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回 四王爺妙計審爪牙 溫瑤珍懼罪吐真情

胤祥怒氣沖沖地告別太子出了毓慶宮,卻並沒有去後宮請安,而是直接來到了戶部,向四哥、施世綸說了剛才見到太子的情景。這倆人也覺得,太子這樣明目張胆地以黨劃線、處分官員也太過分了。老四到底思謀得深一點,他慢條斯理地說:「十三弟,你今兒算聰明,虧你沒把那名單帶回來,要不,咱們仨抱住這燒紅的炭火爐子,可怎麼撒手呢?不過,話說回來了,這次辦差,我是領頭兒的,你們二位是幫辦,一切都要秉公辦理。不管是太子的人,還是老八的人,誰犯法誰領罪,咱們一個不寬恕,也一個不冤枉。放心,天塌不了,有皇上為咱做主呢。」

施世綸苦笑了:「四爺,您別忘了,如今是太子坐鎮京城、監國理事呢!」

胤禎把牙一咬說:「哼,他沒監國時,皇上就派我當欽差了。這裡的事,我向皇上承擔責任。他雖然監國理政,可畢竟還不是皇上!好了,不說這些事了。今兒個,咱們仨人得把任伯安的案子理出個頭緒來。」說完朝門外喊了聲:「戴鐸!」

在門外侍候的戴鐸應聲而入:「奴才在。」

「傳吏部侍郎溫瑤珍進來回話。」

「扎!」戴鐸傳話去了。十三爺笑著說:「四哥,你別問溫瑤珍了,他是任伯安的死黨,不會輕易招供的。」

四爺卻成竹在胸,笑著說:「不!十三弟,我想好了,就是要在溫瑤珍身上撕開個口子,把任伯安的事弄明白。哼,不怕他嘴硬,我自有整治他的辦法。」

施世綸聽了連忙說:「四爺,您要對他動刑嗎?溫瑤珍是朝廷大臣,對大臣濫施刑法可是犯禁的呀。」

「哈哈哈……老施,你別怕,我不會胡來的。」

這邊正說話呢,溫瑤珍被帶進來了。他官拜吏部侍郎,四十多歲,長得面似忠厚卻內藏奸詐。一見他進來,四阿哥和和氣氣地說話了:「溫瑤珍,這次本王奉旨辦案,查到吏部,頭一個被革職的就是你。前幾天,本王曾與你促膝談心,讓你交代為什麼要給任伯安三萬兩銀子。說出來,天大的事我替你做主。你想好了嗎?」

溫瑤珍跪在地上回答:「四爺,您老替犯官維持,犯官十分感激,任伯安那三萬兩銀子,是借用吏部的公款,犯官職責所在,難辭其咎。」

一聽這話四爺的臉拉下來了:「哼哼,說得輕巧。你是朝廷的二品大員,任意將國庫銀兩私借出去,如今又情願代他歸還,你是不懂規矩呀,還是有什麼把柄被任伯安抓住了?」

溫瑤珍急忙為自己開脫:「四爺,您老言重了。任伯安原是京官,後來被罷職了,他就做起了生意。都是老熟人了,有了磨不開的時候,常來借點兒周轉銀子。四爺明鑒,京官們一個個清苦得很,一年不過百把兩的俸祿哪能夠用呢?犯官圖任伯安給的三分利息,就答應了他。請四王爺治奴才的罪。」

施世綸聽到這裡,從旁邊插了一句:「溫瑤珍,你在任伯安借錢的前幾天,還新開了一家當鋪。我們查過了,本錢是十萬兩銀子。我問你,既然當京官清苦,這十萬之數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這施世綸不愧是問案子的老手,一句話撂出來,把溫瑤珍問了個大窩脖兒。四爺胤禎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說:「溫瑤珍,你是正白旗的人吧?」

溫瑤珍一愣,心想:四爺問這幹嗎?趕緊糾正說:「回四爺,奴才是正紅旗的。」

情禎哈哈大笑:「哈哈哈……你如今已經不是正紅旗的人了。我前天在內務府替你辦了轉旗的文書,如今,你是我正白旗的旗奴。怎麼樣,跟著四爺我這旗主兒,你樂意嗎?」胤禎一邊說,一邊掏出一張轉旗的文書遞了過去。

溫瑤珍接過來一看,臉刷地一下就白了。他清楚地知道,按滿族的族規,旗主對旗奴是掌著生殺大權的。如今,自己轉到了四爺這位冷麵王的旗下為奴,那還有好日子過嗎?想到這兒他說:「四爺,這,這是怎麼說呢,我原來的本主兒九爺又該怎麼想呢?」

胤禎冷冷一笑說:「嘿嘿……這話說得混賬!旗奴轉籍是內務府的事,與九爺有什麼關係。朝廷不是有禁例,不準對大臣用刑嗎?你是二品大員,我自然不能動你。可你如今又是我四爺正白旗下的奴才,你犯了罪,我就要用本旗的家法來治你,你以為怎樣啊?」

溫瑤珍一聽這話,嚇得面如死灰,渾身顫抖,趴在地下磕頭出血,連連說道:「四爺饒命,奴才有罪,求四爺超生。」

四爺露出「冷麵王爺」的本色了:「哼,超生?告訴你,犯了事就別想求饒,這就是四爺我的家法。如今,人人都說我四爺刻薄寡恩。可是,我刻薄是真,卻並不寡恩。你大概也知遣,年羹堯是我的旗奴,如今當著四川巡撫;剛才去傳你的戴鐸也是我的旗奴,他已經當了知府,馬上要放他去做道台;還有梁皓之,也是我正白旗的旗奴,我保舉他做了河南的道台,可是他卻在背後說我的閑話,於是我打發他到烏里雅蘇台充軍去了。你溫瑤珍要是聽話,守規矩,我可以讓你陞官,放你去當個封疆大吏。可是你要故意惹我心煩,我叫你全家去給披甲人為奴,我也可以把你裝到鐵籠子里活活餓死。這就是四爺我的刻薄。我的毛病,可是這毛病我改不了!你懂嗎?」

四爺這話說得有情有理,可也透著讓人發抖的威脅,連十三阿哥都聽得渾身戰慄。溫瑤珍嚇壞了,他顫聲說:「四爺,奴才不知您老想問什麼事兒?」

「嗬,新鮮。鬧了半天是你問我呀,還是我問你?」四爺走到桌旁坐下,喝了口茶,沉穩地說:「爺想知道任伯安住在哪裡。」

溫瑤珍老老實實地回答:「回四爺,任伯安他住在宗學衚衕。」

「嗯——他不過是個罷了官的生意人,為什麼京城裡的官員都怕他呢?」

溫瑤珍不敢隱瞞,據實說:「四爺,那任伯安是康熙十五年考中的副榜貢生,在吏部當差二十多年。他不過是個小書辦,管的是考功司的檔案。他趁著方便,把百官大小過錯都另記了一本自己保管著……」

清朝的吏部是管官員任免升降的衙門。吏部的考功司則是考核官員的專門機構。在這裡管檔案的人,官職不大,責任不小,他掌握著全國大小官員的生死簿呢。誰優誰劣,是功是過全在他這兒記賬,誰升誰降,免誰罰誰也全看考功司的鑒定。所以,別看在這裡的人品級不高,可誰也不敢得罪。此刻,胤祥見四哥制服了溫瑤珍,心裡可真高興啊。他忍不住問道:「這任伯安保存百官檔案有什麼用呢?」

溫瑤珍既然開了日,就只好一吐到底了。忙說:「喲,十三爺,您是金枝玉葉,不知道這上頭的厲害。考功司的檔案全是密件,不奉皇上特旨任何人不能調看。您想啊,二十多年前的州縣官,只要熬過來,起碼也是三品以上的大官了。如今當官,既要有門路,又要防對頭,誰願意讓別人抓了把柄啊。所以,知道任伯安私藏了這份檔案,誰能不怕他呢。前些年,有于成龍、郭琇這樣的清官在,任伯安還不敢那麼放肆。可是眼下,朝廷的事沒人管,阿哥們又……嗯,阿哥們似乎又在鬧家務,任伯安的膽子越來越大了。何況,他還是八爺的文……」

溫瑤珍說到這兒,突然覺得走了嘴,說得太多了,便停住不說了。胤祥卻緊迫不舍地問:「說,往下說,任怕安是八爺的文什麼?」

溫瑤珍結結巴巴地說:「不不不,什麼也不是,這不關八爺的事,是奴才昏了頭,說走了嘴。」

真是越描越黑,不認賬難道就沒有了嗎?胤禎皺著眉兒想了一陣,哦明白了,是文班底兒!嗯,對!任伯安是老八的文班底兒。這麼說,他老八一定還有個武班底兒。好哇,這北京城裡果然藏龍卧虎,在父皇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一個小朝廷!他陰沉著臉又問了一句:「溫瑤珍,你被任伯安抓住了什麼把柄呢?」

溫瑤珍戰戰兢兢地答道:「回四爺。到了這份上,奴才不說也不行了,求四爺為奴才做主。奴才是康熙三十九年中的進士。因為求官心切,想補個好缺,所以花了兩千兩銀子去求索中堂。不想後來索中堂壞了事,被圈禁了。抄家的時候,抄出了奴才行賄的單子。任伯安花了錢買通吏部,把這張行賄單子買了過去。打那以後,奴才便不得不聽他的擺布了。他要把這單子撂出去,奴才不就成了索額圖的死黨了嗎?」

四爺終於明白了。他又緊盯著問:「哦,原來是這樣。你可知道任伯安的百官檔案在什麼地方嗎?」

溫瑤珍急忙擺著手說:「四爺,您老就別問了,那裡可是龍潭虎穴。」

四爺不以為然地一笑說:「嗬,這麼厲害。莫非是在哪位王爺的府里?」

「哦,那倒不是,是在任伯安的當鋪里。可這當鋪就在八爺府的斜對門。明面兒上是任伯安開的,實際上東家是八爺。一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就是當鋪里來個形跡可疑的人,八爺府的侍衛、太監立馬就過來保護了。」

四阿哥聽到這裡對溫瑤珍說:「好了,今天先說到這兒。四爺我知道你心裡還裝著幾件大事呢,回頭,你要老老實實地給爺全說出來。我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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