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黑雪山谷 第十九章 在隧道的盡頭

對一個獨立的、每個成員都彼此了解的小世界而言,最大的衝擊莫過於突然出現一位完全陌生的人。

當佛博士慢慢地沿著走廊進入主休息室時,便碰到了這樣一個意外的經驗。他諒訝地注視著闖入者,懷疑偷渡者如何能躲過偵察而不被發現。對方則尷尬且虛張聲勢地看著他,顯然是在等佛博士先開口。

「唔,魏理斯!」佛博士終於開口了,「很抱歉沒認出是你。我想你己為科學作了最大的犧牲,還是我應該說是為了你的同胞?」

「是的,」魏理斯乖戾地回答,「我是想辦法把頭放進了一個頭罩中,但是那些該死的毛髮產生了太多的聲音,使得外人無法聽到我說的話。」

「你打算什麼時候出去走走?」

「等格林柏回來,他和比爾·錢去掘洞了。」

在一九八六年彗星第一次飛掠過地球時,予人彗星的密度遠低於水的印象,也就是說它不是由滲透性物質組成的,就是充滿蜂巢般的洞孔。結果這兩種猜測都被證明是正確的。

最初,謹慎的史密斯船長堅決禁止任何洞穴探測活動,後來因為潘得瑞博士提醒他的助理錢博士本身就是一位有經驗的洞穴學家,他的態度才軟化下來。事實上,這正是錢博士被選擔任此任務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重力這麼小的地方,洞穴是不可能倒塌的,」潘得瑞告訴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船長,「因此不會有被掩埋的危險。」

「萬一迷路呢?」

「錢博士會認為這個顧慮是對一位專家人員的侮辱。他曾經深入門茅斯洞穴二十公里。無論如何,他有足夠的資格可以當一位稱職的嚮導。」

「在洞穴中怎麼聯絡呢?」

「這些電線裡面都有光纖線路,而且太空衣上的無線電應該也派得上用場。」

」噢!錢博士打算探測哪裡?」

「最好的地方是小恩特底部的廢噴泉,它已熄滅了至少一千年了。」

「所以我猜它應該會再安靜一段時間。很好,還有其他人想去嗎?」

「格林柏自願參加,他曾在巴哈馬群島參與多次水底洞穴探險的活動。」

「我也曾試過一次,但是一次就夠了。告訴格林柏他得好好保重自己,他能探險的深度以看得見入口的地方為限,不可以更遠。萬一他與錢博士失去聯絡,沒有我的允許,他不可以再追隨錢博士作更深入的探險。」

船長告訴自己,他絕不會允許格林柏這樣做的。

錢博士知道很多關於洞穴學家希望回到地面的笑話,且他對自己的定力有絕對的信心。

「那必定是個危險且嘈雜的地方,有涼涼的流水與顛簸的地面,」他議論道,「我喜歡洞穴純是因為它們的和諧,和超脫時空的感覺。你知道那裡千百年來都沒有任何改變,只有鐘乳石變厚罷了。」

但是當他鑽進哈雷深處,並且把將與格林拍綁在一起那斷不了的細線用完時,他才明白這不再是真的了,雖然他沒有任何科學上的證明,但是以他地質學家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地下世界是昨天才形成的(以宇宙號的時間尺度來算),它比人類的某些城市還要年輕。

他滑行前進的這條變化極大的陰暗長隧道,大約有四米寬,他那沒有重力的感覺使他想起在地球潛水到洞穴時的情形。低重力的情況很容易使人產生幻覺,好像他身上的負重過重,因此使他不斷向水底下沉似的,只有在完全沒有阻力的情況下,才使他想起自己是在真空中移動,而不是在水中。

「錢博士,你已經離開了我的視線,」在距離入口處五十米的格林柏說,「無線電聯繫還很清楚,你看到的景象如何?」

「很難說,我沒有辦法分辨出任何構造,所以我無法描述它們。它們不是任何一種岩石,它們一碰就碎,我覺得自己像是在探測一塊巨大的瑞士乾酪起司……」

」你認為它是有機物?」

「是的。但當然和生命沒有關係,只不過它是形成生命的完美原料。各種碳氫化合物,化學家會對這些樣本感興趣的。你仍能看得到我嗎?」

「只有你的光線,但很快又變弱了。」

「噢,這裡有一些真正的岩石,不像是屬於這裡的,可能是外來的。啊!我敲到金子了!」

「你開玩笑!」

「它是那種曾經在古老西部愚弄過很多人的鐵硫化物,在人造衛星外層十分常見,當然,別問我它在這裡做什麼……」

「看不到你了。你已經在二百米以外了。」

「我正通過一片很特殊的路面,看起來像是隕石的岩層。那時候一定曾經有大事情發生過,希望我能查出正確的時間。哇!」

「不要嚇我!」

「對不起,我的確是嚇了一跳了。前面又出現了一個大洞穴,它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讓我搖動光線四處觀察它……」

「它幾乎是圓球形,約三、四十米寬,真令人難以置信!哈雷充滿了驚奇!竟然有鐘乳石、石筍。」

「這有什麼稀奇?」

「因為這裡根本沒有石灰石,也沒有流水,更何況這裡的重力這麼低,怎麼會有鐘乳石呢!它看起來像某種蠟,形狀很特殊,像是一隻欲滴的蠟燭。唉,怪事……。」

「發生什麼事?」

錢博士的聲調突然變了,格林柏也立刻察覺到了。「有一些鍾乳圓柱已經被破壞了,它們倒在地上,幾乎就像……」

「繼續!」

「……像有什麼東西誤撞了它們。」

「這太瘋狂了。會不會是一次地震折斷了它們?」

「這裡沒有地震,只有噴泉造成的微震。這兒可能曾有過一次大爆炸,但也是在幾個世紀以前了,因為在倒塌的圓柱體上已有一層幾公釐厚的蠟了。」

錢博士漸漸恢複了鎮定。他不是一位愛幻想的人,洞窟研究不是這種人能夠從事的研究,但是這個地方的感覺卻使他想起了一些困擾的聯想。這些倒落的圓柱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籠子的柵欄,是被關在裡面的怪獸在逃跑時破壞的……

當然,那是極謊謬的,但是錢博土已經學會不可忽略任何徵兆、任何危險信號,除非他已查出它的原因。他的謹慎好幾次使他逃過危險,在確定他恐懼的原因無害之前他將不會魯莽行事,繼續往下探測。他很誠實地承認那確實是恐懼。

「比爾,你還好嗎?發生了什麼事?」

「我仍在拍攝中。那些形狀使我想起印度廟宇的雕塑,都是色情的。」

他故意轉移他的想法來遠離他所面對的恐懼。同時,毫無意識的拍攝及搜集樣品的動作也分散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

應該沒有問題,他一再提醒自己,適度的恐懼是有益的,只有在過度驚慌時才會造成傷害。在他的一生中曾經兩次驚慌失措(一次在山中,一次在水下),而今仍然讓他心有餘悸,毛骨悚然。謝天謝地,他現在還沒有那麼驚慌,不知道為什麼,總之他感到很安心。這整個情況似乎存在著一種喜劇的因素。

他現在開始笑了,不是歇斯底里的笑,而是獲得了實質紓解的笑。

「你看過以前的電影星際大戰嗎?」他問格林柏。

」當然,很多次了。」

『很好,我知道是什麼使我困擾了。在那故事中有一段是路克的太空船俯衝入一顆小行星,結果衝撞上一個巨大的潛伏在洞穴中的蛇形動物。」

「不是路克的船,是韓·梭羅的千年獵鷹號。我一直不明白那個可憐的怪獸是如何勉強地維持生計的。它必定是在飢餓中成長,等待著突如其來的太空美食。雷兒公主僅僅只是開胃小菜。」

「我是絕不想成為食物的。」錢博士非常平靜地說,「即使這裡有生命(如果是真的就太棒了),這個食物鏈必定很短,所以除非發現了比老鼠或香菇還要大的東西才會令我感到驚訝……現在讓我們看看我們要往哪裡走下去……在洞穴的另一邊有兩個出口,有邊那個比較大,我要走那邊……」

「你又走了多遠了?」

「噢,有半公里了。我們現在是在一個洞穴的中央……該死,被牆擋住了。我現在找到了一個線索……繼續走,平滑的牆現在變為真正的岩石了……真可惜……」

「什麼問題?」

「不能再前進了。有更多的鐘乳石……它們靠得太近了,使我無法通過……它們的顏色真美……是我在哈雷上看過最美的綠色和藍色。等一下我現在要把它們拍下來……」

錢博土靠在狹窄的隧道壁上瞄準鏡頭。他戴著手套的手指伸到調整明暗的開關,卻—不小心失手把主要光線給切斷了。

「差勁的設計,」他抱怨,「這是我第三次犯錯了。」

他並沒有立刻更正他的錯誤,因為他覺得這種漆黑與寧靜是唯一有在深黑的洞穴中才能享受到的。他的維生系統發出和緩的吵雜聲,使他不得安寧,但至少——』

——那是什麼?在阻止他繼續前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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