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黃松峪夜裡的殊死搏鬥

雲一彪透過參差的人叢朝前一看,發現便衣偵察員小穆正和已經得到從寬處理的劉七向他和崔大棟這邊遞著眼神。

因為雙方相距太遠,中間又不時地閃現熙來攘往的人流,所以,雲一彪雖然已經意識到劉七那眼神是向他報告在人群里發現了他們急待捕捉的「目標」,但是,究竟誰是王紹義和王茂父子倆,他們仍無法斷定。畢竟他們只是從敵偽的檔案上見到過一張已經泛黃的王紹義照片,有些模糊的畫面根本讓他們無法清晰地做出判斷。

「大棟,注意!劉七既然在那邊向咱們遞眼神,就可以肯定『目標』是在離咱倆不遠的地方。記住照片上王紹義的相貌,你往東邊搜,我往西邊搜。只要咱們發現了王紹義或者王茂,務必要抓活的。馬市上的群眾太多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千萬不能開槍。」雲一彪的眼光在黑鴉鴉的人群里搜尋著,但是,因為是在嚴寒逼人的冬天裡,那些馬販子們大多戴著可以遮擋住顏面的長絨皮帽子,或用厚厚的毛線圍脖圍住面孔,使得雲一彪和崔大棟很難從那些看不清眉眼的面孔上,去與他們在照片上所見到過的案犯相貌進行對照。就在雲一彪左顧右盼的時候,迎面閃過一個身材瘦小的老客,他的衣飾很特別,不像那些普通的馬販子一樣穿著羊皮襖、頭戴狗皮帽子,而是身穿一件罩有藍色華達呢面料的火紅貂皮長大衣,頭戴一頂與眾不同的狐狸皮帽子。再看腳下,穿的也不是北方冬季常見的靰鞡,而是一雙黑亮的短腰馬靴。顯然,這位老客的衣著奢侈昂貴,但相貌卻顯得格外憔悴委瑣,刀條長臉多皺得如同一隻核桃,下頦和唇上蓄有一綹黑森森的鬍鬚,鼻樑上架著一副黑色的墨鏡,使人無法看清他的眼睛。他與雲一彪互相對視了一眼,還沒有等到雲一彪認清他那張臉孔,穿藍色華達呢面料皮襖的老客就十分輕捷地從他的身邊倏地擦身而過了。雲一彪隱隱地覺得閃過去的那個老客有幾分面熟,稍一遲疑,卻忽見前方喘吁吁地跑過一個人來,原來是心急如火的偵察員小穆,他喘吁吁地對雲一彪說:「哎呀,王紹義剛剛從您身邊溜掉了!」

雲一彪吃了一驚。

「就是他!」從小穆的身後又閃出三個扮成馬販子的人來,其中一個就是從遵化帶到梨木檯子尋找王紹義父子蹤跡的劉七。他急不可待地來到雲一彪的面前,朝著已經消失在人群深處的那個戴狐狸皮帽的可疑人一指,說道:「方才那個穿藍色皮襖子的小老頭兒,他……他就是你們要找的王紹義!」

小穆也說:「我們看見他就站在您面前,還沒等我們從後面包抄過來,就讓這個傢伙又溜了!」

「原來……是他?……」雲一彪悔恨莫及。對於盜掘東陵的頭號首惡分子王紹義的照片,在幾年間他不知反覆端詳了多少次,現在居然讓這個狡猾的傢伙溜走了!如果說王紹義當真出現在雲一彪的面前,理應是無法逃過雲一彪那雙銳利眼睛的,然而,他萬萬沒有料想到的是,狡猾多端的慣匪王紹義經過了精心的化妝,唇上啟頦下的濃黑鬍鬚與鼻樑上邊的那副漆黑的墨鏡,使得即便對他的面孔瞭然於胸的人也一時難於辨認,更何況是從沒有與王紹義打過照面的雲一彪呢?

當雲一彪從劉七的口中聽到從身邊悄然遁去的人,居然就是他和遵、薊兩縣公安機關追捕多年的在逃犯王紹義時,他的心中陡然間升騰起一股激憤的怒火。他恨恨地將腳在雪地上一跺,口裡暗暗罵了一聲:「好姦猾的東西!」他將腰間的手槍拔了出來,對身邊的人說:「追!」崔大棟、小穆和劉七都一齊隨著雲一彪分開眾人,順著王紹義方才逃遁的方向放開大步疾快地追去。

但是,當他們幾個人追出了馬市,一直來到小鎮的東口,也沒有再見到王紹義的蹤影。顯然,狡詐多端的王紹義方才已經察覺有疑,猶如驚弓之鳥一般在剎那之間閃進人群里,逃之夭夭了……

沉沉的嚴冬之夜已經漸漸過去,遠方的天際露出了一抹魚肚白。在山崗上那片積雪的五角楓林里趴卧了整整一夜的偵察員崔大棟,雙腿已經凍得麻木了。五更時分的奇寒是令人難以忍受得住,但崔大棟想起昨天傍晚時分臨上山的時候雲一彪對他的叮囑,焦灼的心便漸漸平靜下來。他將棉大衣緊緊地裹住身體,頑強地抵禦著隆冬時節黎明時的嚴寒。憑藉著破曉前的熹微晨光,他雙目灼灼地俯望著山腳下那座名叫黃松峪的小村子。只見數十間茅草房,橫七豎八地散落在那幽靜的山坳里,沒有任何動靜。

崔大棟帶著小穆等七八個便衣偵察員,是從昨晚的入夜時分就埋伏在慣匪王紹義在盜掘清東陵前住過的那三間大草房後的山崗上,已經在臘月寒冬的時節埋伏了整整一夜。

「會不會是劉七所提供的情報有誤呢?會不會是劉七這個傢伙有意在戲弄我們呢?」爬卧在白皚皚積雪裡凍得瑟瑟發抖的小穆爬了起來,向忍著酷寒的困擾竭力保持鎮靜的崔大棟嘀咕了一聲。小穆所提出的問題,崔大棟也想過,但是,他一連幾次否定了這樣的假設。

「大棟,我認為劉七向我們提供的情報是可信的。自從王紹義前一次在梨木檯子集鎮上被我們嚇跑了以後,他確實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不敢在馬市上露面。這樣看來,劉七所說的王紹義父子想離開馬蘭峪向東北深山老林里逃竄,應該是可信的。而且,王紹義也知道,如果繼續隱藏在梨木檯子,遲早有一天會暴露。所以,我認為王氏父子一定會選擇逃走的。」崔大棟清楚地記得,昨天上午在接到劉七有關王紹義父子準備向東北地區潛逃的報告以後,雲一彪經過深思熟慮,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劉七說王紹義可能在臨走之前,再回一次他的老家黃松峪,也是非常可能的。根據熟知王紹義近況的劉七說,當年王氏父子盜掘東陵的時候,他所得到的那批贓物,有很大的一批可能還埋在那裡。東陵盜案發生以後,我們對黃松峪一帶的布控一直很嚴,從來沒有鬆懈過。王紹義當然害怕回來時落進法網,所以始終沒敢輕舉妄動。我因此斷定,王紹義還有一定數量的寶貝埋在黃松峪的某個地方。現在,王紹義父子如果當真認為在河北省境內已無藏身之地的話,一定會在向東北地區逃竄以前,冒險來黃松峪挖走寶物珠寶的。所以,對於劉七所提供的信息,我們寧可信其有,決不信其無。來它個守株待兔如何?」

崔大棟說:「在黃松峪埋伏當然可以。只是王紹義父子來這裡的時間還無法確定的。」

雲一彪說:「白天,王紹義的膽量再大也不敢來。他們如果真的要來黃松峪挖走那些埋藏的陵中珍寶,也只能是在夜間。所以,最近的三五天里是我們埋伏的最好時機,千萬不能錯過!」

現在,崔大棟和小穆等人按照雲一彪的命令,率員埋伏在雪裡整整一夜,根本就沒有發現王紹義、王茂父子潛入黃松峪的任何跡象,看來是白等了一夜!

「老崔,來了!」在黎明前的微光里,忽然從山根底下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響,在天剛明的岑寂中,讓人聽得十分真切。聽到小穆的話,崔大棟和埋伏在楓林里的便衣偵察員們都立刻精神振作起來。在昏暗的晨光中,只見兩個黑影從一叢灌木里倏然閃了過來。躡足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穿著棉大衣的矮子,頭頂上的狐狸皮帽子嚴密地遮住了他的面頰。緊緊尾隨在他身後的則是一個反穿著光板羊皮襖、頭戴一頂狗皮帽子、略略有些駝背的高個子。

崔大棟立刻變得精神亢奮起來。雖然樹林中的光線很黯,無法在遠處看得清對方的臉孔,可是崔大棟已經從那個駝背人的身形上,認出他就是王紹義的兒子王茂。他曾經在直撲黃松峪王家逮捕王紹義父子的時候,見過此人一面。當時雖然是夜間,但是在崔大棟的電筒光下,遁逃的背影還是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無疑,那個走在最前面的矮個子男子,就是前一次在梨木檯子的馬市上成為漏網之魚的王紹義。現在,王紹義父子倆竟然鬼使神差地在昏暗的夜路上匆匆走過來。狡猾的王紹義、王茂這一次終於沒有出乎雲一彪的預料,正一步步向他們的埋伏圈裡邁進!

幾支黑洞洞的槍口瞄向了山路上的王氏父子。灰暗的雪路上傳來了咯吱咯吱的踏雪聲。楓樹林里的氛圍驟然之間變得緊張起來。

「誰也不準輕易開槍,要捉活的!這一次非要逮住王紹義不可!」崔大棟手裡緊緊地握住一支張開機頭的駁殼槍,他那烏黑的槍口瞄向了雪路上躡足向山坡上爬來的兩個黑影,發狠地說:「小穆,你和幾個人對付走在後面的王茂,我帶著人去對付前面的王紹義!」

兩個黑影漸漸走近了。

風。山崗林間一片死寂。

就在兩個黑影一前一後漸漸接近公安人員埋伏的楓林時,說時遲那時快,七八個偵察員猝不及防地從雪地上飛撲而上。小穆和幾個偵察員猛撲向王茂,還沒有等到王茂警覺,幾隻鐵鉗般的大手已經牢牢地將他揪住了。在驚懼之中,王茂尖聲地大叫起來:「爹!快——跑——!」

那邊,崔大棟等人也從積雪的楓樹林子里飛也似地俯衝下去。老奸巨滑的慣匪王紹義猛然見到幾條黑影倏地從林中飛躥出來,又聽到兒子的驚恐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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