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章 一對情侶

由於快活過度而昏迷不醒,持續的時間不會太長,也沒有太大的危險。當然,也有致死的例子,這是十分稀少的。

所以黛安娜不久就睜開了眼睛,她發覺自己在比西的懷抱里,因為比西不願意把第一個見到黛安娜睜開眼的特權,讓給聖呂克夫人。

黛安娜蘇醒過來以後就喃喃地說:「啊!真可怕,伯爵,您使我們嚇了一跳。」

比西等待的不是這樣的話。

誰知道呢?男子一向是苛求的!比西已經經歷過不止一次這種昏迷過去後來又醒過來的事,誰知道他除了說話以外,再期待些什麼呢?

可是,黛安娜只是到此為止,沒有別的言語動作,她甚至還輕輕地掙脫他的懷抱,回到她的女友身邊。聖呂克夫人開始時很知趣,退走幾步到大樹底下;後來,像所有婦女一樣,一對戀人重新和好的可愛情景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又輕輕地走回來,並不參加他們的談話,卻離他們相當近,可以一字不漏聽到他們的每一句話。

比西問道:「夫人,難道您就這樣接待我嗎?」

黛安娜回說:「不,比西先生,因為您剛才做的事真是滿懷深情,叫人感動……不過……」

比西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求求您,不要說『不過』好不好?……」一邊說一邊又走到她面前跪了下來。

「不,不,別這樣,不要下跪,比西先生。」

伯爵雙手合十說道:「就讓我這樣子求求您吧,很久以來我就夢想著能這樣做了。」

「是的,為了這樣做,您翻了牆頭,這不僅對您身份不合適,而且有損我的名譽。」

「怎麼會呢?」

「萬一有人看見,怎麼辦?」

「誰會看見我呢?」

「我的獵手們,他們在不到一刻鐘以前還在牆後面從矮樹叢里走過。」

「啊!請放心吧,夫人,我一路小心躲藏著,沒有人會看見我的。」

冉娜說道:「躲藏著!這真是富有傳奇色彩,把經過情形告訴我們吧,比西先生。」

「首先,我在路上沒有追上你們,這不是我的錯,那是因為我走的是一條路,你走的是另一條。您經過朗布依埃,我走的夏特勒那邊。其次,請您聽我說完,然後判斷您的可憐的比西是不是熱愛您:我不敢追上您,並不是因為我做不到。我考慮到老馬雅納克並不是在戀愛,沒有什麼理由可以鼓勵它快點回到梅里朵爾;令尊有了您在身邊,也不必拚命趕路。可是我不願意當著令尊的面,當著您底下人的面同您見面,因為我照顧您的名譽,比您想像的要多得多,我一站一站地走過來,沒有好好地吃過一頓飯。」

冉娜說道:「可憐的小夥子!因此,你看他真是瘦多了。」

比西繼續說:「後來您到了昂熱,我在城效找了一家客店住下,躲在窗戶後面看著您走過。」

黛安娜問道:「啊!我的天!您在昂熱是不是用真名字的?」

比西微笑著說:「您當我是什麼人。當然不是用真名字·;我化裝成一個行商,請您看一看我的桂皮包衣服吧,它不容易使我露出真面目來,因為許多呢絨商人和金銀匠都愛穿這種顏色的衣服。況且我有一種不安和匆忙的神色,很像一個採集草藥的植物學家。總之,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注意到我。」

「比西,美男子比西,一連兩天在外省居然沒有人注意到您。在宮裡說出來誰也不會相信。」

黛安娜紅著臉說道:「請繼續說下去,伯爵,比方,您是怎樣從城裡到這兒來的。」

「我有兩匹良種馬,我騎上其中一匹,漫步走出城外,一路上觀看招貼和招牌,一等到人們不注意我的時候,我立刻策馬飛奔,只花了二十分鐘,就跑完了十四公里,這是從城裡到這兒的距離。進入梅里朵爾的樹林以後,我辨認了一下方向,找到了花園的圍牆,可是那圍牆很長,非常長,花園也很開闊。昨天,我一連在圍牆上探索了四個鐘頭,到處都爬上去看一看,總希望能夠找到您。最後,我幾乎要絕望了,才在傍晚時分看到了您,那時您正要走進屋子,男爵的兩條大狗跟在您後面跳躍,聖呂克夫人拿著一隻山鶇在引誘它們,高舉著不讓它們夠得著。後來您就進去了。」

「我跳下去,奔到這兒來,您剛才還在這兒。我看見這兒的青苔已經被常去的足跡踏平,我因此想到您一定是常來這地方,有太陽的時候,這地方十分迷人。為了便於識別,我像狩獵一樣,在這兒做下記號。我一邊做一邊嘆氣,因為這使我的心裡很不好受……」

冉娜微笑著插進來說:「大概是因為沒有這個習慣吧。」

「這一點我並不否認,夫人。我再說一遍,我一邊做一邊嘆氣,因為我的心裡很不好受。我再踏上回城的路,我覺得十分疲乏,桂皮色的緊身衣也在爬樹的時候弄破了。可是,儘管衣服破了,胸口鬱悶,我的心裡仍然充滿快樂,因為我看見您了。」

冉娜說道:「您所說的一切我覺得十分值得讚賞。您克服了許多可怕的困難,真是又偉大又英勇。如果是我,我最害怕爬樹,我就不會弄破這身衣服和這雙白白凈凈的手,您瞧,您的手被荊棘劃破了多少口子,多可怕啊。」

「這話不錯。可是這樣一來,我就無法見到她了。」

「相反,如果是我,我比您做得更好,我照樣可以看見黛安娜·德·梅里朵爾,甚至見到聖呂克夫人。」

比西急忙問道:「您有什麼好辦法?」

「我會徑直地來到梅里朵爾城堡,從大門進來。男爵先生會擁抱我,蒙梭羅夫人在吃飯時會請我坐在她身邊,聖呂克先生會多方招待我,聖呂克夫人同我作些字謎遊戲。這是世界上最簡單不過的事情,而世界上最簡單不過的事情卻是戀愛的人所最想不到的。」

比西微笑著搖了搖頭,向黛安娜掃了一眼。

他說道:「啊!不行,不行。您說的辦法誰都可以做,唯獨我不行。」

黛安娜像個孩子似的漲紅了臉,她的眼睛和嘴角露出同樣的眼神和微笑。

冉娜說道:「我不懂!照您這樣說,我對禮貌是一竅不通了!」

比西搖搖頭說道:「不行!我不能到城堡來!她是個有夫之婦,男爵先生對自己的女婿,不管他是怎樣的一個人,總負有嚴格管教女兒的責任。」

冉娜說道:「好呀!您給我上了一堂禮儀課,謝謝您,比西先生;我也真該上這堂課,因為它教會了我,在瘋子談話的時候不該插嘴。」

黛安娜驚訝地問:「瘋子?」

聖呂克夫人說道:「瘋子,或者情侶,反正一樣,因此……」

她在黛安娜的額上親了一下,向比西行屈膝禮,轉身走了。

黛安娜想抓住她的手把她留下,可是比西抓住了黛安娜的另一隻手,黛安娜無法脫身,只好讓她的女友走了。

現在只剩下比西同黛安娜兩個人。

黛安娜眼望著聖呂克夫人一邊採摘鮮花一邊遠去,她羞紅滿臉,又坐了下來。

比西在她的腳下躺了下來。

他說道:「我做得對,夫人,是嗎?您贊成我的做法嗎?」

黛安娜說道:「我不會裝假,何況您深知我心,是的,我贊成您的做法,不過,我的寬容也到此為止。我剛才想念您,呼喚您,是缺乏理智的犯罪行為。」

「我的天!黛安娜,您在說些什麼?」

「唉!伯爵,我說的是實話!蒙梭羅先生把我迫成這樣,我有權利使他不幸,可是我行使這個權利,只能以我不同時給另一個人幸福為前提。我可以拒絕同他見面,可以不愛他,不給他以笑臉;可是如果把這一切給了另一個人,我就對不住他了,不管怎樣,他總是我的主人。」

比西耐心地聽完了這堂道德課,由於黛安娜風度優雅,寬厚溫和,所以這堂課倒也不覺得嚴厲。

他說道:「現在該輪到我發言了吧?」

黛安娜回答:「請說吧。」

「坦率地說嗎?」

「說吧!」

「好吧少夫人,您剛才所說的一番話,沒有一句是您的心裡話。」

「怎麼?」

「夫人,請您耐心聽我說,您剛才不是看見我非常耐心地聽您說話嗎?夫人,您的話完全是詭辯。」

黛安娜作了一個否定的手勢。

比西繼續說:「您給我上的道德課,只是一些沒有實用價值的陳詞濫調。夫人,我給您說些老實話來代替您的詭辯吧。您說這個人是您的主人,我請問您,這個人是您自己選擇的嗎?不是,是命運強加於您的,而您忍受了。現在我問您,您願意終身忍受這種卑鄙行為所帶來的一切痛苦嗎?如果不願,就讓我來拯救您。」

黛安娜張開嘴巴想說話,比西作個手勢阻止她。

伯爵說道:「啊!我知道您要怎樣回答我。您會說,如果我向蒙梭羅先生挑釁並且殺死了他,您將永遠不再見我……好吧,我會因今生不能再見到您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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