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節

離開珊瑚礁之前,約翰尼讓兩條海豚自己向外海游。海豚有著完善的聲納系統,它們發出的聲波充滿著幽暗的海洋,但人是聽不見的。通過聲波的反射,海豚能知道它們所在的確切的位置和航行的方向。它們的聲納系統可以測出周圍100英尺內一切障礙或大魚。在人類發明雷達以前好幾萬年,海豚(還有蝙蝠)早就發展了完善的聲納系統。當然,它們使用的是聲波,而不是無線電波,但兩者的原理是一樣的。

大海波浪滔滔,但算不上洶湧澎湃。有時浪花打到身上,衝浪板也會偶爾翻倒,但大部分時間,約翰尼都能在水面上輕鬆地滑行。夜色深沉,難以估計滑行的速度。他打開電筒一照,只見海水在他身邊高速流過。但他知道,時速不會超過10英里。

約翰尼看了看手錶,已過了15分鐘,回過頭來,已看不到小島的影子了。本來,他以為還可以看到點點燈火,但眼前一片漆黑,他離島已很遠了。現在,他正在夜幕籠罩下的大海上迅猛地向大陸滑行。要是在一年前,這樣特殊的航行準會把他嚇得半死。而現在,他一點不害怕——至少,他能控制自己的害怕心理,因為,他明白,他和朋友們在一起,而它們將保護他不受傷害。

現在,他得調整航向了。他知道,他想要蘇西它們往哪兒游,它們就會往哪兒游,這是輕而易舉可以做到的。澳大利亞大陸的海岸線,綿延幾千英里;只要他大致向西航行,就遲早能在某處上岸。他瞥了一眼指南針。使他意外的是,他根本不必改變航向,蘇西正向正西方前進。

這充分證明蘇西它們是多麼聰明,領會能力多麼強。米克發出了「救命」的信號,已足以使它們了解到它們將要擔當的任務,根本不必告訴它們去哪兒找「救命」的人,它們早就知道了。事實上,它們很可能熟悉昆士蘭的每一寸海岸線。

但蘇西目前游水的速度怎麼樣約翰尼不知道。應該讓蘇西自己決定前進的速度呢,還是按一下按鈕,告訴它任務緊急?最後,他決定還是按一下「快」的按鈕。至少,這樣做不會有什麼壞處。

他感到衝浪板稍稍向上一抬,但感覺不出速度是否加快了。他知道,這麼做已足夠了。他深信,蘇西對自己的任務已有了充分的了解,並正儘力向前猛游。如果他一再堅持要它加快速度,那反而會把它累壞的。

暴風雨留下的烏雲還低低地垂在夜空下,掩住了大部分星光,夜色越顯得濃重。原來海洋中發光的微生物現在也不見了。也許,暴風雨剛過,大海中的熒光生物尚未從震驚過恢複過來。要是它們現在出現在周圍,那它們那幽幽磷光對他至少也是一種安慰。在這漆黑的大海上,他形單影隻,有時竟會害怕起來。也許,一個滔天大浪,或是一塊大岩石,正在前面看不見的什麼地方等著他。他躺在衝浪板上滑行,身子離水面僅三英寸。儘管他充分相信蘇西,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產生這種恐懼感。他只得儘力克制自己。

忽然,他發現東方出現了淡淡的月色。烏雲依然濃密,月亮也未露面,但月光已開始反射在他周圍。儘管光線十分暗淡,周圍東西難以分辨,但看到遠處海天連接的地方,他的心大大平靜下來。現在,他也可以看到,前方既無岩石,也無珊瑚礁。蘇西在水下感覺比他的視覺靈敏得多,這是毫無疑問的。現在,他至少有蘇西和斯普特尼克的幫助。

他們已來到浩眾無垠的深海。航程開始時,滔滔浪花把衝浪板沖得上下顛簸,躺在上面很不舒服。而這裡,浪峰之間相隔幾百英尺,衝浪板順著滾滾海浪滑行。約翰尼很難判斷浪頭有多高。從約翰尼躺在衝浪板的角度來看,顯然比實際高度要高得多。蘇西常常悄悄爬上浪坡,然後在浪頭上停留一會,再急速直下浪谷——它一次又一次地重複這個過程,不久,約翰尼就能在衝浪板上自如地調整重心,讓衝浪板沿著浪坡爬上浪尖,又沿著下坡滑向浪谷。

一彎新月從雲端露出來。這時,約翰尼第一次看到,滔滔大浪在他四周翻滾,綿延無垠,一直伸展到看不到盡頭的夜色中去。浪頭在月光下閃閃發光,使浪谷顯得更為幽深。衝浪板滑向黑暗的低谷,再慢慢爬上向前移動的山峰——浪頭,就像從黑夜走向白天,又從白天轉入黑夜。

約翰尼看了一下手錶,發現他們已在大海中遊了4小時了。這就是說,如果運氣不錯的話,他們至少已遊了40英里,而且,黎明也即將來臨。這能幫助他克服睏倦。有兩次他打盹了,從衝浪板上被拋下水去,驚醒過來發現自己正在水中掙扎。他只得在漆黑的大海里游泳,等待蘇西回來找他——這當染是很糟糕的事。

東方」漸漸露出魚肚白兒回頭看看,等待初升的太陽跳出海面。這時,約翰尼回憶起自己在「桑塔-安娜號」沉船上觀望黎明來臨的情景。當時,他孤獨無援,熱帶的烈日幾乎把他烤焦,而現在,他鎮定自若,充滿信心,儘管他已無法回頭。此時此刻,他前後均離陸地50英里。但太陽對他已不再是威脅了,他的皮膚早已曬得烏黑油亮了。

冉冉上升的旭日驅走了長夜,他感到太陽曬在背上暖烘烘的。這時,他按了一下「停」的按鈕。該讓蘇西休息一下了,還得讓它覓食吃頓早餐。約翰尼自己跳下衝浪板,游到前面給蘇西解開挽具——蘇西高高興興地遊走了,還一再躍入空中,表示它的興奮之情,眼前看不見斯普特尼克的影子,也許它在什麼地方抓魚吃呢。但只要你召喚它,它就會馬上游過來的。

約翰尼把臉罩推到額頭上。整個晚上,他都戴著,以防止浪花打進他的眼睛。他雙腿一跨,騎在衝浪板上,任海浪緩緩搖曳。一隻香蕉、兩個肉卷,幾口桔汁,就權充早餐。其他的留在以後再吃。即使一切順利,還得花五六個小時才能到達澳大利亞大陸的海岸。

他讓兩條海豚休息15分鐘,自己則在衝浪板上休息,任海浪上下顛簸。然後,他按了一下召喚它倆回來的按鈕,就等待起來。

5分鐘過去了,還不見它倆的影子,約翰尼有點擔心了。5分鐘它們可游3英里,而它們不可能離他這麼遠。不久,他見到熟悉的鰭肢,分開水面,向他游來,他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下了。

但不到一秒鐘,他猛地在衝浪板上坐起來。那鰭肢當然非常熟悉,但不是他所等待的海豚的鰭肢,而是一條虎鯨的鰭肢!

那象徵著死亡的虎鯨,以每小時30海里的速度向他游來,這短短的幾秒鐘,似乎永遠凝固住了。然後,他不無懷疑地想到,那虎鯨是否聽到了他發的信號才來的?那麼,他還存有一線生還的希望,那可能是……

不錯,當虎鯨巨大的頭在幾英尺外露出水面時,他認出了固定在頭上的那隻流線型的控制盒。

「你可把我嚇了一大跳,雪妹。」他終於喘過氣來說。「下次可別再這樣嚇我了。」

話雖這麼說,他對自己的安危還不能說有十分的把握。根據最近的報告,雪妹已不再什麼魚都吃。至少,沒有聽到海豚對它的抱怨。但約翰尼不是海豚,也不是米克。

雪妹用身子擦著衝浪板,約翰尼隨著塑料鋼板劇烈地上下晃動起來。他緊抓板的邊沿,以防跌入海里。而事實是,對虎鯨來說,這算是最輕柔的摩擦——要知道它有15英尺長啊!當它游回來再用身子去擦衝浪板的另一邊時,約翰尼放心多了。顯然,它是在表示友好,他心中默默地感激著米克。

儘管心有餘悸,約翰尼在雪妹游近時伸手輕輕地拍著它那光滑的背。它的皮膚摸上去和海豚的皮膚差不多,像橡皮似的,富有彈性。這當然是十分自然的。人們很容易疏忽,以為這個海洋中的死神只是另一種海豚而已,只不過比一般海豚大罷了。

雪妹好像很喜歡約翰尼的撫摸,所以它游回來希望約翰尼能再拍拍它那光滑的背。

「我想,你獨自一個一定感到很寂寞吧。」約翰尼同情地說。可話剛出口,他已嚇得僵住了。

雪妹不是獨自一個,它並不孤單。它的男朋友正悠然自得地向這兒游來——它有30英尺長!

那鰭肢比人還高。只有雄虎鯨才有這麼巨大的鰭肢。那黑色的三角形鰭肢,就像船帆,慢慢地向約翰尼坐著的衝浪板游來。約翰尼嚇得動也不敢動。他只是在想:你可沒有形成條件反射——你也不是米克的朋友。

這才是約翰尼見到過的真正最大的動物——它看上去有一條船那麼大——與雪妹相比,雪妹只不過像條海豚那麼大了。雪妹身子雖小,卻是主宰者——是女主人。它那碩大無比的男朋友在衝浪板周圍游弋時,它沿著衝浪板內圈打轉,始終把它的男朋友和約翰尼隔開。

有一次,雄虎鯨停住了,把頭探出水面6英尺高,然後縱身跳過雪妹,試圖向約翰尼的背後撲去。那雙眼睛中有飢餓、智慧和兇殘——就是沒有一絲友善!也許,約翰尼的高度想像把它的形象誇大了。但它還是一直繞著衝浪板打圈,且圈子越縮越小。再過一會兒,它就要擠到雪妹身邊了。

然而,雪妹另有高招,當它的男朋友離約翰尼僅10英尺遠時,那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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