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梵天寶卷 第六章 比目永訣咫尺天

黑衣女子眼神中有些恍惚,彷彿那記憶的漩渦還未從她的身、心中消失:「不錯,我就是姬雲裳。有人跟你提過我么?」

世寧搖了搖頭,道:「我在嚴府水牢中見過你。」

姬雲裳冷冷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神色漸漸蛻變成湖水一般的平靜:「你知道我是誰?」

世寧點了點頭,跟著又搖了搖頭:「不知道。」

姬雲裳的神色變了變,輕輕嘆息道:「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她轉頭對著帝伽。

帝伽微笑。

姬雲裳雙目光芒閃動:「現在並不到四丈。」

帝伽微笑道:「是一丈一尺。」他頓了頓,淡淡道:「這是現在的你與我之間的武功差別,我高你低。」

姬雲裳眼中聚起一個譏誚的笑容:「是什麼讓你狂妄如此?」

帝伽手抬起:「便是它!」

濕婆之弓上暗金色的光芒閃爍,宛如夕陽落處的金山流液,涌淌在帝伽的手上。那金光宛如實質一般,將他與姬雲裳隔開,將整個石室都籠罩住。

姬雲裳瞳孔收縮,彷彿被這強光映照:「濕婆之弓的力量,也不過是一個傳說,你以為拿到它,就真能成為神選定的人么?」

帝伽悠悠道:「我不是神選的人,我只是濕婆選就的人!」

他倏然手指用力,電光石火之間,那張弓已經被他拉得如滿月般圓!帝伽厲聲道:「第二支箭是第二種象徵,沒有什麼人、什麼物、什麼力量能超過其威嚴,我命名它為『苦行』!」

傳說苦行乃是人的力量之本,只要你能夠苦行感天,你便可以實現一個願望,就算你許願具有殺神的力量,也必將能實現。難道說帝伽要以自己苦行的力量,來擊殺姬雲裳么?

刺目的金光輪轉,宛如暗夜中光明的太陽,在凌厲前行著。光芒對準的,正是姬雲裳的面龐!姬雲裳的瞳孔在光芒的照射下,收縮成一條線,她的身形忽然動了起來。

如果說帝伽是太陽,那麼姬雲裳就是水,是雲,是浩瀚的大海,是長空密布的烏雲。她的腳步宛如行雲流水一般,合著曼妙的節拍,在石室中流淌著。

世寧雖勁力走岔,全身如碎,但仍然看得心曠神怡,彷彿身體上的病痛都被這雲水洗滌了一般。

水欲衝天,雲欲蔽日,石室中登時沁出了一陣刺骨的冰冷。

姬雲裳一動,帝伽同時也動了起來。不同的是,他的行動彷彿是舞蹈一般,剛勁有力,但又靈動徜徉,那輪金日登時仿如乘上了六龍馭駕的戰車,奔騰恣肆於九霄之上!

兩人雖然都是行動,但姬雲裳的偏於靜,而帝伽則偏於動,動靜相形,暗沉的石室中忽然充滿了肅殺。

要命的肅殺!

劇舞之中,帝伽突然一聲清嘯,那支金箭破空而出,向姬雲裳疾飛而來!這支箭去勢快極,一瞥之間,彷彿就已到了姬雲裳的眼前!恍惚之間,一箭彷彿變成了千千萬萬箭,每一箭指向的,都是姬雲裳的眉心!那些箭紛繁複雜,不可勝數,就算你揮出了千千萬萬劍,也仍然有一支箭會擊中你,而且必定會擊中你!

這箭彷彿在九天之上,十地之下,又彷彿經過了天神瀝血的祝福,三千世界中,已無一人能夠抵擋!

這一箭,可以射穿傳說中阿修羅王那永遠不破的三連城;這一箭,射向的是姬雲裳的眉心,它已經在姬雲裳的眉心了!

空中忽然閃起了一道紫光,姬雲裳清嘯之中,舞陽劍猝然閃耀了起來。

同樣的是劍光,世寧卻感覺此時的舞陽劍,跟在他手中不同了。至於有什麼樣的不同,他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舞陽劍在他手中,他有信心戰勝任何人;而在姬雲裳的手中時,這已不是一柄劍,而是一種象徵,一件圖騰,一份值得膜拜的衝動。

劍光如同流水,卻不為任何東西所阻擋,向金箭迎了過去。兩人的眸子中,都是絕對的自信!

金、紫兩色一接,卻同時黯淡了下去。姬雲裳臉色一變,那金紫交纏的無限濃彩中,金箭宛如破空長龍,向姬雲裳怒襲而來!姬雲裳突然出手,兩指電般射向金箭。咯咯兩聲響,那金箭被她擊得倒飛而回,向帝伽射了過去。

帝伽伸手接過,淡淡道:「不知這樣的箭,前輩還能接幾箭?」

姬雲裳一動不動,她的目光居然顯得有些落寞。她沉默著,緩緩道:「就算有千箭萬箭,我都能接下來,但我卻沒有敗你的把握。」

帝伽笑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姬雲裳淡淡道:「我本就說過,若真是你的東西,你只管拿走,我絕不阻攔。」

帝伽舉起手中的弓與箭,笑道:「這是我的。」

姬雲裳沉默著,她盯著帝伽,盯著那還原成暗金色的濕婆之弓:「我只知道它不是我的。至於是不是你的,自然會有人跟你爭,卻不是我所關心的了。」

帝伽的腳步本跨了出去,聞言收回,疑道:「此話怎講?」

姬雲裳淡淡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帝伽走後,姬雲裳也就走了出去。

世寧調息了多時,已勉強可以起身,當下跟在姬雲裳的身後,踉踉蹌蹌地向外走去。

蘭葩仍然半躺在外面的石頭上,一眼見到姬雲裳,不禁驚喜道:「師父!」但隨即卻沒有發現楊逸之的身形,她的神色迅速黯淡了下去:「師父,他……」她很想問問楊逸之的景況,但卻又有些不敢出口。

姬雲裳淡淡道:「你乾的好事。」

蘭葩的臉色突然變了,變得很慘很慘。

世寧心中忽然掠過一陣不祥的預感,他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姬雲裳緩緩道:「梵天地宮乃是本門的聖地,她私自帶領外人闖入,便是犯了本門的大忌,將會遭受洗心煉骨的刑罰。」

世寧大叫道:「不公平!為什麼帝伽就可以進入呢?」

姬雲裳道:「帝伽是曼荼羅總教教主的傳人,而你根本不是本門之人,不能以教規罰你。」

世寧搖了搖頭,他已看出姬雲裳是有意為他開脫。她與自己的瓜葛很深,但當日水牢中的對話,他畢竟沒有記得多少,模模糊糊的並不是很清楚,聞言大急:「那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她么?」

姬雲裳道:「自然是有的,只要你將楊逸之尋了過來,替她受了一半的刑罰,然後投入我門下,那便可以了。」

兩個人分擔著受,總比一個人獨受要好很多。世寧叫道:「好!我這就尋他去!」

姬雲裳冷冷道:「青墳之前,一個時辰為限!」

世寧點了點頭,強行提起真氣,向外沖了過去。姬雲裳看著他的背影,眼神卻一片落寞,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本門弟子大多不幸,傷在男子的薄情上。你二師姐就是眼前的例子,蘭葩,你為何還這樣做呢?」

蘭葩垂下頭,不去看姬雲裳的眼睛。

濃重的黑暗漸漸襲下,楊逸之,他會來么?

世寧忖度著楊逸之落出的方位,圍著梵天地宮轉了大半座山,方才找到了剛才那石室的外面。楊逸之正坐在一塊大石上。黃昏那枯黃的陽光垂照在他的身上,他的眉頭皺起,就迎著這金黃的太陽,苦苦思索著。

他的人彷彿很安靜,但只要多看一眼,就會發覺他的全身都在動著,竟沒有一處是安靜的!世寧的腳步忍不住放慢了下來,他知道楊逸之正在修鍊一種極為奇特的武功,而且已經在最緊要的關頭。究竟是趕過去告訴他蘭葩的消息,還是等他練完功?要知大多上乘武功本就奪天地造化,深遭造物之幾,修鍊時禁忌極多,往往一半的關鍵是在這開始時的一段時間內。若是遭到了打攪,就算日後還可以修鍊,也必然不能登峰造極,厲害的還會經脈受損,落個終身殘廢。所以世寧大費躊躇。

好在楊逸之忽然發出一聲清嘯,身子突然拔起,連環飛縱,竟然上升了兩丈多高,然後宛如有人托著一般,緩緩落下。世寧知道他已告一段落,大喜上前,道:「恭喜楊兄神功得成。」

楊逸之沉靜的臉上也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容:「只是皮毛而已,外相初成。就請兄台為我護法,我由外而內,固我真氣。」

世寧急道:「來不及了。」當下將蘭葩為他遭受洗心煉骨之刑的事說了一遍。楊逸之臉色登時變了,急道:「他們現在哪裡?」

世寧道:「青墳之前!」

楊逸之臉色連變了幾變,他忽然對世寧道:「事情緊急,小弟想向兄台借一物,不知兄台肯么?」

世寧道:「要什麼東西,你只管說就是了!」

楊逸之道:「梵天寶卷上記載的武功心法極為特殊,煉到高處,可不修內息,借光風之力禦敵。小弟已初窺門徑,只是時機緊迫,外相初固,內相卻虛缺,光風之力還不能自如運用。不知兄台可否將內力分我一些?這樣,也可勉強發揮梵天寶卷部分的威力,你我二人聯手禦敵,救出蘭葩。」

世寧笑道:「姬雲裳武功極高,我本擔心沒有勝她的辦法,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