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再度輝煌

賀明高高大雄性的喉節動了動:

「葉先生,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沒必要吞吞吐吐。」

葉漢道:「我想退休,以後不再插手公司的任何事務。」

賀明高鬆了口氣,臉上露出勝利者的微笑,葉漢的這句話,他已經等了幾年,現在總算從他自己口中說出來了。

「不過,我的位置不能空缺,由我兒子接替。」葉漢說完,期待地望著賀明高。

「這個……」賀明高望著另兩位股東,「大家認為合適嗎?」

霍英東、鄢之利低頭不語。

賀明高的喉節又動了動,腦子在飛快地轉動,他知道葉漢已經徹底認輸,在這最後關頭,他記起葉漢的賭博秘方中的第十一條:「七忌姑息養奸,有錢要贏盡,否則轉頭被人吃光檯面。」

「葉先生,你這個要求雖不過分,但不適合我們公司的實際情況。你想退,霍先生、鄢先生比你的念頭更早。如果大家都退下,公司豈不要散攤?」

葉漢倒抽了一口涼氣,賀明高的做法恰似賭檯上的贏家死死拉住對方,直至對方把最後一塊遮醜布輸給他,才肯放手。

「吐故納新,老的不退,新人上不了。」葉漢說,「賀先生,這話不是你剛才說的么?怎麼一下子就變卦了?」

「我是這麼說過,」賀明高道,「但那是針對下層管理人員而言,董事局決策人員,不是一年半載可以培養出來的。你不能退,如果你開了頭,霍先生、鄢先生也要退,喂,是不是這樣呀?」

霍英東、鄢之利此刻理所當然該站在賀明高的一邊,異口同聲說:「是這樣。」

到這地步,葉漢再有能耐,也回天乏術。他記起譚通很早對他說過的一句話,「見好就收」,現在早就過了該收的時候了。

「各位股東,不好意思,」葉漢做出痛苦之狀,「我身體不舒服,先走一步。」

葉漢回到家裡,盡最大力量控制自己不去想公司的事,隨手從身邊摸出一副撲克牌,很雅緻地玩起來。

葉漢的家在凼仔海濱,這是一棟中西合璧的豪宅,尖頂圓頂結合蘇州園林式的建築,給人的感覺是典雅和舒適。

室內的裝修、陳設和傢具充分體現葉漢的性格和愛好。大門由古色古香的花梨木做成,進大廳有一道鑲著翠玉的黑漆描金六折屏風,客廳具有濃郁的歐陸情調。在客廳的一端,有幾張法國宮廷式的沙發椅。每遇心情不佳時,葉漢便身裹棗紅色晨褸,坐在其中的一張沙發上,看窗外的大海。

穿過房間走到頂端,是一個寬大的露天陽台,憑欄鳥瞰,遠處碧水連天,白帆點點,能給人超然物外的淡泊……

葉漢家中最多的是電視機和撲克牌。客廳有兩台日本「索尼」,飯廳有一台,房間也有,連他的勞斯萊斯房車中也有一台。葉漢玩撲克牌戲法十分到家,他無論坐在哪裡,只想玩牌,隨手就摸來了幾副撲克牌,彷彿任何一個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裡都藏有幾副撲克牌。

自從和賀明高合作,葉漢的心情似乎沒有愉快過,這種感覺就像在賭檯前屢戰屢敗的賭徒,如此而已,歡從何來?

這次葉漢採取這種方式抗議,他知道賀明高是不會讓步的,但對他而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當然,在他的潛意識裡,是希望賀明高大發慈悲,同意他的請求,准允兒子參加董事局。

幾天後,狗仔來勸說:「漢哥,你還有心玩牌,弟兄們都被賀明高趕走了!」

葉漢一驚,愣了很久才問:「那麼,你呢?」

狗仔苦喪著臉:「我是你最親近的人,哪裡還有更好的下場,賀明高昨晚上把我叫去他的辦公室,遞給我一個大紅包,我當時高興,還以為是自己工作突出,他要獎賞我,走出門,保鏢才告訴我,要我從明天開始不必再去賭場上班了。漢哥,我承認是老了,臉像苦瓜,精力也大不如前,連大寨的女人都不願賠我上床。可是,這口氣咽不下呀。漢哥,你是這公司的締造者呀!先有你,才有鄢之利,最後才有他賀明高。我們這幫老人都是你的心腹,這一次全部換了賀明高的人。我雖蠢,可這事還是看得出來,賀明高的真正用心還是想架空漢哥。漢哥,你要當心啦!」

這些天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氣,現狗仔把公司的情況一說,如火上澆油,葉漢最後一咬牙道:「狗仔,我想競投賭牌,你願不願意跟我干?」

狗仔苦著臉,雙手攤開:「我哪裡有錢,這些年賺的錢都填了女人洞了。漢哥,你就別取笑我了。」

葉漢氣咻咻道:「誰拉你加盟了?我是讓你跟我干——打工!」

狗仔破涕為笑,語氣也響亮了:「好呀,我給你打工,有一份工作,就不愁沒女人了。」

葉漢鄙夷道:「沒出息,一輩子轉來轉去為了女人!」

狗仔笑道:「你過去告誡過我,說做人都得有一樣寄託,我不比漢哥,胸無大志,當然只能把一顆心寄托在女人身上。」

葉漢不悅道:「我現在不是和你談人生,是要干大事。今年剛好是『娛樂公司』和政府的合約期滿,明天你陪我去一趟香港,拉一位有實力、合得來的香港人,把賀明高趕下台去!」

次日,葉漢率狗仔登輪去了香港。兩人在船上一合計,認為香港地產、珠寶巨富鄭裕彤不僅經濟實力雄厚,且口碑也不錯,與他合作必定愉快。就算不愉快,以一對一的形勢,葉漢是有把握操縱對方的。

在香港灣仔鄭裕彤的公司里,葉漢與這位巨富接上了頭。

這些年來,澳門賭業獨佔鰲頭的形勢,對於鄭裕彤來說,可謂耳熟能詳,一聽葉漢說明來意,喜出望外,表現出十二分的熱心。

鄭裕彤是廣東順德人,與葉漢系半個同鄉。鄭15歲時,因抗日戰爭爆發,在父親的安排下,背井離鄉來澳門,投靠經營金鋪的故交周至元。開始在周至元的店裡打雜,三年後升為主管。周至元十分賞識鄭裕彤的勤勉與聰明,將17歲的女兒許配他為妻。1945年,鄭裕彤奉岳父之命到香港皇后大道開設「周大福」分行。1956年,周至元與合伙人因年事已高,遂將生意轉讓給女婿。「周大福」在鄭裕彤的苦心經營下,生意蒸蒸日上,成為香港三大金行之一。1970年,鄭裕彤與香港商辦、金融界巨子何添、郭得勝、何善衡等人,合股成立「新世界發展公司」,進軍房地產。他以1.37億港元,向太古洋行購入尖東「藍煙囪」舊址,用來興建新世界中心酒店、購物商場及麗晶酒店,從而使他進入港澳超級富豪行列。

葉漢與鄭裕彤的初步洽談是很愉快的。

葉漢明確表示,這次合作只吸收鄭裕彤一人,不再增加其他人。他嘗夠了與賀明高長期以來「三對一」的苦頭,這種屈辱是永遠忘不了的,他不願再吃同樣的虧。鄭裕彤表示,他不是賀明高,如果競投獲勝後,願放手讓葉漢去干,他只抽取份上的股利。

幾天後,兩人來到澳門,秘密與第121任澳督嘉樂庇接洽。

葉漢曾數度競投賭牌,對這方面的情況十分熟,去澳督府活動可謂輕車熟路。在澳督府,葉漢向嘉樂庇透露他和鄭裕彤的財富,提出數倍於「娛樂公司」的賭稅,希望澳督支持他競投賭牌。

但葉漢的行動仍然沒有逃過賀明高的耳目。賀明高得知葉漢故伎重演,慌忙親赴澳督府,出示1964年11月4日第一次修訂的合約。合約的第一條就是「延長專營期限為25年,即從1962年至1986年底」。

嘉樂庇是初上任的澳督,對情況還不十分了解,他認為合約應該執行,但在第二次修訂日期臨近時,如有願意增加賭稅的競投者,政府從整體利益考慮,不排除接受的可能。賀明高據理力爭,加之在澳府內部各部門的關係已根深蒂固,嘉樂庇最後放棄了公開競投的計畫。

1967年6月3日,「娛樂公司」與澳府第二次修訂合約。

內容是:從1973年1月1日起,每年共繳加徵稅款100萬元;1976年至1980年再加征50萬元,即每年繳200萬元。娛樂公司負擔稽查費每年20萬元。准許在特別場所內增設100部「吃角子老虎機」,每年另繳25萬元稅款。娛樂公司可以擁有4個娛樂場。公司負責在凼仔建4座大廈,必要時建更多的徙置大廈,以安置新口岸區全部徙置居民。每年繳繁榮費用125萬元,其中100萬元用於繁榮工程,25萬元用於社會工作。

至此,葉漢欲競投賭牌的計畫落空。為了徹底打擊葉漢,賀明高主動與鄭裕彤合股在伊朗開設跑馬場。

葉漢回去工作是萬萬不能的了,於是開始周遊列國,藉此驅趕心中的煩惱。

1974年,葉漢在北歐旅遊,發現那裡的賽馬車場十分火爆,每場賽事都有幾萬人捧場,於是有把它引入澳門的念頭,並藉此打擊賀明高。

葉漢從北歐回來,召集狗仔等舊部,開始籌辦賽馬車活動,擬定在澳門凼仔開設一個大型的賽馬車場。

為了防止消息走漏,葉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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