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亨利三世的御前會議

當天,蒙梭羅果然按照他向安茹公爵表示的願望,領他的妻子晉謁王太后和王后。

終日憂心忡忡的享利本來已經準備就寢,德·莫爾維利耶先生忽來求見,要求第二天必須召開御前會議。

亨利甚至沒有向這位掌璽大臣問個究竟,時辰已晚,陛下已經睏倦難擋。人們選擇這個時間求見正合適,可以不打擾國王的休息和睡眠。

這位德高望重的大臣熟知主人的脾性,他知道,國王和馬其頓國王菲利浦正相反,國王在昏昏欲睡或飢腸轆轆時,不會頭腦十分清醒地聽取他的奏章。

他也知道,亨利經常失眠——這是那種必須為別人熬夜,自己卻無法入睡的人的特性,——到了半夜,亨利大概會想起他請求召開的會議,按照事態的大小,國王的好奇心興許會被激動起來,同意召開這個會議。

事情果不出他所料。

亨利一覺睡了三四個小時,『便醒了。他想起掌璽大臣的請求,便從床上坐起來,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了。不過他懶於獨自思考,於是溜下床,套上綢襯褲,穿上拖鞋,也沒有卸去夜間的梳妝打扮,那模樣就像個幽靈,借著微暗的燈光——自從天主的氣息隨著聖呂克跑到安茹省,這盞燈就不再熄滅了——走到希科的卧室。這房間正是德·布里薩克小姐幸運地歡度花燭之夜的地方。

希科睡得正香,鼾聲如雷。

亨利抓住他的胳膊,拉了三次,也沒把他弄醒。

最後一次,國王一邊拉,一邊大聲叫著希科,加斯科尼人這才睜開一隻眼。

國王又叫了一聲:「希科!」

希科問道:「又有什麼事?」

亨利說道:「啊!朋友,你的國王夜不成寐,你倒睡得這麼死。」

希科裝作沒有認出國王,叫道:「啊!天主!國王陛下準是消化不良。」

亨利說道:「希科,朋友,是我呀。」

「你是誰?」

「我是亨利。」

「我的孩子,一定是那些沙雉鳥肉吃多了,我早就提醒你,昨晚上你吃得太多,還有那些蝦著濃湯也不好消化。」

亨利說道:「不會的,我幾乎沒吃什麼。」

希科說道:「那就是有人給你下毒藥了。媽的,你的臉色多蒼白!」

國王說道:「朋友,這是因為我戴了面罩。」

「那你沒病?」

「沒病。」

「那為什麼叫醒我?」

「因為憂愁煩惱擾著我。」

「你感到憂愁?」

「憂愁得很。」

「太好了。」

「怎麼太好了?」

「憂愁可以發人深省;你想想,半夜兩點鐘把一個正派人叫醒,除了給他送禮,不會有別的事。瞧瞧你給我送來了什麼?」

「什麼也沒有。希科,我來和你聊聊。」

「這不是可以把我叫醒的理由。」

「希科,莫爾維利耶先生昨晚到宮裡來了。」

「亨利,你就喜歡和這些沒教養的人交往。他來幹什麼?」

「他要求我召見他。」

「啊!這個倒很會處世。誰像你在半夜兩點鐘連個招呼也不打,就闖進入家的卧室里。」

「希科,你猜他跟我說了什麼?」

加斯科尼人嚷了起來:「怎麼!你瘋了,就為這把我叫醒嗎?」

「希科,朋友,你知道莫爾維利耶先生替我掌管警察。」

希科說:「我真不知道他要對你說什麼。」

國王說:「希科,我覺得莫爾維利耶先生的消息總是十分靈通的。」

加斯科尼人說道:「我想,聽這些廢話,不如睡覺!」

亨利問:「你懷疑他的情報工作?」

希科應道:「是的,這頭蠢牛,我不相信他,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什麼理由?」

「如果我只舉出一個理由,是不是就夠了?」

「行,只要這個理由充分。」

「說完了,你就讓我安安穩穩地睡覺行嗎?」

「當然。」

「好吧。一天,不,一天晚上。」

「記不清沒關係。」

「不,這事關重要。一天晚上,我在弗盧瓦芒德爾街揍了你一頓;當時你和凱呂斯、熊貝格在一起……」

「你揍了我一頓?」

「對,把你們三個都用棒打了一頓。」

「為了什麼事?」

「你們污辱了我的侍從。你們挨了打,可莫爾維利耶先生一點線索也沒給你提供。」

亨利叫了起來:「怎麼!原來是你,惡棍!是你這個大逆不道?」

希科搓著手說:「就是我,我的孩子,我打起人來夠準的吧?」

「混蛋!」

「你承認不承認有這回事?」

「希科,我要叫人抽你一頓鞭子。」

「別扯遠了,你說這事屬實不屬實?我只問你這個問題。」

「你知道得很清楚,當然有這事。你這無賴!」

「第二天你就把莫爾維利耶先生召來了?」

「對,他來的時候你就在場。」

「你就告訴他昨晚你的一個貴族朋友遇到了那件倒霉事?」

「是的。」

「你命令他找到罪犯?」

「對。」

「他幫你找到了嗎?」

「沒有」

「好啦!睡你的黨去吧,亨利,你明白了吧,你的警察根本不中用。」

說著,他轉過身,面沖著牆,不願意再回答什麼了。很快,他又打起呼嚕來,鼾聲震耳,看來國王沒有希望再叫醒他了。

亨利嘆著氣回到自己的卧室,由於找不到談話對象,他只有和他的獵兔犬那喀索斯一起,哀嘆國王們非靠自己就難以了解到事實的真相。

第二天,參加御前會議的人聚集一堂,由於國王的友誼極不專註,朝三暮四,因此與會者也隨之而變化。這次參加會議的是:凱呂斯、莫吉隆、埃佩農和熊貝格,半年來。這四人深得國王寵幸。

希科坐在桌子的上首,正在疊著紙船,並將這些紙船按次序排列好,據他自己說,他要按虔誠的天主教國王的艦隊那樣,做一隻艦隊給十分虔誠的基督徒國王陛下。

有人通報德·莫爾維利耶先生駕到。

這位政治家穿了一身顏色深暗的衣服,神色非常憂鬱。他向國王深深鞠了一躬,希科代替國王回了禮。然後,他走近國王問道:

「陛下,這些人都是來參加御前會議的嗎?」

「是的,他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有話儘管說吧。」

「好吧!陛下,我放心了,我很需要這點保證。因為我要宣布一起對陛下十分危險的陰謀。」

眾人驚呼起來:「陰謀!」

希科也豎起耳朵,放下手裡疊著的紙船。他正在疊一隻富麗堂皇的雙頭荷蘭帆船,用來作艦隊的旗艦。

莫爾維利耶先生壓低嗓子說:「是的,一個陰謀,陛下。」那神秘的樣子,使人們預感到他有極可怕的秘密要吐露出來。

國王說道:「噢!喂,是不是西班牙人搞的陰謀?」

這時,應邀前來參加會議的安茹公爵走進了大廳,大門隨後重新關上了。

公爵行禮如儀後,亨利說道:「弟弟,您聽到了嗎?莫爾維利耶先生要宣布一起危害國家安全的陰謀!」

公爵用我們熟悉的目光緩緩地向在座的貴族掃了一眼,這目光明亮而又充滿狐疑。

他喃喃地說:「這可能嗎?……」

莫爾維利耶先生說:「唉!大人,是一個危險的陰謀。」

希科接過話頭說道:「把情況跟我們說說。」一邊將那隻疊好的荷蘭帆船放進桌上的水晶盆內。

安茹公爵結結巴巴地說:「對,莫爾維利耶先生,把情況說一說。」

亨利說道:「我在聽著呢。」

於是,掌璽大臣急急地看了眾人一眼,裝模作樣,把聲音壓得低低地說:

「陛下,很久以來,我就在密切注意幾個心懷不軌之徒的陰謀活動……」

希科說道:「噢!……只有幾個?……您真是太謙虛了,莫爾維利耶先生!

莫爾維利耶接著說:「這都是些大逆不道小店主、手工藝人和小教士……到處都有一些修士和大學生。」

希科十分平靜地說:「其中沒有一個是王公貴族,」他又疊起一隻兩頭尖尖的大船。

安茹公爵勉強笑了笑。

掌璽大臣又說道:「陛下,您聽我說下去,我了解到這些不滿分子總是利用戰爭和宗教這兩種主要時機……」

亨利說道:「您真是有見識,說下去。」

聽到國王的讚揚,莫爾維利耶心裡很是自在,接著又說:

「我在軍隊里安插了些忠於陛下的軍官,他們向我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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