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 天羅寶藏 第九章 白雪飛花亂人目

一陣奇異的嗡嗡之聲在夜空中響起。這嗡嗡聲並不悅耳,但聞者卻情不自禁地就放下一切念頭,側耳朵去。聲音彷彿很近,就在耳邊,又彷彿很遠,遠在天外,隨時能消去人的魂魄一般!

這是地獄中魔主的宴樂,本就不是人間所能夠聽到的,它也本不應該出現在人間!

崇軒只覺得手上一顫,那股嗡嗡聲竟然逆著他的劍芒而上,一陣陣的巨力彷彿大鎚般擊在他的劍光上,一開始無形無質,漸漸綻放出繁花一般耀眼的光芒,美麗之極,卻也凌厲之極,決不是如今全身力量全失的他所能對抗的。

鏘然一聲輕響,他手中的青劍脫手落地。

天羅寶藏之一的秘魔之影,可以輕易吞噬人間一切蠱毒的萬毒之祖;可以瞬間將人的內臟撕得粉碎的魔蟲;可以寄居在人類腦中,不斷繁殖,將人變為飼主行屍走肉的惡鬼!如今,它在水下神殿的密室中沉睡了三十年的時光,終於再次綻放出它妖異的光華,飽餐這噬血的盛宴!

那全身布滿彩光的秘魔之影,正張開雙翅,嗡嗡鳴唱著,向崇軒胸前撲下。崇軒用最後的力氣將目光從那女子臉上挪開。那女子的面容因興奮而扭曲,顯得有幾分猙獰。她雖然長著和蓮華一樣的臉,卻絕非蓮華本人。崇軒心中不禁有些釋然。

秘魔之影雙翅鼓動,已然割破崇軒的衣襟,就要鑽入血肉!

崇軒一瞬之間,竟有些輕鬆的感覺。

突然,一道刺目的白光從崇軒胸前划過,一開始來勢極快,而後漸漸變緩,宛如一團青白色的氣泡,將那秘魔之影包裹起來。秘魔之影受了束縛,更激起了噬血狂性,在氣泡中左衝右突,四處啃噬,利如刀刃的雙翅翕動不止。然而那團氣泡看上去極薄極輕,卻彷彿極為堅韌,無論秘魔之影如何掙扎,卻始終難以突破其間。突然,那團氣泡宛如受了某種外力的催逼,高高躍起,直奔那女子身體而去。

那女子下意識的舉手格檔,那團氣泡的去勢也不見得有多麼快,但偏偏就從她防守的間隙中直穿而過,生生沒入了她腹內!

秘魔之影的威力,那女子豈能不知,瞬時驚得臉色蒼白如紙。而那被氣團包裹的秘魔之影,依舊在她體內不住掙扎,妄圖破繭而出,這洞穿肺腑之痛,豈同小可。那女子臉色慘變,額上冷汗淋漓而下,卻也不敢運動內息抵禦,因為只要這氣泡一破,她所受的痛苦只怕是如今的千萬倍!

崇軒愕然,回頭向那道白光來處望去。

火光微弱,前方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影。那人一身藍袍,卻是藍得發黑。然而更藍的是他過膝的長髮,微卷的發束蓬然披散,宛如一道奔瀉的長瀑。

他的眸子卻是一種詭異的紅,紅得深不見底,宛如紅蓮之火,獵獵燃燒於長夜之中,觸幽通神。

崇軒彩瞳收縮,注視著來人。他的整個面容,就宛如壁畫上的神佛,隱然帶著讓人不可諦視的光芒。只是崇軒卻覺得有些熟悉,彷彿曾經在某處見過,卻一時回憶不起來。他突然問道:「你是誰,為什麼幫我?」

那人淡淡一笑,這一笑竟宛如千萬年的暗夜中,突然出現的一縷陽光一樣,讓人有種不惜膜拜的感覺。

他緩緩道:「我正是曼荼羅教主。」

樂勝倫宮另一處大殿中,王座上的黑衣人臉上的驚愕、憤怒、憂慮急劇變幻,又都漸漸平息,最後化作一絲冷笑,似在嘲笑冥冥中諸神為人類安排的命運,又似在嘲笑他自己妄圖改變命運的僭越。他突然起身,重重嘆息道:「沒想到,一切還是按照他原來的樣子運轉。看來,只剩下最後一條路了。」

他沉默了片刻,心情似乎頗為複雜。然而這不過是片刻的事情,他重新坐回王座,向殿外揮手道:「叫九靈童子過來。」

崇軒怔了怔,突然笑了起來:「崇軒何德何能,勞動四聖泉使者、秘魔之影,如今殘喘一息,懨懨待斃之時,還有勞教主親自出馬,未免太看得起在下了!」

那人搖了搖頭:「你錯了。」

崇軒冷笑道:「錯在何處?」

那人道:「那四人並非聖泉四使,此處也並非樂勝倫宮,所以你錯了。」

崇軒彩瞳中掠過一絲驚疑。

那女子卻忍不住顫聲問道:「你……你真是曼荼羅教主?」

「曼荼羅教主·帝迦。」那人頓了頓,淡淡望著她,道:「你應該就是香巴噶舉派千面魔母白瑪。當年曼荼羅教滅噶舉派一戰,被你用化身之術逃掉,這一次卻是無論如何不能放過你了。」

崇軒駭然,道:「她是噶舉派的人?」噶舉派,正是蓮華所信奉的教派。

帝迦笑道:「你遇到過的所有敵人都是。」

崇軒眉頭緊皺:「她若不是真的聖象泉守護者,那冰城濕婆神廟中,給我和蓮華喝下的聖象之血又是什麼?」

帝迦道:「不過是普通的迷藥。象泉守護者,就算付出自己的生命,也不會讓聖象受到絲毫傷害,又怎可酣飲聖象之血?只是她扮演的象泉守護者的確神形兼備。若不是真正的兩位使者已經十年沒有離開樂勝倫地宮,我差點也真假難辨。這一點,除了白瑪本人最擅長化身易容之術外,更要歸功於她的主人的夢境成就法。此人竟能洞穿樂勝倫宮的封印,看到地宮中聖象守護者的行動,不愧為噶舉派轉世活佛,我此生註定的勁敵。」

崇軒沉默了片刻,緩緩道:「你是說,這千面魔母白瑪的真正主人,是噶舉派活佛?」

帝迦道:「正是。」

崇軒道:「如此,我和蓮華經歷的一切磨難,並非曼荼羅教所為,而實是香巴噶舉活佛一手安排?」

帝迦微笑道:「我若要殺人,何必用這些無用的手段。」他似乎無意的抬了抬手,一聲破碎的悶響似乎從白瑪體內傳來。一旁白瑪那本已完全失去血色的臉頓時變得青紫,胸膛上瞬時隆起一團正在蠕動的肉團,似乎她的皮肉之下,某種活物正在迅速的竄行著。她滿面青紫,額頭上青筋暴突,容顏也在急速的變化著,似乎只一瞬之間,就完全變成了個鶴髮雞皮的老婦,她厲聲慘叫,枯瘦的雙手在空中不住揮舞,身體彷彿整個癱軟下去,再也沒有骨骼跟血肉之分,那秘魔之影在裡面衝突來去,頓時將她的皮膚沖得一團一團地凸起,看去醜惡而詭異。

帝迦望著她,眼中的神光帶著種超脫塵世的冷漠。彷彿他就是那滅世的神祗,決不會為芸芸眾生的苦難而悲哀——因為,只有毀滅是他的職責。

帝迦突然一手揮下。一道極亮的光華瞬息照亮了夜色。

砰然一聲炸響,大蓬鮮紅的血花盛開在幽暗的夜色之中,她的身體竟被這道光華生生攪得粉碎,濃濃的血腥之氣瞬時彌散得無處不在!

她體內的秘魔之影也沒有了聲息,伴著它的殉葬者一起化為塵芥。

四周寂寂良久。只聽帝迦微嘆道:「三十年前天羅教培植的魔母已和她的肉體一起毀滅,噶舉活佛就算有煉製之法,也至少要三年才能煉成,而且其形狀面目,都可能與今天完全不同。這樣陰毒的魔物,看來還氣數未盡,並非一時能夠完全毀滅的。」

崇軒默然片刻,道:「噶舉活佛在哪?」

帝迦微笑道:「這宮殿的後邊,相信他一直在不遠處看著你我。」

崇軒道:「你要去殺了他?」

帝迦淡淡笑道:「我如今已不想殺他。因為,今日他註定會死在你的手上。」崇軒一怔,帝迦已轉身向殿外走去:「這就是命運,我們不過是命運中的一點,一切的改變,都是徒勞。」

大殿的王座上,那人已站起身來,一襲黑色的大氅將他整個人包裹在濃黑的夜色中,他對台階下道:「九靈童子,血鷹衣你已經穿上了?」

九靈童子雙目放光,道:「是。而且經過半個時辰的演練,屬下體內的血魔已經可以和血鷹衣融合,雖然尚未完全成熟,但也能施展出八成以上的威力。」

那人笑道:「很好。然而事情並非如你我所想——」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刺耳:「崇軒還沒有死!」

九靈童子吶吶道:「怎麼可能,四大覺士加上秘魔之影,難道還不足以取他性命?」

那人一揮手:「若沒有曼荼羅教主中途出現,十個崇軒也已經死了!」

「曼荼羅教主?!」九靈童子臉上閃過一片不可置信的神色,顫聲道:「難道,難道世上真的有這個人?曼荼羅教不是在三十年前就已經……」

那人一字字道:「你錯了。三十年前,曼荼羅教滅了噶舉派滿門,而後就銷聲匿跡。藏地僧眾傳說他們與上任活佛多吉帕姆同歸於盡了,然而事實遠遠不是這樣。曼荼羅教並沒有消亡,而是潛藏在某陰暗之處,韜光養晦,等著元氣漸復。五年前,我夢境成就法剛剛有小成之時,照臨浮世,發現曼荼羅教新任教主已經產生。三年前,發現他竟用邪神濕婆的力量,打開樂勝倫宮的封印,與手下諸魔頭盤踞其中,以僧人骨、髓、筋、肉祭煉法寶,意圖某日潛形出世,消滅佛法,以興濕婆邪教……我日夜憂思,但由於以前沒有西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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