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顯獨門絕技 二、佯裝中計,前往四川

由於祖爺封鎖了消息,又假傳了書信,秦百川一直被蒙在鼓裡。

半個多月後,秦百川就派人送來一封信,邀請祖爺去四川做局。祖爺當然應了。祖爺讓大壩頭、二壩頭、四壩頭看好家,他只帶了一個人去,就是我。這是祖爺對我膽量的最後一次考驗,我跟祖爺以來,祖爺先後考驗過我的耐心、色心、貪財心、善心、膽量。或許,一個不貪財,不好色,膽子大的人,才是他最後的託孤之人。

祖爺的局,永遠讓人猜不透。西去四川的路上,祖爺對我說:「大頭,這次去,不成功則成仁。」

我對祖爺說:「為什麼不多帶點兄弟?」

祖爺說:「越少越安全。」

我不明白,什麼叫越少越安全,我不說話了。

祖爺看看我,說:「害怕了?」

我說:「害怕倒沒有,就是心裡沒底。」

祖爺一笑:「大頭,跟我這麼久,後悔嗎?」

我心下一陣唏噓,說:「祖爺,我不悔,這麼長時間來,祖爺待我恩重如山,反倒是我,不爭氣,來堂口這麼長時間了,一直不能替祖爺分憂解愁。」

祖爺看了看我,嘆口氣說:「愧疚的應該是祖爺我,我時常想,你以前在茶館也挺好的,窮雖窮點,但日子安生,跟了我,免不了擔驚受怕,我不知道會把你帶到何方。我常想,如果我做的不是這份生意,你跟我了,那該多好。」

望著祖爺斑白的鬢角,我沒來由地心裡一陣發酸:「祖爺,這就叫緣分吧。」

祖爺沉思了一會兒,說:「大頭,如果有機會讓你出去,你會選擇哪裡?」

我一驚:「出去?去哪?」

祖爺一聲長嘆:「香港,台灣,南洋,都可以。現在很多道上的兄弟都在往外跑,他們落腳後都來信讓我走,我走不了,我的事還沒完成……」說到這,祖爺沉寂了一下,「如果有可能……如果有一天,我走時,你願意跟我走嗎?」

我一聽,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這不是我願不願意的事,而是祖爺沒有撇下我,誰都知道往外跑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像我這樣的,沒錢沒本事,那邊沒人接應,就算跑過去也很難生活。

我知道祖爺心裡很難受,也很糾結,來到南粵後水土不服,生意並不好做,「風子手」又死了,三壩頭也死了,堂口幾十號兄弟也死了,而今西去四川迎戰秦百川,勝負難料……在那段時局動蕩、前途未卜的日子裡,祖爺第一次表現出了他的彷徨。

其實,那段時間,也是整個中國最彷徨的時期。去,還是留,成了很多人心頭的大病。解放軍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渡長江之後,老蔣大勢已去。在國民黨反面宣傳的作用下,很多人動搖了。1949年新中國成立前後,上百萬人攜家帶口地出逃了。

這裡面有追隨蔣介石的國民黨殘兵敗將,有富商,有黑社會頭子,有西南的土匪,也有部分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往哪裡逃,台灣、香港、南洋,及世界各地。

尤其是那些黑社會頭子,他們明白,共產黨來了,共產黨是替老百姓打天下的,他們在老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祖爺也是黑社會,他手上沾滿了鮮血,他更有銀子,所以,他有逃跑的必要,也有逃跑的資本。

8月2日,我和祖爺抵達四川。我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秦百川,高個子,絡腮鬍,很有大家風範。一見我們來了,高興地伸手迎接:「祖爺,我的好兄弟!」

祖爺也高興地說:「秦爺,別來無恙!」

當晚秦百川設宴款待,席間,他向祖爺講解了這次做局的計畫。

他說這次要做個大局,以解目前各大堂口錢財緊缺之急。他說這個局他布了五年,目標是一個川西的大土匪。

土匪是近代中國一個特殊的群體。辛亥革命後,滿清倒台,國民黨統治無力,中國陷入軍閥割據的天下大亂時期,這種環境下,全國各地都出現了土匪佔山為王的局面。

土匪的來源大概有兩種,一種是大財主,手裡有錢,招兵買馬,拉起隊伍,對內自保,對外欺壓百姓;另一種是秘密結社的惡霸、亡命徒,也包括鋌而走險的窮人,這些人結合在一起,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做事,日久經年,慢慢成了氣候。

土匪也很有意思,拉起隊伍後,自設編製,土匪頭子自稱「司令」,下面設「團長」、「旅長」之類的,其實手底下都沒幾個人。

值得一提的是,土匪中有一部分是義匪,義匪雖然做的也是打家劫舍的買賣,但劫取的都是惡人的錢財,劫富濟貧是他們的宗旨。東北馬賊張白馬,就是近代史上著名的義匪,他的隊伍紀律嚴明,不準殺貧、不準殺革命人士、不準姦淫婦女、不準欺壓百姓。

秦百川說的這個土匪,盤踞川西幾十年,和黔西、滇西幾個有名的土匪頭子並稱西南五虎,是個地地道道的混蛋。秦百川說:「這個狍子我盯了好久了,家底兒有幾百萬,他現在對我深信不疑。最近他要遷祖墳,我們一同給他做個風水局。」

祖爺問:「為什麼要遷墳?」

秦百川說:「改運祈福吧。解放軍已經打過長江了,老蔣何去何從都難說了,共產黨過來後,土匪還能有好日子過?」

祖爺笑著說:「他為什麼不跑路?」

秦百川說:「時局未定啊。誰能保證老蔣不會捲土重來?」

秦百川這句話道出了當時國內反動集團的矛盾心態。跑吧,家大業大的,搬家等於失次火,而且故土難離,無論好人還是壞人;不跑吧,自己作惡太多,總會被清算的。

與此同時,老蔣在東南區軍事會議里又大肆宣揚「戰略反攻」,搞了個「半年整訓,一年反攻,三年成功!」的口號,結果是到死都沒成功,他始終不明白的是他背離了群眾,他站在了人民的對立面。

其實,當時國內局勢很不穩定,即便是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成立後,占將近中國三分之一的土地依然留有大批的國民黨殘餘部隊,沿海一些地帶,如舟山群島,還留有國民黨的空軍駐軍,除了這些正規軍外,全國很多地方還隱藏著大批土匪、特務,他們伺機大搞破壞和暗殺,妄圖顛覆社會主義新中國。僅1950年2月,盤踞舟山的國民黨空軍,就出動飛機17架次,空襲上海市區,炸死炸傷市民一千餘人,並炸毀了電廠及多處民房。

祖爺笑著對秦百川說:「以秦爺的本事,自己就能將對方拿下。」

秦百川說:「非也!我自己做得再好也不如祖爺出面,中國人都認為『外來的和尚會念經』,越不了解,越神秘,我在川地這麼多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們已經鬧不清我是真本事,還是假本事,錢如果直接進了我的口袋,容易讓人生疑。況且我和這土匪有八拜之交,就像醫生不能給自家人看病一樣,這遷祖墳的大事,還是外人操作為妙!」

祖爺大笑:「秦爺,高!佩服!佩服!不過,秦爺既然和對方有八拜之交,那就是一起對天起過誓了,如此做局,秦爺不怕報應嗎?」

秦百川一笑:「祖爺何時變得如此菩薩心腸了,你我才是歃血為盟的好兄弟,其他人那都是做局!」

祖爺一抱拳,「說得對!」

第二天,祖爺裝扮妥當後,跟隨秦百川去了那個土匪家。

我拿著羅盤,緊緊跟在祖爺的身後,我知道祖爺做任何事都是有準備的,但這次,我卻看不出祖爺的後手在哪裡。我一直認為這邊會有人接應,但直到現在,還是我們兩個人,兩個人對付秦百川和一幫土匪,這是羊入虎口。

想到這,我反而輕鬆了,跟了祖爺,就是生與死的託付,如果他不幸罹難,我跟著他死,小弟跟著老大死,沒什麼遺憾的。

於是,一路上我都很泰然,進門後,我表現得很主動,幫祖爺推椅子,讓祖爺坐下,對方僕人獻茶時,我像保鏢一樣,將他拒之三步之外,接過茶水,待秦百川和那土匪都端起茶杯喝過後,才遞給祖爺,我怕茶水有毒。

後來祖爺對我說:「大頭,那一刻,我覺得你真的長大了。」這話說得我心裡一陣發暖,我跟著祖爺白吃了這麼久,終於能為祖爺辦件事兒了。

其實我那都是多餘的,秦百川不會讓祖爺這麼個死法。祖爺要是這麼死了,秦百川就太沒水準了,秦百川要把聲勢造大,做個局中局,讓東南西北四大堂口的兄弟覺得祖爺該死,死得理所應當,這樣,祖爺死後,他才能以無辜而仁慈的面目出現,才好收拾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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