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南海復仇

話說彭昆和日本凶神李志廷掛上了鉤,一邊指使手下出賣愛國同胞討好日本人,一邊又想著藉助日本人的勢力剷除由來以久的心腹大患——陳百威與莫啟青。

在李志廷面前,他不知道費了多少口舌把陳百威形容成日本人的剋星、對頭,以激起他的憤怒。但李志廷有他自己的打算,並不聽任彭昆擺布,罵道:「八格耶魯,是你領導大日本,還是大日本領導你?」

彭昆仍不死心,糾纏道:「李大人,陳百威、莫啟青這兩個人不除,終是心腹之患,到時候他們會發動手下攻打皇軍。」

李志廷不以為然,說:「我不僅不殺,還要給他們官做,像你一樣,當區政所所長,你知道為什麼嗎?」

彭昆咽住了,只拚命搖頭。

李志廷得意非常,輕蔑道:「我量你也不知道。告訴你,這是日本人的一著妙招,像陳百威這樣有影響的人物,過去公開反對我們,現在不僅不殺他,還給官做,說明大日本的英明與寬容,其影響遠遠勝過殺他!」

彭昆當然是知道這種厲害因素的,他只是一心想著除去自己的敵人。沒想到李志廷並非他估計的那麼笨。

李志廷又拍著他的肩,說:「你、陳百威、莫啟青,還有很多有影響的華人,最近兩天準備好照片、簡歷,寫一份效忠大日本帝國的決心書,一起登在報紙上。」

彭昆一聽說要登在報紙上拋頭露面,這等於是掛牌當漢奸了,急了:「李大人使不得,我是一心一意為皇軍效勞的,如果拋頭露面以後為你搜集情報……會不方便的。」

李志廷不高興道:「你所在的那個區總得有位所長。」

彭昆說:「我有位手下,叫蘇小楓,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讓他出面,比我擔任強多了。」

李志廷想了想採納了他的提議。

彭昆於是又得意起來了,認為於其借日本人之手殺了陳、莫兩個,還不如讓他們做掛牌漢奸,一旦日本人離開,以後就成了民族敗類了,在香港無法立足,那時候再出手打擊,自己豈不成了民族英雄?

下午時分李志廷將彭昆召去,問道:「我交給你的任務完成得怎樣了?」

「報告李大人,」彭昆垂首站立,「你吩咐的任務都認真去做了,可是莫啟青、陳百威倆人都不願替大日本效命。」

「不願意要實施強迫,你威協過他們沒有?」

「這兩個人在江湖上是滾打了幾十年的,軟硬都不吃。」彭昆於是添油加醋把去半山區勸陳百威的事說了一遍。單單隱了在那裡看到胡蝶,這正是他存下的一點私心——一旦胡蝶給日本人要去,自己連邊都沾不上了。

李志廷聽完彭昆的敘述,摸著仁丹胡問道:「他說考慮兩個晚上,會不會今晚就溜掉?」

彭昆伸出大拇指:「李大人真是料事如神,我與他交鋒多年,這正是陳百威的一慣做法。」

李志廷說:「我讓他插翅也難飛!」

是夜,李志廷在彭昆的指引下來到半山區「之」字路上等候陳百威,果然逮了個正著,因規勸不聽,被帶入上環憲兵部牢房,這時彭昆又建議把「三山會」的堂主莫啟青也抓來。

就這樣,兩位老對手都落在了彭昆手裡。

彭昆在李志廷面前百般挑撥,因顧慮夜長夢多恨不能立即處死陳、莫倆人。

李志廷這一次任命二十二位區長,都不同程度受到抵制。他自己也明白這些華人的顧慮,因此對陳、莫倆人的態度也認為正常。為了使他倆很快就範,恰好這幾天抓來一批人,準備處決,於是想出一個絕招——把陳百威、莫啟青也押到刑場上陪死……上環刑場是彭昆替李志廷選好的,當初他和莫啟青打仗經過此地,覺得陰森可怕,又偏遠,是個殺人的理想場所。

這一回他以為陳百威、莫啟青死定了,沒想到槍響過後。所有的人都倒在血泊中,單單剩下陳、莫二人還穩穩噹噹地站在原地。

彭昆錯愕地望著李志廷,問道:「李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李志廷得意道:「你沒見識過?」

彭昆搖頭。

「這叫『陪死』,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發明的一種絕招,專逼那些意志比較堅定的人就範,非常管用,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失敗紀錄。」

「萬一不管用呢?」

李志廷傲然道:「難道你不相信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刑罰?」

「不是這意思,」彭昆道,「萬一這兩個傢伙嫌活夠了,不肯就範。」

李志廷咬著牙望著天空:「那麼我也只好忍痛割愛了!」

一具具屍體被拖下海里,刑場上一灘灘血污腥臭難聞,李志廷下令用煤碴灰掩了,為下一批屠殺做準備。

陳百威在槍聲響後睜開眼發現自己沒死,心裡便明白是怎麼回事,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微笑。

李志廷走了過來,左手叉腰,右手握著指揮刀,說:「我還是捨不得殺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陳百威指著地上的屍體說:「為濫殺無辜尋找借口。一邊對我這個該殺的人一再遷就,一邊又大舉屠殺中國無辜百姓;留下我可以在報紙上大勢宣傳你們日本人是何等寬容仁慈,這樣一來,就能證明被你們屠殺的人都是該殺的!」

李志廷露出黃黃的牙齒:「算你猜你了,不過也不全對。如果你非要堅持不與我們合作,我一樣可以殺你,對大日本帝國來說,殺幾個人實在太容易了。」

陳百威道:「那就請你成全我,我想說,中國人並非都象彭昆一樣心甘情願當漢奸的,最起碼我的心目中,民族氣節比生命更重要!」

李志廷惱羞成怒,咬牙道:「好吧,我就試試你的脖子到底是鋼做的還是鐵打的。」說罷,抽出腰間的指揮刀,舉在空中,陽光下,刀刃熠熠生輝……

話分兩頭,晚上陳百威被憲兵部抓走後,黃小妮哭得像淚人一樣。文貴一時也沒有了主張。

日本人畢竟不同於各堂口的黑幫人物,他們是不會講理的。

在上環碼頭艇上等候的「和安樂」弟兄,見堂主久久不來,跑回來看是怎麼回事。文貴吩咐道:「把胡女士的行李暫時運回來吧,這一次就取消了。」胡蝶和丈夫緊緊地摟在一起,驚恐地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結局。

一行人仍回別墅,整夜都是黃小妮的哭聲,在半山區傳得很遠。胡蝶一直陪伴左右,安慰道,「阿威是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他會有辦法脫險的。」

黃小妮搖搖頭:「這一回絕對是沒有辦法的了,正因為他是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才不適宜於這豺狼當道的時勢。」

胡蝶點頭:「說的也對,這年頭只有彭昆之流才能活下去。」

黃小妮撲在胡蝶懷裡,哭道:「瑞華,你說日本人殺了阿威,屍首會還給我嗎?」

「不要說傻話,會沒事的。」

外面傳來汽車的聲音,胡蝶知道她的行李又運回來了。

多少年來,她顛沛流離,吃盡了各種苦頭,但不管什麼時候,都捨不得把這些行李丟掉。這一回能否保住,只有祈禱上帝保佑了,兵荒馬亂之中,是人力難為的。

第二天,「和安樂」弟兄得到消息,陳百威被關在上環憲兵部的牢房裡,只要他堅持不肯效忠日本人,就有可以被殺掉。

文貴再也坐不住了,在花園裡來回踱步。這時在二樓陽台上的胡蝶問道:「文軍師,阿威有消息沒有?」

文貴望著胡蝶,腦海里突然閃出一個念頭,招手道:「瑞華,你下來,我們商量一下對策。」

胡蝶一襲黑底紅花旗袍、高跟鞋,從樓上急急地下來,問道:「阿威有危險嗎?」

文貴點頭:「這幾天每天憲兵部都要在上環刑場殺一批人,今天可能有阿威的份。」

胡蝶吃了一驚:「這……你有沒有辦法可以救他?」

文貴看了看樓上,小聲問道:「辦法到是有一個,只是瑞華你肯不肯……」胡蝶一下子明白了文貴的意思,臉上紅了一陣,下意識地看看樓上,見潘有聲沒有出來,低聲道:「只要能救人,不存在什麼願不願意了。」

文貴鬆了口氣,說:「那好,陳堂主這回若能死裡逃生,會對你感激不盡的。」

「我救他純屬於自願,並不指望什麼感激,你快去準備吧,不然時間來不及了。」

「向有聲說一聲嗎?」

「不必了,我自會有辦法應付。」

文貴立即叫來司機,駕著陳百威的雪佛萊從半山區直奔上環刑場。

在快要抵達的時候,一排槍聲響起,文貴、胡蝶心裡一驚,面面相覷。

文貴最先反應過來,嘆道:「我們來遲了,陳堂主他……可能氣絕身亡了。」司機減慢速度,回頭問道:「文師,我們還去不去?」「去。」胡蝶流出眼淚:「如果阿威真在裡頭,也要見他一面,也好和日本人交涉遺體。」刑場臨近了,一群日本憲兵正在拖屍體。司機眼尖,看到陳百威還站在那裡,驚叫道:「你們看,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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