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二章 安茹公爵怎樣簽了名,簽名之後又想透露真情

在安茹公爵和蒙梭羅之間出現了片刻的沉默。後來是公爵首先開了口:

「好吧!伯爵先生,幾位吉茲先生要您給我帶什麼口信來了?」

「我們要說的話真是一言難盡,大人。」

「他們給您寫下來沒有?」

「啊,沒有!自從尼古拉·大衛神秘地失蹤以後,他們就一個字也不寫了。」

「這麼說,您到過部隊里了?」

「不,爵爺,是他們到巴黎來找我的。」

公爵不禁驚叫:「幾位吉茲先生到巴黎來了!」

「是的,大人。」

「可是我從來沒有見到他們!」

「他們十分小心謹慎,以免暴露自己,同時連累了殿下。」

「他們為什麼不通知我?」

「大人,我現在就來通知您。」

「他們到這兒來幹什麼?」

「大人,他們來赴您給他們訂下的約會。」

「什麼?我給他們訂下的約會?」

「當然啦,殿下被軟禁那天,收到過吉茲先生們的一封信,殿下叫我口頭答覆他們,約他們於五月三十一日至六月二日之間來巴黎會面。今天是五月三十一日。如果殿下忘記了他們,他們卻沒有忘記您,大人。」

弗朗索瓦臉色泛白。

自從他被軟禁那天起,發生了許多事,以致這個約會雖然很重要,他也忘記得一乾二淨了。

親王說道:「的確有這回事,不過那時候我和他們之間有過的關係,今天早已不再存在了。」

伯爵回答:「既然如此,大人,您最好還是通知他們一聲,因為我相信他們對事情的看法並不一樣。」

「怎麼會的?」

「事情就是這樣,大人;也許您認為您對他們已經完全解除了義務,然而他們卻認為對您繼續負有義務。」

「這是圈套,我親愛的伯爵,像我這樣的人,絕對不會上第二次當。」

「大人什麼時候上過當?」

「怎麼!您不知道?當然是在盧佛宮上的當。」

「那是不是吉茲先生們的過錯?」

公爵低聲說:「我沒說是他們的錯,不過我要說他們一點兒也沒有幫助我逃走。」

「這樣做很困難,因為他們自己當時也在逃跑。」

公爵喃喃地說:「這話也對。」

「可是您到了安茹以後,他們不是叫我帶口信給您,叫您永遠依賴他們,如同他們依賴您一樣,一旦您向巴黎進軍,他們也就率軍直搗巴黎嗎?」

公爵說道:「您說得對,不過我並沒有向巴黎進軍。」

「不對,大人,因為您已經到了巴黎。」

「是的,不過我到巴黎是作為我哥哥的盟友才來的。」

「大人請允許我提醒您一句:大人同幾位吉茲的關係,更甚於盟友。」

「更甚於盟友是什麼?」

「大人是他們的同謀共犯。」

安茹公爵咬緊嘴唇。

「您說他們叫您來通知我他們到達了嗎?」

「是的,殿下,他們賜給我這個榮譽。」

「他們沒有告訴您他們這次回來的目的嗎?」

「他們全都告訴我了,大人,因為他們知道我是殿下的心腹,所以他們把此行的目的和計畫都告訴我了。」

「他們有計畫嗎?什麼計畫?」

「始終是原來的計畫。」

「他們相信這些計畫切實可行嗎?」

「他們認為完全能夠成功。」

「這些計畫的目標始終是……」

公爵沒有說下去,因為他不敢把下面應該說的話說出來。

蒙梭羅把話接下去說了出來。

「目標始終是使您登上法蘭西王位,大人。」

公爵喜上心頭,臉上頓時泛起紅暈。他問道:

「不過,時機是否成熟了呢?」

「那就是根據殿下的明智作出決斷了。」

「由我作出決斷?」

「是的。事實已經很明顯,不容置疑。」

「那您說說看。」

「國王任命自己為聯盟領袖不過是一出滑稽劇,雖然很快就得到人們好評,可是馬上又被人們否定了。現在,反應已經開始,全國都奮起反對國王和他的親信們的暴政。教堂的佈道是號召人們拿起武器,教堂不再是祈禱天主的場所,而是詛咒國王的地方。軍隊已經等得不耐煩,市民們都聯合起來,我們的密使每天都報告有新的人簽名和參加聯盟,總之瓦盧瓦家族的統治快要結束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三位吉茲大人十分需要選擇一位有聲望的王位繼承人,他們很自然地把希望寄托在大人身上。現在的問題是:大人是否已經放棄了過去的想法?」

公爵默然不答。

蒙梭羅再問:「大人如何想法?」

親王回答:「我在想……」

「大人可以坦率地把一切想法告訴我。」

公爵說道:「我在想,我的哥哥沒有子女,他百年之後王位當然歸我,何況他體弱多病,為什麼我要同這些人在一起鬧事呢?為什麼我要在一場不必要的鬥爭中,連累我的名字、聲望和手足之情呢?為什麼我要冒著危險去奪取毫無危險就可以歸我的王位呢?」

蒙梭羅說道:「這恰恰是殿下錯誤的地方:如果您不去奪取,您哥哥的王位不會歸您所有。三位吉茲先生自己不能當國王,但是他們只讓符合他們心意的人登上王位,他們要選擇這樣的人來代替當今國王,他們希望這個人就是殿下。如果殿下拒絕的話,我必須警告殿下,他們會找另外一個人。」

安茹公爵皺起眉頭大聲說:「他們找誰?誰敢登上查理曼大帝遺留下來的王位?」

「找一個波旁家族的人來代替瓦盧瓦家族的人,如此而已,大人。用聖路易的子孫來代替聖路易的子孫,沒有什麼不可以。」

弗朗索瓦大喊起來:「納瓦拉國王嗎?

「為什麼不可以?他既年輕,又勇敢,雖然他沒有子女,可是大家都斷定他將來會有的。」

「他是胡格諾派。」

「他!在聖巴托羅繆之夜他不是已經改宗天主教了嗎?」

「是的,不過後來他又發誓棄絕天主教信仰了。」

「唔!大人,他為了活命做過的事,為了奪取王位他還會再做一遍的。」

「他們以為我會毫無抵抗就把權利讓給別人嗎?」

「我相信他們早已考慮到這一點。」

「我會狠狠地打擊他們。」

「哼!他們可是久經沙場的戰將。」

「我要帶頭率領聯盟去對付他們。」

「然而他們是聯盟的靈魂。」

「我要同我的哥哥聯合起來。」

「令兄很快就要一命嗚呼。」

「我要號召歐洲各國國王來幫助我。」

「同國王作戰,歐洲各國國王都是願意的,可是如果對手是整個民族,他們就要考慮考慮了。」

「怎麼,整個民族?」

「當然,三位吉茲先生已經決心不惜作出一切犧牲,甚至召開三級會議,建立共和國,都在考慮之列。」

弗朗索瓦合攏雙掌,顯出難以形容的焦慮不安。蒙梭羅的回答這麼巧妙,使他變得非常可怕。

公爵咕嚕了一句:「建立共和國?」

「啊!我的天!就同在瑞士、熱那亞和威尼斯一樣。」

「可是我的政黨不能容忍在法國建立共和國。」

蒙梭羅說道:「您的政黨?大人,由於您為人高尚,不大關心自己的利益,我敢發誓,現在您的政黨只剩下比西先生同我兩個人了。」

公爵禁不住露出了一絲慘笑,接著說道:

「照這樣說來,我是束手無策了。」

「差不多,大人。」

「既然我已經像您所說的,無權無勢,他們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這是因為,大人,您不同吉茲先生們聯合起來,將一事無成;您同他們聯合,任何事情都能做到。」

「任何事情都能做到?」

「是的,只要您說一句話,王位就是您的了。」

公爵十分激動地站了起來,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用力揉皺手邊碰到的一切:窗帘、門帘和台毯。最後,他停在蒙梭羅前面。

「你剛才說我只剩下兩個朋友,一個是你,一個是比西,伯爵,你說得對極了。」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氣惱得泛白,而是堆滿了親切的微笑。

蒙梭羅的眼睛裡閃耀著快樂的光芒:「那麼怎麼辦?」

公爵說道:「我的忠僕,你說吧,我聽你的。」

「這是您的命令吧,大人?」

「是的。」

「那麼我就說,大人,這計畫很簡單。」

公爵臉上又泛出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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