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黛安娜·德·梅里朵爾是怎樣一個人——約法三章

這時候又沉默了片刻。黛安娜回想起這段經歷,就差不多同遭難時一樣激動,覺得連說話都沒有聲音了。比西全神貫注地在聽她,對於她的仇人,不管他們是誰,早已切齒痛恨了。

最後,黛安娜從衣袋裡取出一小瓶嗅鹽聞了聞,又繼續說下去:

「我們剛上岸,便有七八個人向我們直奔過來。他們都是蒙梭羅的人,其中有兩個我似乎認得,他們就是我們被那些帶我們到博熱城堡的人圍攻時,伴送著我們的馱轎的人。一個高級侍從手裡牽著兩匹馬,其中一匹黑馬是伯爵的,另外一匹白色的溜蹄馬是給我準備的。伯爵扶我上馬,我在馬鞍上坐定以後他就縱身跳上了自己的馬。

「熱爾特律德騎在伯爵一個僕從的馬屁股上。

「這一切剛安頓好,我們的馬就賓士起來。

「我注意到,伯爵一直抓著我匹馬的韁繩,我對他說,我的馬術相當精良,請他不必如此費心,可是他回答我說我的馬容易受驚,可能走上岔路,同他分開。

「我們賓士了十分鐘以後,我突然聽見熱爾特律德在喊我。我回過頭來,看見我們這隊人馬已經兵分兩路,四個人向旁邊的人岔路走去,把熱爾特律德一直帶到森林裡,而伯爵和另外四個人同我仍然沿著原路走。

「我大聲叫喊,『熱爾特律德!先生,為什麼熱爾特律德不同我們走一條道?』

「伯爵對我說:『這是必不可少的預防措施:如果有人追趕我們我們要用兩條路來迷惑他們,使得這兩條路上都有人說看見過一個女郎被幾個男人搶走。這樣我們就有希望使安茹爵走錯了路,去追趕您的女僕,而不來追趕我們。』

「他的話聽起來似乎有理,卻不能使我滿意;可是我說什麼好呢怎麼辦呢?我只好嘆了一口氣,耐心等待。

「何況伯爵走的這條路的確是回到梅里朵爾城堡去的道路。照我們現在賓士的速度,再過一刻鐘,我們就可以到達城堡。可是到了我所熟悉的一個林間十字路口時,突然間伯爵向左轉彎,不走把我帶回父親身邊的那條路,而走上另一條路,明顯地離我父親越來越遠了。我馬上叫喊起來,儘管我的小馬奔得很快,我早已一手按住馬鞍的前鞽準備下跳了,伯爵準是對我的一舉一動都歷歷在目,立刻彎過身來,輕舒猿臂把我一摟,從我的馬上把我提了過去,放在他的馬鞍上。獲得自由的那匹溜蹄馬,一聲嘶鳴逃到森林中去了。

「伯爵的動作如此迅速,我只來得及喊了一聲,便被他拉了過去。

「德·蒙梭羅先生用手捂住我的嘴。

「他對我說:『小姐,我用榮譽向您擔保,我做的一切都是按照令尊的命令,我們一停下來休息,我便可以拿出證明給您看;如果您認為這個證明還不夠,或者您以為可疑,那我用榮譽向您擔保,小姐,我就讓您自由行動。』

「我掙脫他的手,將腦袋向後仰,大聲對他說道:『先生,您對我說過要送我回到父親那裡去的。』

「伯爵把馬停下來說道:『是的,我說過這樣的話,因為我看見您當時猶豫不決,不肯跟我走,而只要再拖延一分鐘,您和我都完了,您現在不是看得很清楚了嗎?我問您,現在您願不願意斷送男爵的老命?您願不願意受人污辱?您只要說一句願意,我立刻送您回梅里朵爾城堡。』

「『您剛才對我說,您有證明您是按照我父親的意願行事的?』

「伯爵說道:『這封信就是證明。您拿著。到了我們投宿的地方您就可以看信。如果您看完了信以後您仍然想回家,我向您再說一遍,我用榮譽擔保您可以自由行動。不過如果您對男爵的命令還有幾分尊敬的話,我相信您一定不肯回去。』

「『那麼,先生,快點找一個投宿的地方吧,因為我急於想知道您說的是不是事實。』

「『請您記住,您是自願跟我走的。』

「『是的,我是自願跟您走的,我的自願是一個年輕姑娘處在這樣環境下的自願:一方面她必須為父親的死亡和自身的受辱而擔驚受怕,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相信一個她初次認識的人的話,這就是我的自願。不過,不管怎樣,先生,我是自願跟您走的,如果您不相信,那就請您給我一匹馬嗎?』

「伯爵指揮他的一個下人讓出一匹馬,我從伯爵的馬上跳下來,片刻以後,我就騎著馬同他並排前進。

「伯爵對那個下了馬的僕人說:『那匹白溜蹄馬不會走遠,到森林裡去找它,叫它的名字;你知道,它像條狗一樣,聽到它的名字或者哨子聲,就會乖乖地跑回來。你直接到拉夏特勒去,我們在那兒等你。』

「我不由自主地戰慄起來。拉夏特勒位於通往巴黎的路上,離梅里朵爾城堡有四十公里遠。

「我對他說:『先生,我跟著您走,可是到了拉夏特勤,我們得談談條件。』

「伯爵回答道『小姐,這就是說,到了拉夏特勒,我得聽從您的命令。』

「這種表面上恭順的話並不能使我放心,不過,由於沒有別的辦法可供選擇,我只好採取唯一能夠使我脫離安茹公爵魔掌的辦法,默默無言地繼續走著。天朦朦亮,我們到達了拉夏特勒。伯爵並沒有領我們進村,在離村子的頭幾所花園還有百步遠的地方,穿過田野,向一所孤零零的房子走去。

「我停下馬。

「我問道:『我們到哪兒去?』

「伯爵對我說道:『小姐,請聽我說,我注意到您的頭腦十分清醒,我請求您判斷一下。親王的權勢僅次於聖上,他正在到處搜捕我們,如果我們在村子裡一間普通旅合落腳,能逃得出他的魔爪嗎?第一個看見我們的農民就會告發我們,我們能夠收買一個人,卻不能收買整個村子呀。』

「伯爵的回答每次都合乎邏輯,或者最低限度表面上很有道理,使我無從反駁。

「我對他說:『好吧,那我們走。』

「於是我們又繼續前進。

「一個僕從在我不知不覺間離開了隊伍,先一步到了那所房子,一切都準備好在等待我們。我們走進一間還算乾淨的房間,壁爐里的火燒得旺旺的,一張床已經鋪得整整齊齊。

「伯爵說道:『這兒就是您的房間;我等待著您的吩咐。』

「他鞠了一躬,退出去,留下我一個人在房間里。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燈前,從懷裡取出我父親的信來……這封就是,比西先生,請讀信,我請您來評評理。」

比西拿了那封信讀起來:

看完信,比西說道:「唉!夫人,如果這封信確是出自今尊手筆,他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信是出自他的手筆,我一點也無法提出疑問。不過,我把信一連讀了三遍才拿定了一個主意。最後,我把伯爵叫來。

「他馬上就進來了;這可以證明他一直守候在門口。

「我手裡拿著信。

「他問我:『怎樣?看過信了吧?』

「我回答:『看了。』

「『您還懷疑我對您的忠心耿耿和尊敬嗎?』

「我答道:『我本來懷疑的,先生,可是這封信把我缺乏的信心強加給我了。現在,先生,假定我同意接受我父親的勸告,您準備怎麼辦?』

「『我準備把您帶到巴黎,小姐;因為那是個最容易把您藏起來的地方。』

「『我父親呢?』

「『您知道得很清楚,隨便您到哪裡,只要危險過去,男爵就會來同我相會。』

「『既然如此,先生,我準備按照您的條件接受您的保護。』

「伯爵回答道:『我沒有什麼條件,我只不過提出一個救助您的辦法,如此而已。』

「『那好!我有條件,我同您說清楚了:我準備接受您提出的救助我的辦法,不過有三個條件。』

「『請說吧,小姐。』

「『第一個條件,要把熱爾特律德還給我。』

「伯爵說道:『馬上可以辦到。』

「『第二個條件,我們要分開走到巴黎。』

「『我正想向您提出分開走,免得您過分敏感。』

「『第三個條件,我們的婚禮必須有我父親在場時舉行,除非我認為有緊急情況時例外。』

「『這是我最強烈的願望,我正希望他的祝福能夠引來上天給我們賜福呢。』

「我簡直驚呆了。我以為伯爵對我的約法三章一定有反對意見,想不到他卻完全接受了。

「德·蒙梭羅先生對我說:『現在,小姐,您能俯允讓我對您提的一些忠告嗎?』

「『請說吧,先生。』

「『請您只在夜間趕路。』

「『我一定照辦。』

「『請您讓我來選擇您投宿的地方和您行走的路線;我所採取的一切預防措施都是為了一個目的,就是使您擺脫安蒲公爵的魔爪。』

「『先生,如果您像您所說的那樣愛我,我們的利益就是一致的;因此我對您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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