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奧杜安老鄉雷米怎樣在聖安托萬街的房子里私設內線

比西同梅里朵爾先生單獨談話以後,突然要同老人一起到巴黎去;比西原來對這裡發生的事毫無關係而且一無所知,現在卻似乎在著手管起這裡的事來,這一切都叫聖呂克夫婦十分驚訝,而且以為是不可解釋的怪事。

至於男爵,親王殿下的頭銜在他身上產生了正常的作用;亨利三世時代的貴族,對於身份和家徽還是不敢一笑置之的。

對梅里朵爾先生說來,對其他人也是一樣,親王殿下這頭銜僅次於國王,構成不可抗力,同天災一樣。

早上,男爵同他安頓在城堡里的客人道別。聖呂克夫婦明白情勢十分嚴重,他們準備只等膽小的布里薩克無帥同意他們前往,他們立刻回到同城堡貼鄰的布里薩克領地里去。

至於比西,他只要一秒鐘就能解釋清楚他的奇怪行徑。他掌握著秘密,他愛告訴誰就告訴誰,他同東方人十分喜愛的魔術師完全一樣,魔術師只要把魔棍一揮,就能使在座者人人落淚;再一揮,又能使人人睜大眼珠,咧開嘴哈哈大笑。

現在比西把能產生巨大變化的一秒鐘用在聖呂克的夫人身上,他在迷人的少婦耳邊低聲地嘰里咕嚕地說了幾句話。

這幾句話一說完,冉娜頓時眉開眼笑,她的白凈的臉上染上了美妙的紅暈,兩排潔白而亮晶晶的小牙齒在兩片紅唇中間露了出來。她的丈夫很驚異地用眼睛詢問她,她把一隻手指按在唇邊,蹦蹦跳跳地走開了,臨走,還向比西送去一個飛吻以示感謝。

對於這一幕啞劇,老人完全沒有覺察,他的眼睛盯著祖傳的城堡,兩手機械地撫摸著兩條捨不得離開他的狗。他用激動的聲音向僕人囑咐了幾句,僕人都低著頭聽著。然後,他在馬夫的幫助下,費了很大力氣才跨上了他最鍾愛的有花斑的老白馬,那是他在最近幾次國內戰爭中所騎的戰馬。他向梅里朵爾城堡行了一個禮,一言不發就上了路。

比西用發著亮光的眼睛回報冉娜的微笑,還不時回過頭去向夫妻二人告別。臨走以前,冉娜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

「伯爵,您真是一個奇男子!我本來答應您在梅里朵爾有幸福在等待您……誰知卻恰好是您把飛掉的幸福帶回到梅里朵爾來了。」

從梅里朵爾到巴黎,路途遙遠,尤其是對一個身經百戰,渾身是刀傷和槍傷的年老男爵來說,更覺艱難;對那匹有花斑的白馬來說,走這麼長途,也非易事。那匹老馬名叫雅納克,只要一叫它的名字,它就會抬起埋藏在鬃毛裡面的腦袋,滾動還十分傲慢的眼睛,可惜眼皮已顯得垂垂老矣。

上路以後,比西就開始研究,怎樣才能像兒子般給老人以關心照顧,來博取老人的歡心,消除他初見面時的惡感。看來比西是達到了目的,因為第六天清晨,到達巴黎的時候,梅里朵爾先生對他的旅伴說了下面一番話,足以表明這次旅行給他帶來心情上的很大變化:

「真奇怪,伯爵,我現在離我的災星近了,可是我到了這兒反而比出發時心情更安定了。」

比西說道:「奧古斯坦爵爺,再過兩個小時,您就能判斷我是怎樣一個人了。」

他們從聖馬塞爾區進入巴黎,這是從外省進入巴黎的永遠入口處,為什麼外省人特別喜歡從這裡進出?這在當時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為巴黎的這個最臟最亂的地區,卻是最具有巴黎風味的:這裡教堂林立,風格別緻的房屋鱗次櫛比,污水溝上架著許多小橋。

男爵問道:「我們到哪兒去?一定是去盧佛宮吧?」

比西說道:「先生,首先我得把您帶到舍間去休息一會兒,然後您才可以到我領您去見的人家裡。」

男爵很有耐心地聽他安排,比西於是把他直接帶到格雷尼勒一聖奧諾雷大街的公館裡。

伯爵的家裡人並不期待伯爵回來,那天夜裡他用只有他一個人有的鑰匙開了一扇小門,溜進公館,親自裝上馬鞍,又出發了。除了奧杜安老鄉雷米,沒有人見過他。由於他暫時失蹤,上星期又遭人暗算,而且受了傷,他的冒險脾氣又永遠改不了,無怪乎許多人都相信,他一定是中了敵人的圈套,向來吉星高照的勇士,這一次一定是氣數已盡,無聲無息地死於敵人的匕首或火槍之下了。

因此,比西的最要好朋友和最忠實的僕人已經為他念九日經,祈禱他早日歸來,雖然他們認為他的歸來像庇里托俄斯一樣困難。別的人比較實際,都認為找尋他的屍首才是正經,他們四處奔走,在陰溝、可疑的地窖、郊區採石場、比埃弗爾河床和巴士底城堡的溝渠等處仔細搜索。

只有一個人,每逢有人向他問起比西的消息時,總是回答:

「伯爵先生身體非常健康。」

如果再追問下去,他就無法作答了,因為他所知道的,僅此而已。

這個人就是奧杜安老鄉雷米,他由於這個饒有信心的回答,受盡了冷嘲熱諷。他經常急急忙忙地到處奔走,花了許多時間作些古怪的觀察;有時在白天,有時在晚上,離開了公館,回來時胃口大開,飽餐一頓;由於他天性快活,每次回來,總給公館帶來一點歡樂。

奧杜安老鄉又一次神秘地失蹤以後,剛回到公館,就聽見院子里一片歡笑聲,僕人們爭先恐後地上前為比西拉馬,看誰得到這個榮譽。因為比西回來以後,並沒有下馬,仍然騎在馬上。

比西說道:「你們大家都很高興我活著回來,我向大家表示感謝。你們問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是我,你們瞧吧,摸一摸我吧,可是得趕快點。好,現在幫助這位尊敬的老爺下馬吧,你們必須小心侍候他,因為在我的心目中,他比一位親王更值得我尊敬。」

比西抬高老人的地位,做得很對,因為一開始僕人們的確沒有注意他,看見他衣著寒酸,不大時髦,騎著一匹帶花斑的白馬,那些每天為比西養馬的僕役很快就賞識起這匹老戰馬來,他們都以為這位老人一定是在外省退休的老馬棺,被喜歡奇人奇事的主人帶到巴黎來的。

聽到主人的吩咐以後,僕人們爭先恐後地擁到男爵跟前。奧杜安老鄉在旁邊看見這一切,不免按照自己的習慣暗暗發笑,但是見到比西板著臉,十分嚴肅的樣子,他又不得不把笑容收斂起來。

比西喊道:「快,給爵爺準備一間房間。」

馬上有五六個人齊聲急忙問道:「哪一間房間?」

「最好的一間,我自己的那間。」

他親自挽著老人的臂膀走上樓梯,儘可能顯示出他接待老人比老人接待他更有禮貌。

梅里朵爾先生不由自主地聽人擺布,彷彿有時做夢,在夢裡被帶到奇妙的境地里一樣。

僕人拿來了伯爵自用的鍍金酒杯給男爵,比西親自為他敬酒。

老人說道:「謝謝!謝謝!先生,我們很快就到我們該去的地方嗎?」

「是的,奧古斯坦爵爺,很快就去,請放心吧,到那裡去,不僅對您是幸福,對我也是莫大的幸福。」

「您說什麼?為什麼您總對我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我說的是,奧古斯坦爵爺,我曾經對您說過天主是慈悲為懷的,現在我以您的名義,懇求天主大發慈悲的時刻,已經起來越近了。」

男爵用驚異的眼光注視著比西,比西向他恭恭敬敬地作了一個手勢,意思是說:「我馬上就會回來,」然後微笑著走了出去。

不出他所料,奧杜安老鄉正站在門外恭候。他抓住醫生的臂膀,把他拉進書房裡,問他道:

「大醫生,事情辦得怎樣了?」

「什麼事?」

「當然是聖安托萬街的事。」

「大人,依我看,事情對您非常有利。除此以外,沒有新的情況。」

比西鬆了一口氣。

他問道:「丈夫沒有回來過嗎?」

「回來過了,仍舊不成功。依我看,這件事要能解決,非等父親來了不可。這個還沒有露面的父親終有一天要到來,因此大家等著這位父親,就像等天主降臨一樣。」

比西說道:「好!可是這一切你是怎麼知道的?」

奧杜安老鄉爽朗地笑著說:「大人,您得理解您走了以後我的職位便成了閑職,我想充分利用您留給我的空閑時間做一點對您有利的事。」

「那麼,你做什麼來著?快告訴我,親愛的雷米,我在聽著呢。」

「您走後,我在聖安托萬街和聖卡特琳街的轉角上租了一間小房間,我帶了一點錢、幾本書和一柄劍就到那裡去了。」

「好。」

「從這裡,我可以將您認識的那幢房子從頭到腳看得清清楚楚。」

「很好!」

「我剛走進房間,便站到一個窗檯前面。」

「好極了。」

「好是好,可惜有一個缺點。」

「什麼缺點?」

「那就是我看見人家,人家也看見我。總的說來,人家遲早會產生懷疑為什麼一個人總是向著一個方向注視,兩三天以後人家便會把我當作是竊賊、情夫、間諜或者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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