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碼頭大力神

話說李毓舫處理完了陳余祥的傷口,令女傭領去病房,診所里一下子只剩下他和管名花老相好多年未見,如乾柴烈火,管名花倒在李毓舫懷裡:「死鬼,這些年想得我好苦!」

李毓舫張開嘴將舌頭伸了過去,管名花聞出李毓舫口裡一股嗆人的惡臭,忙推開:「死鬼,你又吸鴉片?」

李毓舫明白管名花嫌他口臭,凡吸鴉片過量者都有惡臭味,一時興緻大減,嘆道:「沒有女人喜歡,也沒有別的寄託,當然要吸鴉片啦。」管名花道:「你把鴉片戒掉,我就會喜歡你。」

李毓舫苦笑:「到了這年紀,戒不了啦。色與煙孰重孰輕,我算筆帳給你聽聽:鴉片我每天至少抽五次,女人五十天玩一次就夠了。」

管名花覺得李毓舫說的是實話,並不往心裡去,嘆道:「老相好中,大火以後就你跟梁再堂沒找過我,論起來也數你倆和我交情最深。」李毓舫:「梁再堂也有房產在水坑口,他後來在塘西也有了一間『旺發』賭館,生意十分好,我想他才是真正花心,愛上小妖精了。」管名花點頭:「這老小子不是東西,當初為我和別人爭風叫醋,敢燒錢鈔煲紅豆沙,1903年大火一燒,嫌我老了、窮了,理都不理,老天爺沒長眼,應該把梁府燒了,讓他變成窮漢,我希望看著他一身臭汗跪在我床前求歡,卻不願看著他前呼後擁、趾高氣揚的樣子。」李毓舫問道:「你以後再沒見過他?」管名花搖頭:「是的,當初我氣不過,他不上門,我也不去找他,到後來,認定他是嫌我了,更放不下面子。」李毓舫突然神秘兮兮:「你想不想見他?」管名花:「你和他有來往?」李毓舫笑道:「豈止是有來往,我和他早成莫逆之交了,當初為了你,我和他是情敵,後來沒有了你又成了朋友,他家裡人大小病都找我,還有他的性病嘿嘿……要不要見一見他?」管名花:「專程登門不妥,好像我很稀罕他似的,念在過去的情份,煩你從中湊合,把他約到某一個地方。」李毓舫連連搖頭:「不瞞你說,他現就在我家病房裡。昨晚他被自家的大狼狗咬了。」

管名花:「他自家的狗也咬人?是瘋狗吧?」

李毓舫搖頭:「遂將梁再堂被狗咬的經過說了一遍。」

管名花聽了,竟和陳余祥說的完全一樣,如此說來,三個仇家住進同一間病房了,不禁急出汗珠來。

李毓舫問道:「你還沒告訴我呢,那個受傷的靚仔是你什麼人?」

管名花急抓李毓舫的手:「阿舫,不瞞你說,他就是昨晚在梁家救人的東莞仔。」

李毓舫跺腳:「啊呀,怎麼會是這樣呢!」

管名花道:「是呀,阿舫,你一定要想辦法救他!」

兩人正說著,「同鄉會」蘇氏兄弟進來:「李醫生,我們來看梁先生。」李毓舫只顧地點頭,急得無計可施。

管名花急中生計,提醒道:「李醫生,我們也去看看剛才進來的那位病人。」

管、李兩位尾隨蘇氏身後,管名花見陳余祥用床單蒙了身子,開始思考對策。

蘇家兄弟先說了一些閑話,稍後蘇小楓發現房裡還有另一位病人,這時管名花再也奈不住了,叫道:「李醫生,兒子的屍體我想運回去。」說著,悲悲凄凄衝過來抱了陳余祥的頭,不許蘇小楓揭看。

李毓舫慚愧堂堂鬚眉還不如一個女子靈活,於是順水推舟:「兩位幫個忙,抬抬腳,他才死不久,從樓上掉下來的。」

蘇氏兄弟一進門就不曾見床上躺著的人動過,信以為真,屁顛顛幫著往外抬,梁再堂、彭昆在陳余祥進來時正處在昏睡中,更不知內情。

陳余祥扮死屍被抬出門,管名花租了平板車離開李家,轉了好幾道彎陳余祥坐起身,驚嚇得車夫棄車就要逃跑。

管名花一把拉住:「師傅別怕,他不是死人,是故意裝扮的。」

陳余祥也說:「我真的沒有死,是假扮的。」

車夫這才信了,嘟著嘴,把他們送抵目的地。

管名花付了錢,開鎖讓陳余祥進屋躲藏,以後的日子,管名花不敢去李家了,只在仁愛醫院門口攔截,領李毓舫回家給陳余祥打針換藥。

陳余祥的傷口恢複很快,轉眼便到六月初一,想起和南叔、阿威已失散多日,恨不能立即就能見到。

這天一大早,陳余祥下床,雖有隱痛,但總算可以行走了。他想今天說什麼也得去灣仔碼頭試試運氣。

回頭說陳百威、陳余祥越牆逃走後,陳余祥逃至一條小巷自知不濟,令陳百威速速通知何南等人逃命。

小巷沒有左右甬道,陳百威向前走了百十米,一堵高高的圍牆擋住去路,方知是個個死胡同,因擔心後面有人追來,陳百威後退數步,縱身一躍越過圍牆,那邊是一條大街,街上沒有行人。

陳百威著香珠的安危,邁開步,向筲箕灣飛奔,剛好在家裡追上了何南他們。

陳百威氣喘吁吁,南叔、文貴連忙扶他進屋,香珠尋來汗巾,又叫母親倒茶過來。

陳百威坐定,南叔問道:「祥仔呢,是不是出事了?」

陳百威揩了汗、喝一口茶,急道:「南叔,快逃命吧,梁再堂、彭昆被我們失手打死了。」

眾人驚愕,還是文貴冷靜,最先說話:「梁再堂我認識,是全香港最早開賭館發了財的人,這還在其次,前幾年才當選了太平紳士,有不少法官朋友,與港督司徒撥也有來往。」現在事情真的鬧大了。何南搓著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阿貴,你是見過世面的人,我們應該怎樣才好?」

文貴:「就兩個字『快逃』,不逃,抓住了我們都要吃官司。」

南嬸道:「可是我的房子……」

文貴笑道:「什麼時候了,還捨不得你的房子,梁再堂是有身份之人,死了自然要熱熱鬧鬧辦喪事,這房子替他買棺木都不夠。」

南叔道:「說得有道理。阿貴我們如何逃,逃到哪裡去?」

陳百威道:「時間來不及了,祥哥的意思是不管去哪裡,要我們先逃命再說。」

未及商議好具體方案,外面狗叫聲驟起,南叔拉著香珠率先奪門而出,發現小巷西頭已有好幾個燈籠。文貴、陳百威隨後出來,剩下南嬸在房裡收拾細軟。

南叔急得跺腳:「老婆,你有完沒完!」

不遠處的燈籠上現出「梁」字,南叔返回屋將妻子硬拽出門,沿小巷追上隊伍。這時候蘇小飛已率眾闖入何南家。眾人捏了一把汗。走出危險區,南嬸中途把裝著貴重物件的包袱交給香珠:「拿著,媽去拉泡尿。」說著提著褲頭鑽入近處一間廁所。

這時大家也感到累了,停下來休息。

文貴道:「陳先生,你們為何把人打死呢?」

陳百威說:「我沒想到對方不會武功,比玻璃還脆,不禁打。」

文貴上下打量陳百威:「你們會武功?」

何南道:「當然啦,我們家鄉自古崇尚武術,男孩子從小練武,就我沒出息,家裡就我一根獨苗,怕練武惹事,不讓學,也好,省了麻煩。」

文貴點頭說:「武功這玩意要麼不練,半桶水是沒用的。」

何南道:「祥仔、威仔是很厲害的啦,同鄉會幾十個人也奈何不得。」

文貴拍著手道:「很好,在香港只要武功好就不用發愁。阿南,你不是愁沒地方去么?這就有了,以後我們就是一家,合租一棟房子,阿祥、阿威去桃花園妓寨做保縹,由他倆養我們。阿威你說對不對?為了你們,我可是無家可歸喲。」

陳百威點點頭。

何南不悅道:「阿貴,你這話就不對勁了,你的家是租的,老婆呢,也只是半路認識搭窩的寡婦,這一走,你什麼也沒丟,現在嚷著吃虧要人養,你專會佔便宜。」

文貴尷尬地沖陳百威笑了笑。

何南道:「威仔,祥仔的傷重不重?是怎麼弄傷的?」

陳百威道:「傷勢很重,是鐵柵欄劃的,不過祥哥會沒事的,他在廣州見過大世面。」

何南道:「我們這一走就失散了,你們分手時說好怎麼聯繫沒有?」

陳百威點頭:「祥哥說萬一失散,每月初一去灣仔碼頭相會。」文貴掐著指頭:「也沒幾天了。你們會想辦法,我還以為就我文貴聰明。」

香珠見母親去了很久沒出來,跑去叫了幾聲,沒人應,急了:「爹,媽不見了。」

南叔連忙起身:「不好了,老婆子捨不得家裡值錢的東西又回去了。文貴、威仔,你們把阿珠帶走,我去看看。我們明天在春園街市場見,萬一回不來,就不要等了。」

陳百威覺得這是在香珠面前表現的最好機會,攔住何南:「南叔你年紀大,又不會武功,你和文貴叔領香珠離開這裡,明天上午我一定去春園街市場找你們。」文貴表示贊同,末了還叮囑:「阿威,如果我女人問起我,別說我在這裡。」

陳百威沿舊路往回走,但房屋太密,記不清方向,迷路了。心裡十分焦急,後悔在香珠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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