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落難他鄉

1938年4月,葉漢攜帶傅老榕打發的20餘萬元資金,率狗仔、邱老六等10餘人,從澳門碼頭出發,乘坐一艘英國客貨兩用輪船駛往上海。

4月底,輪船經過近半月的航行,進入虹口碼頭。

葉漢等人,夾雜在熙熙攘攘的客流中,一時被上海大都會的繁華所迷住。他們不顧旅途的疲倦,興奮地左顧右盼。

這次葉漢是滿懷希望而來的,既然被傅老榕像充軍一樣發配到這裡,但如果能在上海闖出大名堂來,那麼,就可以趁此機會與傅老榕分道揚鑣,獨霸一方賭壇,然後再殺回澳門,與傅老榕爭奪天下。他臨離澳門時,與瓊枝約定,由瓊枝在澳門繼續結交和疏通各方面的關係,為他殺回澳門做準備。

葉漢在上海的第一步工作自然是調查上海賭場行情,結識有關朋友。

當時的上海灘,堪稱中國第一大賭城。這裡的賭場陳設豪華,賭博花樣新鮮繁多,葉漢初逛賭場就大開眼界,羨嘆不已。第一個感覺就是深圳、香港,包括澳門的賭業都無法與上海相比。

上海自19世紀中葉開放以來,便變成了東方大都會,隨著各種文化的侵入,賭博這一社會毒瘤也跟著繁衍、擴大。

這裡除了旅館、茶樓和煙館成為賭場外,還有一種名為「總會」或「俱樂部」的賭場。諸如「招商局董事俱樂部」、「長春總會」、「寧商總會」等等,都是專業性質的賭場。此外,還有跑馬場、公館賭場等等。

在賭博花樣方面,葉漢發現比澳門多了好幾種。其中有「輪盤賭」、「撲克」。輪盤賭系光緒末年由歐洲殖民主義分子帶入中國的,英文名叫Roulette。傳至今日,最有名的是上海老靶子路的「A字十三號」賭場,專開輪盤賭,出入此地的多是大腹便便的商人、地位顯赫的政要官員、十里洋場闊少、珠光寶氣的姨太太、紅衣舞女及名妓。

「撲克」的英文名為Poker,於清朝同治年間從歐洲傳入中國。不過,那時候的撲克與葉漢見到的不同,那時撲克共有52張,分為四種花紙:一為鐵鏟(spade),即後來的黑桃;二為紅心(Redheart),即後來的紅桃;三為鑽石(diamond),即後來的方塊;四為圓柱(club),即後來的梅花。以鐵鏟為最大,紅心次之,鑽石再次之,圓柱最小。

喜歡新鮮的葉漢對這兩樣賭分外喜愛,一整天都在賭場留連忘返。

幾天後,葉漢發現了一種最引人的賭具,即「吃角子機」。這種賭具幾乎上海所有公共場所,如舞廳、咖啡館、遊樂場、說書場都擺有,它的周圍經常是人頭攢動,爭相往「虎口」送角子。

葉漢粗略估算了一下,在地理位置一般化的場地,每台機器平均每晝夜可以收入500餘元,差一些的平均也有300元。

葉漢非常興奮,對他的手下說,如果自己的賭場開張以後,一定得安置一大批這樣的機子,這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收入。

經過一段時間的深入調查,葉漢對上海賭界有了初步的認識。從民國以後,上海的賭業可分為兩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從辛亥革命到1937年。當時的賭場都由流氓或與流氓有聯繫的人所開設。比如1915年,上海本幫流氓許榮福在山西路晝錦里開設賭場,接著,蔡鴻生在鄭家木橋,陸少卿在雞鴨弄(今山東路打狗橋),三丫頭在五馬路(今廣東路)滿庭坊,杜月笙的老頭子陳世昌在自來水街(今廣西南路)寶興里都設有賭場。就規模和實力而言,要算馬祥生、金廷孫在南陽橋生吉里開設的賭場為最大,當時到生吉里去賭博的,都是一些富商巨賈和有勢力的人物。

1927年澳門賭商梁培派廣東幫王寶善向法租界當局行賄,獲准之後,投資800萬元,在公館馬路(今金陵東路)設立「利生」、「富生」兩大賭場。場內陳設十分華麗,有中西菜點供應、女子招待、汽車接送,各種中西賭具一應俱全,職員加保鏢共800餘人。

後來,由於黃金榮等三大亨要求分享利潤未成,三大亨聯合一批買辦紳士,請求法國領事館,把這兩個大賭場給取締了。

1931年,杜月笙在福煦路181號開設了一家規模更大的賭場。這個時期還有不少所謂「銅寶」賭檯,那是一種低檔次的小賭場。

1937年以後為第二階段。蘆溝橋事變之後,抗日戰爭爆發。5個月後,國民黨軍隊放棄了上海的最後陣地,除法租界和公共租界蘇州河以南地區外,上海全部落入日軍之手。日本帝國主義為推行殖民統治,麻痹中國人民的鬥志,刻意實行毒化政策,大力倡導腐朽生活方式,廢除對煙、賭、娼的各項禁令,從而促使上海的賭博業進入鼎盛時期。上海亦成為中國乃至東方的第一大賭城。這個時期的賭場,均由漢奸、流氓所開設,他們受到日偽勢力的庇護,氣焰異常囂張。

葉漢在宏觀上對上海賭場有了初步了解,接著開始籌劃自己的賭場。

其時,上海各大賭場都有自己的背景,租界內的,依靠英、美、法等帝國主義支持;租界外的或投靠日本人,或仗著國民黨軍統特務組織,或本身就是地痞、流氓、幫會組織——這批人又分為廣東幫和上海本幫。

初來乍到的葉漢什麼勢力也沒有,但他自信能在這個東方頭號賭城中占上一席之地。

臨行前,傅老榕曾給廣東賭商梁培寫了一封信讓葉漢帶在身上,希望他給予支持。

1931年1月18日,淞滬戰役爆發,十九路軍頂著壓力,與日軍決戰,由於蔣介石採取不抵抗政策,十九路軍孤軍奮戰,最後敗退,上海很快淪陷。這時候,梁培和日本駐上海佔領軍總部攀上關係,在愚園路1002號開設一家大型賭場,起名為「百樂門舞廳」。由於梁培與日軍的關係,黃金榮、杜月笙及其他勢力不敢再排擠他,生意一直紅火。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黃金榮年老體弱仍留在上海,依靠法國主子過日子。杜月笙為避免被日本人利用,在戴笠的安排下逃往香港。此段時間,梁培紅極一時,他的百樂門舞廳更是熱火朝天,日進萬金。舞廳不光擁有上海第一流的設施、一流的樂隊和一流的舞女,而且廳內設了多間賭室,另外還有芬蘭浴、艷舞廳等色情服務,光是看門打手就超過100人。百樂門的地理位置也十分優越,背後是富人聚居區,前面離鬧市大街有數百米,可說是鬧中取靜,環境幽雅。

這一天,葉漢備下禮物,率狗仔、邱老六來到愚園路1002號認門。

在百樂門豪華會客廳里,葉漢一干人等了很久,才見梁培打著呵欠出來會見。

梁培在廣東時,與霍芝庭、傅老榕、高可寧都有過交往,為人也很謙和。近些年由於財大氣粗,加上有日本人撐腰,性格也變得傲氣起來。

葉漢這些年常與上層人物交往,也不足為怪,先遞上傅老榕的信,然後作自我介紹。

梁培這才露出笑臉,請葉漢等人落座,問道:「你以前不是在盧九手下做事么?怎麼又跟上傅老榕了?」

「搵工跳槽,對打工者來說,乃是很正常的事,說不定明年我又會另謀高就。」

梁培點頭:「說的也是,不過,傅老榕比盧九檔次要高,這點是肯定的。對了,我聽人說你『鬼王』葉漢會魔法、妖術,可有這事?」

葉漢搖頭:「那都是謠言,葉漢只是一個平凡的賭場從業人員。」

梁培道:「不管你有沒有妖術,那隻能局限於玩骰寶。上海玩這玩意的人不多,大多數喜歡新鮮,對了,澳門有『老虎機』沒有?」

「沒有。」葉漢搖頭,「不過,這確實是一個好東西,把角子一枚一枚地投進,運氣好的掉下大批角子——當然更多的情況下是什麼也不掉,玩這東西的人最多,誰都可以賭。」

梁培點頭:「相比起來,澳門太落後了。這次你們遠道來此,是觀光還是另有事情?」

葉漢答道:「請梁先生過目傅老闆的信就會知道。」

「不必了。」梁培緊盯著葉漢,「你說了也一樣,我對那些『之乎者也』的信很頭痛。」

葉漢稍做心理準備,臨場編了一個理由說:「是這麼回事,近年由於戰亂,澳門生意不景氣,有一批弟兄活不下去,傅老闆讓我領一批人來上海混一口飯吃。」

梁培冷笑道:「傅老榕什麼時候變得仁善了?你們一共多少人?」

「十餘人。」

「願不願到我的賭場里干?我也開了幾張骰寶台。」

「不不。」葉漢急道,「我們帶了點資金,想自己搞間賭攤……我們人生地不熟,還望梁老闆看在鄉親的份上多多關照。」

梁培皺了皺眉頭,雖有不悅,但也不能說出口,一會又問:「選好場地了沒有?」

葉漢搖頭:「才剛到,不知選哪裡恰當。想來想去,還是把賭場開在廣東幫自己的地盤附近為好。鄉里鄉親的,好有個照顧。我的手下先看中愚園路864號,認為那裡可以開一家賭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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