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月夜奪屍

鍾盛富朝掌心啐一口唾沫,束了束腰帶,躬著裸身,讓隆起的鍵子肉在陽光下熠熠閃光,樣子非常生猛。

「喂,男子漢大丈夫,有種的上!」

向科武與曾英勇小聲嘀咕:「你從右邊進攻,我守左,當心他的橫力。」

鍾盛富聽到了:「喂,你們懂不懂規矩,還是什麼武林高手,一對一!」向科武先上:「一對一就一對一。」說罷擺開馬步,運氣上身。

鍾盛富叉著腰叫道:「喂喂,你這是什麼動作?過來,我們兩人抱在一起,誰先倒下去誰就是甭種。」

彭昆插話:「哪有這種比試法?武術講的是技巧,抱在一起不叫比武,叫摔跤。」

鍾盛富頭一昂:「我說的就是『摔跤』,我們大粗人不懂花拳秀腿。憑這,弟兄們都服我,不信看他們聽不聽你使喚!」

梁再堂算是見世面的人,出來圓場:「諸位不要爭了,我提議比試分兩項進行,先搏擊,後摔跤。」

鍾盛富:「不行,先摔跤,後玩花拳秀腿!」

向科武自持一身大力氣,隨手把衣服一脫,束緊腰帶,和鍾盛富按摔跤的規矩抱成一團。

一位搬運工見鍾盛富在地勢佔了優勢,叫道:「開始!」

兩位大漢同時使勁,都恨不得把對方摔趴在地,渾身的每一塊肌肉都充分繃緊,四排牙齒咬得格格響,較量了大約三分鐘,向科武雖有過人武藝,無奈兩人緊貼在一處無法施展,沒堅持多久就被鍾盛富重重地摔在地上。碼頭工人歡呼雀躍,把鍾盛富舉起來向空中高拋以示慶祝。

梁再堂見工人眾多自知凶多吉少,本欲撤退,無奈向科武、曾英勇感到面子上過不去非要「搏擊」。彭昆也在旁邊慫恿。

鍾盛富被眾人抬下來,感到掙足了面子,當向科武提出「比武」,橫蠻地揮著拳叫道:「你輸了還不滾,想找死呀!」

彭昆插嘴道:「你還守不守信用?事前說好了要比試搏擊的。」

鍾盛富雙目圓睜:「哪裡冒出來的馬臉漢,這裡也輪到你說話?弟兄們,扁他!」

碼頭工人呼啦一下如缺了堤的洪水,揮著棍捧向「同鄉會」撲過去,一時打殺聲,棍棒聲亂做一團。

梁再堂早有準備,在心腹的護駕下逃之夭夭,其餘同鄉會人員都被打得頭破血流哭爹叫娘。

碼頭工人大獲全勝,鍾盛富如鬥勝的公雞,蹬著腳,紅光滿面地在碼頭上來回走動。

暫時脫離了危險。陳余祥、何南在鍾盛富工棚里互道別後經歷,頗多感慨,認為人還是平平安安地活著好,一旦陷入江湖恩怨,一生難脫干係,時刻像在刀刃火口上跳舞。前兩年,陳余祥在廣州呆過一段時間,並加入了洪門組織,拜武功高深的洪門掌門人萬雲飛為師,後因師父捲入江湖恩怨被人追殺,分手前勸陳余祥千萬不要捲入江湖,一生平安是最大的幸福。此時香珠最關心母親的下落,在她多次追問下,陳百威垂下頭說:「我沒有找到她。我想她應該不會有事的。」

香珠早就有預感,此時見陳百威吞吞吐吐,更加證實了,眼淚如斷線的珠子:「阿威你不要騙我了,直接告訴我還好受些。」

陳百威望著何南,何南會意,把一隻手搭在陳百威肩上,聲音哽咽道:「不必瞞了,如果出了事,遲早是會知道的。」

陳百威只好說:「我回去晚了,趕到時表嬸的遺體已被他們帶走……我在梁府聽他們自己人說的。」

「媽——」香珠趴在鍾盛富床頭傷心哭了起來……何南坐下,拍著女兒的背:「孩子,大聲哭,這樣才會好受點……是我對不起你們,不該接你們來香港……」說完淚如雨下。

陳余祥、陳百威也跟著抹眼淚。

南叔道:「就這樣死了,屍體總得要見一見。」

陳余祥:「梁再堂、彭昆已經沒事了,這場恩怨就是他們欠我們的,首先必須把嬸娘的遺體找到,其他的以後再慢慢說。」何南要文貴看著香珠,拍陳余祥的肩:「我們找個地方商議一下。」三個人走到一偏靜處坐下。

陳百威氣先開口:「南叔,這件事你打算如何處理?」

南叔望了一眼陳余祥:「我正要跟你們商量,祥仔,你也是在外面混過的人,這事該如何處理?」

陳余祥道:「人命關天,當然得討個公道。這事若發生在廣州,解決的辦法就是『講數』。」

何南不解:「什麼叫『講數』?」

陳余祥道:「『講數』就是評理,這是江湖上的做法。比如同鄉會方面打死了嬸娘,就得有一個人償命,如果對方不服,那麼就只能採取決鬥的辦法,雙方派出武功最好的人約定到人跡罕至的荒野決鬥,直至其中一方被打死,這件事就算了結了。」

南叔拈著須:「只是我們沒有一個組織,算不上江湖幫派,他們同鄉會也是一盤散沙的組織。」

陳余祥說:「那麼就只能見官——也就是說打官司,這是一般百性討回公道的慣用辦法。」

南叔道:「能討回公道當然好,只是官府歷來是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梁再堂有的是錢,社會地位也高,是太平紳士,和總督都有來往,我們豈不明擺著要吃虧?」

陳余祥說:「如果這兩個辦法都無法討回公道,我就殺了蘇小飛和彭昆,然後離開香港,永不露面,不過這是下下策,一旦如此,就會冤冤相報,你們也不能呆在這裡,還會連累很多人,比如文貴、鍾盛富、還有管名花。」

三個人沉默良久,何南:「人反正已經死了,先把屍體找到,再找官府,憑他們的良心,要怎樣判就怎樣判。我知道這樣對不起死去的內人,對不起阿珠……為了大家,我也只能這樣做了……」

陳余祥:「難得南叔如此深明大義,如果我們當初能忍一忍,就不會釀成今天的後果。」

南叔道:「人在他鄉,能忍則忍,所謂吃虧是福,正是這道理。事情就這樣定了,明天一早請文貴出面,跟梁再堂協商。」次日南叔一干人仍回筲箕灣住房,把打爛的牆、瓦收撿好,家什該修的修,該丟的丟,到下午時分方搞妥當。

文貴在傍晚時分醉薰薰回來了,他向何南、陳余祥他們敘述梁府的情況。

承認下手打死南嬸,並願意化干戈為玉帛。只是屍體已經扔下大海,確實無從尋找,鑒於此梁再堂願意一次性給兩千大洋做為補償。另外,梁再堂還特意帶來口信,他非常賞識陳余祥、陳百威兩位願出高價聘請兩位。

文貴拍陳余祥的肩:「恭喜兩位、賀喜兩位,給你們帶來了好消息,今後千萬別忘了我。」

陳余祥不屑道:「我們如願意當打手,也用不著大老遠來香港謀生,廣州堂口多如牛毛,不瞞你說,我這一生就是不想陷入江湖!表叔,對梁再堂的答覆你有何想法?」

何南摸著下巴:「錢乃身外物,多少都在其次,只是不見屍首,這斷然不成,生死闊別,就算我開通,香珠也不會幹。」

陳余祥偷偷看一眼房內的香珠,見她睡得很沉,小聲道:「文貴叔,煩你再辛苦一趟,轉告梁再堂,補償金就不必了,必須把死者的遺體找到,這是第一;第二,我對他的好意心領了,只是藝不高,膽不大,難以擔負重任。」

文貴苦著臉:「你們這是怎麼啦?見了錢都不會要,活著到底為的是個啥。」

陳余祥說:「活著當然為了過得舒服,但比較起來人格和尊嚴更重要,辛苦你了。」文貴搖著頭離開去到自己家裡,黃丑蓮正在燈下納鞋底,見文貴來了,轉身背對著他。

文貴借著酒性攀她的肩:「老婆,老公回來怎麼這個樣子?」

黃丑蓮已發過誓不再理文貴,可見了面心就軟了,委屈道:「你還當我是老婆?出門連個招呼都不打,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文貴嘻嘻笑道:「怎麼會呢,其實這些天我每時每刻都在惦念你,連做夢都和你在一起,只是被人追殺,回不來嘛。」

黃丑蓮被文貴一番花言巧語說得破泣為笑:「你在騙我吧?」文貴道:「我什麼時候騙你了。」說完斜躺在床上:「來,幫我脫衣服,褲叉好久沒洗,該換了,我好多天沒洗澡了,身上很臟,燒一鍋熱水,讓老婆擦背最舒服,阿嚏——」

何南這邊在商討以後的出路,大家認為目前誰都沒有什麼錢,應該一邊做生意一邊想辦法促使梁再堂手下尋找南嬸的屍體。

次日,幾個人挑著魚去春園街出售,仍像過去一樣,只是沒有了彭昆等人的騷憂。

原來「同鄉會」在灣仔碼頭吃了虧,都惶恐不已,尤其蘇小飛更是如坐針氈,時刻提心弔膽,問彭昆:「昆哥,你說我該怎麼辦?」

彭昆心中早有了如意算盤,對蘇小飛的今後也做出了安排,此時卻故意反問:「你自己想該怎麼辦?」

蘇小飛苦著臉:「我就是沒有主意才來問你。」

彭昆說:「你總不會連什麼念頭都沒有吧。」

蘇小飛眨巴著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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