下夾著的檔案往桌上一扔,中指食指一屈一伸,這份檔案就被彈到了斯皮德面前。

斯皮德低頭瞟了一眼文件,又抬頭看看里克。「你說的連體案?」他顯得有點心不在焉,手指在卷宗上敲了幾下,「到底是什麼意思?」

「邊看邊說吧。」

「好吧,」斯皮德抄起上面的一摞,從上至下大致瀏覽了一下,「嗯,文森特的書稿失竊案。」

「對,兩年前我手下的新人負責這個案子。文森特·弗朗西斯,著名作家,蝸居在他邁阿密的小別墅里專心創作,然後書稿在截稿日被竊。」

「嗯,他使用打字機?」

「對。很奇怪嗎?」

「為什麼不是用電腦?那樣不是更方便嗎?」

「呵呵,鬼才知道。嗯,也許是為了防止被人盜取文件,你知道,現在網路弊端很多,電子版的東西,也易於流傳。我為此詢問過一些人,發現確實有些作家用打字機工作,甚至還有人用手寫,以避免將來的什麼亂七八糟的糾紛——版權一類的,你明白。」

「嗯,然後這部書稿剛寫好就丟失了。」

「對,文森特把整本書稿放進抽屜里,文件下面有房間示意圖,沒什麼太多奇怪的。」

斯皮德抽出房間橫截面示意圖,上面有些標註,沒什麼特別的,「那麼,所謂的連體是指什麼呢?!」

「別著急,」里克的杯子兩次空空蕩蕩,他又要了一杯,「看看第二份檔案。」

「文森特……攜帶武器入室……」斯皮德備感驚訝,捏著第二份文件。

「是的,看看日期,同一天晚上,時間完全吻合,很有意思吧?」

「喂,喂,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里克得意洋洋地笑起來:「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問,一開始我也不明白,把兩個案子串起來可能更好理解。按照文森特的敘述,他在寫完書稿後,買了一瓶酒以示慶賀,在他回到自己住所之後,被一個奇怪的女孩叫住了。」

「奇怪的女孩?」

「對,年紀大約十三四歲。她把他叫住了,希望尋求幫助。那女孩自稱住在隔壁的別墅里,她外出回家後發現屋門不是緊閉著的,但房間里漆黑一片,她懷疑是不是有人闖了進去。她希望有人能幫也查看一下。」

「於是,文森特便成了護花使者?」

「對,事實上,文森特自己也拿不準,所以,他帶上了武器和手電筒,一跟跟隨那個女孩,步行了大約兩三百碼,來到了女孩所謂的住宅前,這個時候,那姑娘自然而然地落在後面,文森特走在前面,進入了那所住宅。文森特一路向前,直到通往二樓的樓梯口處,就被主人用槍給頂住了。」

「等一下,那房子里有人,而且跟那個女孩無關?」

「對,等文森特一轉眼的工夫,女孩兒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他徹底被人玩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但是在當時的情形下,文森特想要抽身離開可不是那麼簡單的。兩個人都持有武器,互相發獃,很有趣的場面,隨後,房屋主人認出眼前的這個不軌分子是文森特,他當時也頗感震驚。」

「可是,房間里有人,為什麼熄滅了燈呢?還留著後門不關?」

「是啊,我當時也對此很疑惑,據主人的說法,他們當晚在舉行一個派對,呃,你能想像吧,一些比較詭秘的……」

「關於性的?」

「不不不,關於案件的,還有些關於神秘和恐怖色彩的。」

「什麼意思我也不明白。反正據後來的調查,其實,狀似空無一人的起居室里,潛藏著好幾個人,一個人在冰箱後面,還有一人裝扮成了一個書桌,反正很奇怪。」

斯皮德翻翻眼皮,這是什麼遊戲?她感到莫名其妙:「反正,他們的派對中,文森特成了一個不速之客。」

「對,就是這個意思。房屋的男主人對文森特的神秘到訪感到很刺激,不過,女主人則不這麼看,她堅持報了警,並試圖申請禁令。在咱們這裡,類似的禁令比比皆是,諸如,嚴禁某人在自己住宅周圍多少碼的距離內出現啊等等的。不過,對於文森特,這樣的限制也有些差強人意了,他畢竟就住在這兒。所以,我的手下趕往現場,人時間順序上來說,這其實才是第一個案子。隨後,當警方希望文森特對些作出一個解釋的時候,他就把那個女孩的事情說出來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很震驚,包括房屋的男女主人。等這一行人跟隨文森特返回他自己家的時候,發現一切都沒有異樣,除了那個抽屜被拉開了,書稿不翼而飛。」

斯皮德臉上浮現出一種難以理解的表情:「該如何解釋呢?那女孩子受人指使,把文森特騙出來,為了其他人便於偷竊那部書稿?」

「不知道,反正我的大腦只能勉強理解這麼多,我總覺得竊賊偷個東西,比這要簡單許多。如果事先經過調查,他完全可以在文森特外出時完成這點活,同樣可以不留痕迹。不過文森特提到了,他當時並沒有鎖上房門。可能是太緊張了,也可能覺得無所謂,反正是往返幾百碼的路程,照理說花不了多長時間。」

「一個手段不夠高明的竊賊?所以不得不要點花招?利用一個女孩子來達到目的?這樣說可行嗎?」

「我不知道,或許你有辦法弄明白,可我對此也不抱希望。我只是很不理解,如果文森特是在撒謊,那麼他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麼呢?如果沒有那個女孩,他幹嗎要闖入中堅力量人的住所呢?根本無利可圖!當然了,報告了非法入室的兩位主人,也因為文森特好不容易完成的書稿失竊,而動了惻隱之心,取消了他們對於禁令的申請,最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文森特後來還闖入過他們的房子嗎?」

「再也沒有過。」

斯皮德沉吟了一會兒,問出了他的最後一個問題:「那女孩叫什麼?長什麼樣?」

「嗯,根據文森特的描述,我們找人畫了一幅肖像——畢竟他是個有名頭的人。可我們根據肖像,沒有找到可疑的對象。喏,就在文件的最後一頁。」

斯皮德把肖像抽出來——一個女孩子,黑色的頭髮,白種人的面孔,眼神很奇怪,似乎不是眺向遠方……

這女孩,他見過……

「你還沒完工?」楊克無聊地坐在賽斯對面,把一支筆夾在指間轉個不停。

「嗯?是,還要等一會兒,太胖了,要麼太瘦了,完全不合適。不知道為什麼,我畫過一些人,感覺不大對,說不好。」賽斯斷斷續續說了些毫無關聯的話。

楊克更加索然無味:「跟你聊些往事,不打擾你吧?」

「哦,不,隨便說。」賽斯抬起頭,饒有興趣地對著楊克笑了笑,盯著他的眉間,忽然皺了皺眉,又低頭看看畫板,若有所思。

「啊,我可不想讓你畫我。」

「哦,得了吧,我也不想畫你。」賽斯抄起橡皮——這一次沒有直接撕毀畫像,他塗抹了一陣。

「嗯,咳,」楊克清清嗓子,「嗯,我,我從熟人那裡,聽說過你和文森特的過去。」

「是嗎?關於什麼?研究生的那段生活,還是別的?」

「啊,是……關於精神病醫院的那一段……你不願意提起吧,那,那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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