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的師父是民國時期大名鼎鼎的算命先生 六、我在師父堂口的歲月

跟了祖爺,就意味著衣食有了保障。堂口每隔一個月就有一次「食祿」,也就是聚餐的意思。一般都是壩頭資格的人參加,有時也會帶一些表現好的小腳。

祖爺每次都會叫上我,二壩頭當然高興了,因為我是他的人,但其他幾個壩頭不解,這麼個笨蛋丑玩意兒,憑什麼讓他上桌?祖爺有話說,「傻亮以前是跑堂的,端茶倒水他在行,讓他上桌!」

其實,每次吃飯,都有專門的僕人伺候,根本不用我端茶倒水,但自從我來了堂口,祖爺就讓我干這些事,每次吃飯,我都累得要命。別人又喝又吃,我一會兒給這個斟酒,一會兒給那個倒茶,剛坐下,又有人要抽煙了,我趕忙拿出火石給他打著,一頓飯下來,肚子沒填幾口菜,還忙得腰酸腿痛。

但我不在意,至少,這都是自己人,不像在茶館,別人拿我當狗使喚。在這裡,大家是兄弟,他們是壩頭,是長輩,這是我應該做的,累雖累,但我高興。

我發現祖爺是個很有定力的人,每次喝酒,他都不少喝,每個壩頭敬酒時,他都喝,但從沒見他醉過,不像二壩頭,每次都喝到桌子底下,又吐又拉,最後還得我給他收拾。

剛到堂口那會兒,我感到這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我又找到了久違的家的感覺。但吃了幾次飯,我發現,每個壩頭之間,甚至壩頭和祖爺之間,都是有矛盾的。只不過有些東西沒有擺上桌面,但有時氣氛很不對。有一次,二壩頭差點和三壩頭幹起來,就因為幾句話。三壩頭笑二壩頭「土鱉」,說他該學學詩詞歌賦,否則脫不了「土鱉」的勁兒。二壩頭當然不幹了,說:「你他媽懂個屁!老子每年給堂口拿回多少銀子?你他媽就知道騙色逛窯子!」

每當這種時刻,祖爺都不說話,看著他們表演。當他們發現祖爺臉色驟變、真的生氣了,就都不做聲了。此時,祖爺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平和地說:「吃菜,吃菜,喝酒,喝酒。」所有壩頭都會面面相覷,疑惑地看著祖爺,祖爺依舊微笑著說:「喝酒,喝酒。」所有人隨著祖爺一飲而盡。然後祖爺便哈哈大笑,其他人先是發愣,然後也跟著祖爺大笑起來,也不知道他們是真懂祖爺,還是裝懂。總之,祖爺的心,我永遠猜不透。

時間久了,我發現這裡面有幾層關係,首先是祖爺,他是堂口的老大,具有絕對的權威,他一瞪眼,誰都不敢吱聲。然後是大壩頭和二壩頭,他倆跟祖爺的時間久,屬於祖爺的近衛軍,事實上,他倆關係也很好,而三壩頭和五壩頭最談得來,都是文化人嘛!四壩頭雖然入堂口時間不如大壩頭和二壩頭長,但和二壩頭關係不錯,因為他製作的道具二壩頭用得最多。至於六壩頭,天天在外邊跑,看不出和誰遠和誰近。七壩頭就是二壩頭的狗,一副奴才相,我懶得搭理他。

除了吃喝不愁之外,我還差點碰了女人。那是我加入堂口後一個月,有天開完堂會,二壩頭對我說:「大頭,二爺帶你去見見世面。」當時一起去的還有三壩頭和五壩頭,還有幾個小腳。

說真的,我活了20年,還沒碰過女人的手,等到了妓院,我才明白,原來二壩頭說的「見世面」是這個意思。進門前,二壩頭告訴我:「記住,現在你是爺!這裡面所有的姑娘都是伺候你的!不要手軟!臉皮不要那麼薄!」

我的心怦怦直跳,我看了看其他幾個小腳,他們摩拳擦掌,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進了青樓,老鴇笑著迎面而來,真客氣。二壩頭、三壩頭、五壩頭都是輕車熟路了,很自然地端起了爺的范兒,我們這些小腳拘謹地緊跟其後。喝花酒時,分了兩桌,三個壩頭一桌,我們這些小腳一桌。

幾個壩頭給自己點完姑娘後,讓我們也點。我們哪敢,我甚至都不敢抬頭看姑娘們,最後二壩頭說:「慫蛋玩意兒!我來點!」他一口氣點了幾個,那幾個姑娘高興地來到我們身邊。

坐在我身邊的是小家碧玉型的,個子不高,但人很水嫩,皮膚很白,眼睛裡波光蕩漾。剛坐下,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味迎面撲來,沖得我有點迷糊,她很快就抓住我的手,我慌了,不敢看她,臉憋得通紅。

事後,有個小腳對我說:「兄弟,你知道嗎,當時你那個德性,整個腦袋就像一個漲紅了的牛蛋!」我心說:就你好!你他媽鼻子周圍的肌肉老跳,就像拉完屎的牛屁眼一縮一縮的。

二壩頭看我們放不開,就沖我們瞪了瞪眼!他一瞪眼,我們就逼著自己放開了。

喝酒的時候,姑娘們會往你嘴裡夾菜,我長這麼大,除了母親,這是第二個女人給我夾菜。我心裡明白,就我這個慫樣兒,姑娘看的是我兜里的鈔票。她們肯定想:給誰夾不是夾啊,就當餵豬了。

喝了兩個時辰的花酒,幾個壩頭帶著姑娘上樓了。二壩頭上樓前回頭對我們幾個小腳說:「別他媽光顧著喝酒,往這來不是為了喝酒的!」

酒是亂性的,喝了酒膽子就會變大。看著其他幾個小腳擁著姑娘上樓了,我竟也不由自主地隨著姑娘上去了。

進了姑娘的廂房,又是一陣濃郁的芬芳,那屋子裡的被褥和紗帳估計都被熏了香,總之就是香,沖得人頭暈。

姑娘對我說:「爺,洗洗吧。」說著將我拉到角落的盆架旁,架上有一個銅質洗臉盆,裡面半盆清水。

我想,是該洗洗了,頭暈啊,低下頭,撩起水就往臉上撲,洗了幾把,清醒多了。回頭看姑娘,發現姑娘愣愣地看著我,傻了一樣,我不解,問:「怎麼了?有手巾嗎?擦擦臉。」

姑娘咯咯笑起來,把我笑傻了,「怎麼了?」

姑娘掩面說:「爺,這不是讓你洗臉的,是讓你洗下面的。」

我的腦袋轟的一聲,羞得滿臉通紅。洗下面的?也就是說有無數人用這個盆洗過下面。我剛才卻用它洗了臉,我感到一陣噁心。

姑娘邊說邊把外衣脫了,露出嬌小的身體和紅色的肚兜,「爺,我幫你洗吧。」說著,要解我衣服。

我忽地躲開了,姑娘不解:「爺,怎麼了?」

我說:「你多大啊?」

姑娘說:「十六。」

我從兜里掏出一把錢塞到她手裡,然後一溜煙跑下樓去。身後傳來姑娘的聲音:「爺,別走啊!」

事後,大家會合時,二壩頭問我玩得怎麼樣,我說,挺好,挺好!二壩頭笑著說:「你個大腦瓜子,還挺好,以後二爺經常帶你來!」

回到堂口後,過了段日子,有次開完堂會,祖爺對我說:「大頭,你留下,我有話跟你說。」

其他人散去後,祖爺把我叫到屋子裡,我不知他要幹什麼,下人端了茶上來,祖爺說:「上好的龍井,你嘗嘗。」

我不知祖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接過茶杯,喝了兩口。

祖爺打開扇子,扇著,笑著說:「你怎麼沒做啊?」

我一愣,「什麼沒做啊?」

祖爺咳嗽了一聲:「和那個姑娘啊!」

我一驚:「啊?您怎麼知道?」

祖爺哈哈大笑。

我恍然大悟:祖爺派人暗中監視我。

祖爺說:「說說,為什麼?別不好意思,要說實話。」

我吞吞吐吐地說:「她才16歲,我當時就想起了自己的妹子,在家都是爹娘的心頭肉,誰也不是自願的……」

祖爺收斂了笑容,凝重地說:「天下人誰無兒女?男人只知道嫖娼時的快感,卻不曾想過,假如自己的女兒也在別的男人胯下,自己是個什麼心情!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大頭,祖爺沒看錯你。」

印象中,這是祖爺第一次誇我。但一想到連這樣的事情祖爺都了如指掌,我開始害怕祖爺了。

在堂口的日子感覺過得好快,轉眼幾個月過去了,當初那個堂倌也逐漸轉變成名副其實的阿寶,我也漸漸適應堂口的生活了。有天晚上祖爺又把我叫來,再次問我後不後悔,我實在猜不透他是什麼意思。

正在我躊躇間,祖爺拿起茶壺,笑著說:「這壺茶沖淡了,你再去沏一壺新的來,你這個茶樓堂倌自從來到堂口後,還沒正式給祖爺沏過茶呢。」

聽旁人說,祖爺對茶很講究,每次品茶,些許的差異,他都能品出。我在茶館干過幾年,茶道這個東西雖談不上精通,但學過的和沒學過的就是不一樣,茶、水、火、器、空,每樣兒我都在行,早年跟茶館的掌柜學藝時,沒少挨訓,沒想到這些本事現在還派上用場了。

我小心翼翼地為祖爺沏了一壺茶,給祖爺倒上一杯,祖爺品後,說:「幾個月不跑堂,手藝生疏了!」

我獃獃地立著,不知該說什麼。

祖爺一抬手,示意我坐下。隨後祖爺突然發問:「大頭,你覺得祖爺我人怎麼樣?」

我沒想到祖爺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堂口的老大問自己的小弟他人怎麼樣,小弟除了回答好之外,還能有什麼話說呢。

我支支吾吾地回答:「挺好的,挺好的!」

祖爺冷笑:「好?殺人好?還是放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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