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隱居在盤山古剎里的神秘僧人

日上三竿的時候,雲一彪和國如劍汗流浹背地來到了盤山的腳下。

盤山在雲一彪的心目中乃是橫亘古今的佛家聖地。他仰面翹望,只見從山麓到山巔,一座座古剎、佛塔和若隱若現的石碑星羅棋布。他們倆沿著一條曲折的青石棧道,氣喘吁吁地向著盤山頂上攀爬而來。迎著那條曲曲折折的陡峭山路,只見對面的腰間高高地矗立著一座十三層的古塔。那座始建於明朝崇禎七年的寶佛塔,八角密檐。各個檐角之上又各自懸有銅鐸與風鈴,一陣微風掠過,那檐角上的風鈴便發出叮咚悅耳的響聲,給幽谷深澗平添一種岑寂!

雲一彪和國如劍經過那條青石棧道,來到白塔的下面。他們在那八角形的花崗岩須彌座前坐下,揩拭面額上的汗水。腳下的山巒起伏,綠樹蓊鬱,偶爾一陣山風掠過,林濤若吼。深山寂然,群巒幽深,雲一彪的心忽然懸了起來,以警惕的目光環顧著群山。

「王紹義到底藏在什麼地方?你應該向我們說清楚!」盜陵主犯楊芝草在天津被捕後,羈押到遵化縣的看守所里時,雲一彪曾經連續幾次親自審問楊芝草。然而,以倒騰古玩玉器為生的楊芝草,也與那位投案自首的盜陵從犯田廣坤一樣,對王紹義的下落一問三不知。

楊芝草供稱:「我確實沒有再見到王紹義!連他的兒子我也從來沒有見到過。無論北平還是天津,珠寶行里都有我的熟人,如果王紹義父子當真還活在世上,他們的手裡又有那麼多的珠寶玉器,為了生活,他們也一定會到北平或者天津來銷贓,那我肯定會知道的。可是我敢對天發誓,這幾年我沒有聽到半點關於他們的消息,也真的沒有見過他們,如果有半句瞎話,就天打五雷轟!」

莫非罪大惡極的第二次清東陵盜案首犯王紹義,當真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河北地面上消失了嗎?王紹義如今究竟是隱匿在東北的長白山密林里,還是已經不在人世了呢?這個難解難破的謎團,始終是雲一彪、國如劍與所有當年負責偵破第二次清東陵盜案的薊、遵兩縣偵察人員所耿耿於懷的問題。轉眼之間,悠悠四載,莫非他們能夠鑽天入地嗎?

「我們暫且不說王紹義父子。楊芝草,你住在天津期間,除了田廣坤以外,還見到過哪些參與盜掘清東陵的人?」在那間單獨關押楊芝草的囚室里,雲一彪對楊芝草再一次進行審問。他聲威逼人地問楊芝草說:「我們從你被捕後的供詞里,只看到你供述了幾個盜陵案的從犯,你當真沒在天津見到盜陵的主犯嗎?我告訴你,繼續狡猾抵賴的結局是可悲的!」

楊芝草自知罪責難逃,但善於投機鑽營的性格仍使他對未來報有希望,於是囁囁嚅嚅地說道:「雲局長,我真的是實話實說,在天津確實沒有見到過王紹義,不過我忽然想了起來,其他領頭盜陵的人我倒真是見到了一個,他就是田廣坤的叔伯哥哥田廣山!那是去年我在天津一家珠寶店裡見到的。不過,田廣山早已經改惡從善,現在出家當了和尚!」

「和尚?」雲一彪窮追不捨地問:「田廣山做了和尚?你是在什麼地方見到他的?快說……」

楊芝草眨了眨詭譎的眼睛說:「去年冬天,我在天津宮南大街的『銳華齋』正在與老顧客們談著生意,恰巧看見門口走過一個和尚。當時我就覺得這個和尚有些面熟,急忙追上前去,一看,果然就是田廣山!我問他為什麼會出家當了和尚,他說是因為在馬蘭峪一帶已經無法藏身,為了保住一條活命,只有選擇了出家為僧這條路。那次他是借著來天津的大悲禪院參禪之機,將他從前盜陵時所得到的一些珍貴珠寶,一併拿到宮南大街的『贏寶齋』出賣的。」

雲一彪雙眼一亮,抓住這條線索緊緊不放,追問說:「田廣山到底是在哪一家寺廟裡出家?你問清楚了沒有?」

楊芝草閃爍其詞地說道:「我當時確實問過,可是我記性不好,過去了這麼長時間,早就把那家寺廟的名字給忘記了。我……只知道田廣山是在薊縣城裡的一家寺廟裡,至於是哪一家寺廟嘛,那……我就記不清了!」

古老的河北薊縣,廟宇眾多,不僅有始建於唐代、遼代統和二年重建的獨樂寺,而且還有魯班廟等大大小小的古剎數座。自從楊芝草供出了田廣山在薊縣境內出家當和尚的線索以後,雲一彪便親自帶領遵化、薊縣兩地的公安人員連續出擊,儘可能在薊縣城內的大小廟宇中進行調查走訪,但是卻始終沒有發現田廣山的蹤影。雲一彪面臨的嚴峻現實是,逃犯田廣山並不在薊縣城內的寺廟裡,那麼他會隱匿在什麼地方呢?究竟是田廣山當初向楊芝草說了假話,還是楊芝草有意謠言惑眾、迷惑公安人員呢?雲一彪為了弄清真偽虛實,曾經幾度提審楊芝草,可是他依然一口咬定田廣山就隱匿在薊縣境內的某一座寺廟裡。

「楊芝草,你在盜掘馬蘭峪的清東陵過程中,已經對黨和人民犯下了嚴重的罪行。」在最後一次提審案犯楊芝草時,雲一彪決計採取攻心戰術,因為在他那雙敏銳機智的眼睛看來,楊芝草雖然說話的口氣很硬,但目光卻始終閃閃躲躲,難以掩蓋他內心的空虛與膽怯。那麼,楊芝草會不會隱瞞了什麼呢?雲一彪說:「現在是你爭取立功的唯一機會。田廣山早晚都會落入法網,即使有人企圖包庇他,也無濟無事。你聽懂了我這些話的含義嗎?」

「我……我……」從前聽到田廣山的名字便一口咬定不知具體下落的楊芝草,一直低垂著頭,聽過雲一彪的話,前額上早已沁出豆大的汗珠,沿著兩頰撲年簌簌滾落下來,而那雙畏葸的雙眼,更不敢去看面前神色凜然的雲一彪。

雲一彪盯住心理防線漸被攻破的楊芝草,說:「楊芝草,田廣山在什麼地方出家為僧,你難道真的想不起來了嗎?我勸你應該好好想想。」

「是,是,我應該好好想想。」楊芝草口上應承著,眼珠卻在滴溜溜地轉,內心更是思緒萬千。雲一彪也不催他,只是靜靜地坐在他的面前。這樣的安靜反而令楊芝草心裡越發沒底,一番掙扎之後,終於抬起頭呆望了雲一彪一眼,說:「我忽然想起來了,田廣山當時他、他好像對我說過,他住的那座廟宇似乎離毗盧峰很近……」

「毗盧峰?不就在盤山上嗎?」當天夜裡,雲一彪就與國如劍在燈下共同擬定了抓捕田廣山的方案。這一天清晨,兩個人便來到了薊縣西北百餘里的盤山。

「雲局長,左邊是紫蓋峰,右邊是蓮花峰,我們現在爬上來的應該就是最有名的毗戶峰了!您看,前面果然有一座古廟!」兩人氣喘吁吁地沿山間棧道攀爬到奇偉雄踞的毗盧峰半山腰,國如劍朝向前方的峰巒一指,不無驚喜地對緊隨身後的雲一彪說道。

雲一彪顧盼左右,只見毗盧峰與紫蓋峰、蓮花峰恰好形成了一道馬鞍形狀的碧綠色天然屏障。山間綠樹蔥蘢,崖畔處有幾道白練似的瀑布奔涌而下,不時發出嘩啦啦的轟鳴與喧響。在與那座有名的毗盧峰遙遙相對的一片綠色松濤中間,隱隱地露出了殿閣的一角,在陽光下燦燦生輝。莫非田廣山當真就隱匿在這裡嗎?

兩個人的心頭頓時一陣興奮。他們沿著毗盧峰下的一條林蔭小道,攀登跋涉了不到一個時辰,便來到了那座紅牆環繞的深山古剎。只見山門上鏤刻著泥金大字:天成古剎。雲一彪暗示國如劍要提高警惕,隨後兩個人躡足進了古寺的山門。只見迎面矗立著一座巨大的石碑,碑面上乾隆皇帝所書的「御制盤山碑記」清晰可辨。古寺正面是一座清代康熙年間所築的大雄寶殿,依山而建,硬山大脊。兩廂各有配殿三楹,均為碧瓦紅柱,飛檐翹脊。雲一彪和國如劍正在古剎的前殿翹望環顧,忽然望見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和尚,在幾位小僧的簇擁之下,由後殿匆匆而至。他猛見兩位陌生人出現在寺內,大為驚詫,雙手合十地說道:「阿彌陀佛,不知是何方的施主前來敝剎焚香?」

雲一彪、國如劍兩人急忙出示了證件。那位白須老僧見後不覺暗吃一驚,屏退了從人,急匆匆地引領著兩位便衣公安人員拐過紅柱雕欄的大雄寶殿,沿著左側的碎石甬道,徑直朝後殿的方向快步走來。就在這時,機敏的雲一彪忽然看見一叢在風中搖曳的修竹背後,閃動過一顆剃得光禿禿的和尚頭。那和尚一定是躲在竹叢後面向他們偷偷窺望。雲一彪犀利如劍的雙眼急忙掃過去。隱蔽在修竹背後的那個和尚,知道自己已經被突然造訪的兩個人發現,急慌慌地一轉身,徑直朝殿後那座危危高聳的藏經閣方向逃去了。

「請問住持,」雲一彪本想先隨這位仙風道骨、袈裟紅袍的老僧人走入後殿後再慢慢說明來意,可偏偏就在這時發現了一個十分可疑的目標。於是,雲一彪忽然收住了腳,朝那個疾步走遠的和尚一指,問道:「不知那位疾快跑去的僧人是誰呀?」

白髯老僧急忙眯眼捋須地側頭一看,忙說:「兩位同志何須如此多疑?敝寺多年來一向平安無事,並無任何蹊蹺之人。那是本寺的僧人玄空,自從三年前來此落髮以來,一貫小心謹慎,從無任何越軌之事。阿彌陀佛……」

「三年前進寺?那就是1946年春天以後才皈依佛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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