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 聖呂克如何讓蒙梭羅先生領教國王教給他的劍法

蒙梭羅手裡提著劍,怒氣沖沖地跺著腳。

他問道:「你準備好了嗎?」

聖呂克說道:「瞧。您占的位置不錯呀,剛好背對陽光。別不好意思嘛。」

蒙梭羅將身子轉了半圈。

聖呂克說:「好極了,這回我能看清我在幹什麼了。」

蒙梭羅說道:「你不必對我客客氣氣,我決不會手下留情。」

聖呂克說道:「啊,好啊,您是一心想送我進天國啦?」

「難道我不想……噢,對,我是一心要殺死你。」

聖呂克也拔出佩劍,說道:「不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您看看這簇面春花和蒲公英吧。」

「幹什麼?」

「幹什麼?我說我要叫您躺倒在這片花上面。」

說畢,他做出迎戰的姿勢,臉上始終掛著微笑。

蒙梭羅怒氣沖沖地揮劍向聖呂克進攻。他的身子異常矯捷靈活,一連刺了兩三劍,然而聖呂克卻同樣靈巧地·一閃開了。

聖呂克一面和對手周旋,一面說道:「該死!您使起劍來倒是瀟洒自如,蒙梭羅先生,除了我和比西,換了別人肯定被您最後那一劍送了命!」

蒙梭羅見對方身手不凡,臉刷的一下發白了。

聖呂克說道:「您見我使這柄劍得心應手,運用自如,大概有點驚訝吧!您知道,鄙人頗得國王陛下的寵愛,國王陛下曾教給我幾手高招,一會兒我就露一手給您開開眼界。我跟您說個明白,是因為待會兒我就要用這一手來殺死您,您高興地知道這是國王傳授的劍法,一定會感到十分榮幸的吧!」

蒙梭羅怒吼了一聲:「你太聰明了,先生!」隨即他就惡狠狠地向聖呂克猛刺一劍,簡直能把牆壁穿透。

聖呂克客客氣氣地回答:「當然,人只能儘力而為罷了。」說著,他往邊上一跳,迫使他的敵手轉了半圈,這樣,太陽光就直刺蒙梭羅的眼睛。

聖呂克說道:「哈!哈!我就是想讓您處在這個位置上,直到您倒在我的劍下為止。我剛才那一劍還過得去吧,嗯?我真高興,真的,非常高興!剛才我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殺死您,現在我可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了!」

說畢,聖呂克迅猛無比地一連向國王的犬獵隊隊長擊了五劍。蒙梭羅和任何其他人都萬萬想不到,一個文弱得像個姑娘的年輕人,竟然那麼勇猛、靈活和敏捷。這暴風驟雨般的攻擊呼呼作響,帶著令人眼花繚亂的閃光,迫得蒙梭羅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他雖然躲過了這五劍,卻沒料到聖呂克又擊出了第六劍。這一劍有兩個假動作,先是招架,隨即來一個反擊。太陽光直晃眼,結果蒙梭羅只看清前面的半個動作,而沒有看見後一個動作,因為聖呂克的劍已經一下子全部刺進了他的胸膛。

蒙梭羅一時仍站在那裡,就像一棵斷了根的橡樹,在等著一股風吹來,好知道往哪個方向倒下去。

聖呂克開口道:「啊,現在您是百分之百完蛋了。請您注意,先生,您不偏不倚,正好倒在我剛才說的那一片花上。」

伯爵精疲力竭了。他雙手鬆弛,眼前一陣模糊,終於兩腿一軟,倒在麗春花叢中。他的鮮血同花朵的艷紅顏色混淆起來。

聖呂克平靜地指乾淨他的劍,眼看著蒙梭羅臉色漸漸泛白,變得像個死人一般,奄奄一息地倒在那裡苟延殘喘。

蒙梭羅呻吟著說:「啊,先生,您殺死我了。」

聖呂克答道:「我已竭盡全力。不過,看見您生命垂危地躺在地上,我真懊悔我干出了這等事。先生,您現在在我的心目中是神聖的。您妒忌心過重,這是真的,但您仍不愧為一位勇士。」

聖呂克對自己的這幾句悼詞頗為得意。他在蒙梭羅身邊單腿跪下,問道:

「您有什麼遺囑嗎,先生?我以貴族的榮譽發誓,保證您的遺囑得到執行。我知道,一般人在受傷之後,總會感到口乾舌燥的,您想喝水嗎?我去給您找點水來。」

蒙梭羅一聲不吭。

他將臉轉向大地,咬著地上的草莖,在血泊中掙扎。

聖呂克站起身來說道:「真是個可憐鬼!噢,友誼啊友誼,你的要求太過分了。」

蒙梭羅勉強睜開了一隻眼睛,試著想抬起頭,但立即悲慘地呻吟著倒了下去。

聖呂克說道:「得!他死了。別再去想他了……說說倒挺容易的,別再去想他了。可我殺死了一個人!看來我在鄉下的日子並沒有白白虛度。」

他毫不耽擱,立即翻牆而入,飛奔著穿過花園,跑進城堡。

他第一眼看見的是黛安娜,她正和冉娜在聊天。

聖呂克自言自語道:「她穿上黑色的喪眼倒挺合適。」

他向兩位可愛的夫人走過去,對黛安娜說道:

「對不起,親愛的夫人,我有點事要和聖呂克夫人談談。」

蒙梭羅夫人回答:「談吧,親愛的朋友,你們談吧。」她轉向冉娜,「我到書房去找父親,你和聖呂克先生談完後到那兒去找我吧,我在那兒等你。」

冉娜說道:「好的,我一定去找你。」

黛安娜向他們招招手,微笑著走開了。

只剩下聖呂克夫婦倆。

冉娜笑容可掬地問:「發生了什麼事?你看上去臉色很陰沉,親愛的夫君。」

聖呂克回答:「是啊,是啊!」

「發生了什麼事?」

「哎喲,天主!出了一件意外事故!」

冉娜驚恐地問:「出在您的身上嗎?」

「確切地說,不是我,而是一個和我在一起的人。」

「誰?」

「和我一起去散步的人。」

「蒙梭羅先生?」

「唉,是他,可憐的傢伙。」

「他怎麼啦?」

「我想他已經一命嗚呼了。」

冉娜張皇失措地驚叫起來:「死了!蒙梭羅死了?」

「事實如此。」

「可他剛才還在那裡,說啊,看啊……」

「嘿!正因為他看得太多,尤其是說得太多,所以才會死於非命。」

冉娜緊緊抓著她丈夫的雙手叫道:「聖呂克,我的朋友。」

「什麼事?」

「您有事瞞著我。」

「我嗎?絕對沒有,我向您發誓,連他死的地方在哪裡我都可以告訴您。」

「在哪兒?」

「就在那堵牆後面,我們的朋友比西平時習慣系馬的地方。」

「是您殺死他的嗎,聖呂克?」

「見鬼,不是我還會是誰?我們兩人在一起,我活著回來了,並且告訴您他死了:一猜也就能猜出我們兩人誰殺死了誰。」

「您真是瘋了。」

聖呂克說道:「啊,親愛的朋友,他向我挑釁,侮辱我,還拔山了劍。」

「真可怕,真可怕,這個可憐的人。」

聖呂克說道:「好了,我敢肯定,不出一星期,人們就將蒙梭羅稱為聖人,您等著瞧吧。」

冉娜叫了起來:「那您就不能再留在這裡了。您不能再住在被您殺死的人的家裡。」

「我剛才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我跑來請您趕緊打點行裝,我親愛的朋友,準備動身。」

「他沒有傷著您吧?」

「太好了!儘管這問題提得晚了點,您畢竟問我了,這個問題足以叫我們夫妻互相諒解。沒有,我連一根毫毛也沒有損傷。」

「那麼我們要走了。」

「越快越好!因為您要知道,人們隨時都可能發現這次意外事故。」

聖呂克夫人叫道:「什麼意外事故?」

她又回到了她原來的思路,就像人們有時會退回原路一樣。

聖呂克叫了一聲:「啊!」

冉娜說道:「我在想,蒙梭羅夫人從此就是孤孀了。」

「我剛才也是這麼想的。」

「殺死他以後才想到的嗎?」

「不,在殺死他之前。」

「算了吧,現在我去把這事告訴她……」

「親愛的,千萬要掌握分寸。」

「我會這麼不近情理嗎!我去把這件事告訴她,您就裝著要去散步的樣子把馬備好。」

「好主意!您最好多想些類似的錦羹妙計,親愛的,因為坦白地說,我的腦袋開始有點糊塗了。」

「可我們到哪兒去呢?」

「到巴黎。」

「到巴黎?國王呢,怎麼辦?」

「我們從巴黎出走以來,發生過那麼多的風風雨雨,國王早就把往事忘得一乾二淨了。再說戰爭很可能已經迫在眉睫,我當然應該留在國王的左右。」

「好吧,那麼我們就到巴黎去。」

「對。不過我還要支筆和墾水。」

「給誰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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