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回 禍首賊臣大浪去 新貴賢者逐波來

韋太后是夜喚來了馬秦客侍寢。兩人在那裡顛鸞倒鳳,連戰兩番,馬秦客抖擻精神使出百般手段,將韋太后侍候得眉開眼笑,通體舒泰。事罷後,韋太后枕著馬秦客的臂膀含笑說道:「你很好哇,現在愈來愈讓我舒服了。」

馬秦客急忙諂笑道:「微臣此生最大的幸事,就是能夠侍奉太后之萬一。只要太后滿意,微臣即為最大的滿足。」

韋太后含笑不語。

馬秦客又道:「太后,微臣的事兒應該辦一辦了。」

「什麼事兒?」

「微臣現在還是一個六品官兒,以這等身份來侍奉皇后,實在有點低。微臣以為該升一升了。」

「這事兒好辦,不過一句話就行了。你先任中書侍郎,明兒個我吩咐宗楚客馬上辦。」

馬秦客頓時大喜,又在韋太后周身撫摸起來,並送上一個長長的吻。誰知韋太后已然筋疲力盡,她輕輕推開馬秦客,嗔道:「罷了,我身子還如你那樣的結實嗎?早點睡吧。」

很快,韋太后沉入甜蜜的夢鄉中。睡夢中,她頭戴通天冠,身穿大袞服,在那裡威風八面地指點江山,那勢頭絕對把則天皇后當初的威風都蓋了下去。只見百官庶民都俯伏在自己的腳下,他們山呼萬歲,自己慨然受之。

韋皇后此時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她聽明白了,那並非山呼萬歲的喊聲,而是鼓聲夾雜著巨大的喊叫聲,感覺這些聲音就在宮中,且離自己很近。韋太后一面呼叫掌燈宮女掌燈,一面推醒身邊猶在酣睡的馬秦客,問道:「馬卿,你聽,這是些什麼聲音?」

馬秦客迷迷瞪瞪不辨東西,隨口應道:「是啊,深更半夜,他們鼓噪什麼?」

韋皇后到了此時,開始感覺宮內有變。她畢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當初太子重俊舉事也是深夜發動,其情景與眼前何等類似。想到這裡,她撥開帳幔跳了下去,一面自顧自地穿衣,一面說道:「不對,事情有異。快起來,我們找個地方躲避。」

馬秦客也急忙下榻穿衣,並問道:「躲避?太后,我們到什麼地方最好?」

「這裡離獻化門不遠,那裡有飛騎屯營。我們先入此營,再觀下步行止。」獻化門的飛騎屯營屬於北軍節制,韋太后此時想起那次入玄武門躲避的情景,然現在鼓噪之聲已在宮中,玄武門顯然已失守,再去玄武門根本不現實,只好求其次到獻化門。

馬秦客答應了一聲,急忙穿衣蹬靴,然後說道:「楊均此時也在殿側侍候,我們兩人保護太后前往屯營。」韋太后素愛與他們一同就寢,孰料太后單喚了馬秦客一人,楊均不敢走遠,只好獨自在側殿獨寢。

韋太后答應了一聲,然後向殿外走去。馬秦客急忙跟隨。他們到了殿門口,發現楊均正在那裡探頭探腦,原來這廝甚是靈動,聽到鼓雜訊急忙穿衣出外,其動作要比太后快了許多。

馬秦客喚了楊均一聲,兩人遂一人攙著太后的一條臂膀,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向西首的獻化門走去。

宮內的喊聲震天,聽其聲音又要比剛才的位置南進不少。黑暗中的韋太后駭然失色,只有一迭聲地催促兩人快走。三人心裡甚急,又是一陣猛奔,他們渾身上下很快大汗淋漓。

這樣好歹到了獻化門,馬秦客大聲向守門衛士喊道:「太后到此,速來接駕。」

獻化門約駐有飛騎兵三百人,由一名薛姓果毅都尉率領。他們聞聽宮內的鼓雜訊皆醒來集於門前,薛都尉更派出三人前往鼓雜訊處打探。按照宮中規制,守衛兵士只許在該門守衛,不可踏入宮中一步,然現在事發緊急,什麼也顧不得了。

薛都尉聞聽皇太后到此,急忙列隊迎候。火光中,就見兩個男人攙扶著韋太后,他們皆衣冠不整,模樣著實狼狽。馬秦客說道:「趕快在營中騰出一處靜室,請太后入內安歇。」

薛都尉急忙將他們引入營中,將自己日常居住的地方讓出來請韋太后入內。韋太后入室後坐下,然後喘息半天,問薛都尉道:「你是何人?」

薛都尉道:「稟太后,卑職為北軍飛騎果毅都尉薛某。」

「嗯,薛都尉,宮中聲響你也聽到了,估計有人作亂。這樣吧,你速去傳韋捷和韋濯領兵來這裡見我。」

薛都尉躬身答應,心裡卻暗暗叫苦,外面一片黑暗且一片混亂,到什麼地方去找這兩個人呢?

薛都尉出門後,就見那三名入宮探事的兵士回來了。薛都尉將他們引入城樓下的暗影中,悄聲問道:「宮中到底是何狀況?」

其中一人答道:「稟都尉,我們靠前觀察,原來是萬騎在那裡鬧事。領頭的兩人我們識得,一個叫葛福順,一個叫李仙鳧,他們手中持有四個腦袋,說是高嵩、韋捷、韋播、韋濯大人的。

「嗯,他們說些什麼?」

「他們說韋太后毒死先帝,欲謀逆篡位,今日他們要誅滅韋黨,迎相王為主。」

「他們在那裡吆喝什麼?」

「他們每到一門,皆拿那四個腦袋示眾,然後將這一番話說出。說也奇怪,各門兵士聞言皆歡呼起來,然後棄甲投順。」

韋捷與韋濯在北軍中也曾立威一番,使其中下層軍官怨氣不小。這薛都尉也是北軍的一位資深果毅了,深明眼前形勢,他聞言後喃喃自語道:「奶奶的,大勢如此,老子一不做,二不休,眼前有一個天大的禮物,何不搶佔先機呢?」

他說罷召來數十人,吩咐道:「大家隨我入內,聽我的號令,把剛才入營的三個人統統斬首。」

有一名兵士詢問道:「薛都尉,我剛才識得他們,那是皇太后呀,如何能下手?」

薛都尉伸指示意此人來到自己面前,然後揮刀將其砍翻在地,他伸袖抹了一把刀刃上的血珠子,猙獰說道:「誰再啰唆,此為榜樣。什麼皇太后,她現在已然不是了。我們拿下她,大家都有好處。」

眾人轟然答應。

韋太后看到薛都尉帶領一幫人闖入室內,尚未感到有異樣,問道:「薛都尉,這麼快就回來了,找到他們了嗎?」

薛都尉答應了一聲,說道:「稟太后,已然找到了。」然後拔出刀來當空一揮,大聲喝道,「大家動手。」

眾人一擁而上,分別扯緊了三人,就見三道白光一閃,三人的首級頓時滾下地來。

可憐尊貴而美貌的韋太后,就這樣不明不白做了刀下之鬼。讓她感到欣慰的是,兩位榻上之伴也隨同她命喪黃泉,其在陰間的路上不至於孤獨,如此就有了不少慰藉。

所謂牆倒眾人推,薛都尉認為韋太后找到自己,實乃天賜良機。以此來邀賞,定可官升幾級。人在關鍵時候反目,非為大義,非為小人,實因其自身利益使然,那也怨不了別人。

婉兒在寢宮中聞到鼓雜訊,她先是坐立榻上傾聽良久,然後作出了自己的正確判斷:事情果然來了,李氏宗族不忍太后革命,決然動手了。

婉兒令人掌燈,然後派出一名宮女悄然出外打探,她自己從腰間取出鑰匙,抬步向牆角的那隻描金木箱走去。

這隻木箱的鑰匙由婉兒獨掌,平素不許別人染指。她打開木箱,小心地傾身從箱角處取出一個小小錦包,然後移步來到燈下,解開錦包上的絲結,從中取出摺疊著的絲絹。

婉兒將絲絹按在自己胸前,眼睛微閉。看得出來,這方絲絹對婉兒十分重要,大約她事先已籌謀良久,到此關鍵時候方才取出。

這時,那位探事宮女跌跌撞撞闖入門內,驚慌失措地喊道:「娘娘,大事不好了。」

婉兒反而款然坐下,斥道:「有什麼事值得如此大驚小怪,慢慢說!」

宮女斂了一口氣,稟道:「婢子聞聽鼓雜訊在凌煙閣處,就小跑著前去。婢子到了凌煙閣在暗處細細觀察,發現是萬騎反了。」

「嗯,都是些什麼人?」

「婢子不甚清楚,只見眾人皆向一人稟報,婢子依稀聽眾人呼年輕人為臨淄王。」

婉兒心裡頓時瞭然,臨淄王即是李隆基,其背後定是相王和太平公主在那裡指使,這也印證了婉兒此前的判斷。

宮女急急說道:「娘娘,趕快逃吧,婢子離開時,他們已然大張火把向南面行進,很快就到這裡了。」

「逃什麼?」婉兒斥了一聲,然後大聲喊道,「都起來,到殿門外列隊。」

殿內的近二十名宮女聞言紛紛出外,她們在門外列成兩隊,人手或持燈籠或執團扇。婉兒緩步出殿,站立在兩隊之間,她環視宮女們一眼,輕聲說道:「隨我走吧。」

宮內於是有了這樣一種奇觀,宮內此端喊殺震天,兩列執燈青衣宮女緩步行走,顯得不慌不忙,很明顯她們正迎向聲響最大處走去。

李隆基到了凌煙閣前與葛福順等人會合,他在行進過程中發現了一個錯誤,就是不該放鍾紹京出去。宮內道路曲折,鍾紹京最為熟悉,眼下正是用得到他的時候。他當即喚過一人,令他快馬去傳鍾紹京入宮。

葛福順向李隆基稟道:「殿下,真是想不到的順利。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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