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賭場情場

「葉先生,我正要找你,肯賞臉找個地方敘一敘嗎?」

這話本該由葉漢出口,因為他追上來,正是為了說此話的,現在由瓊枝說出,挽回了他男子漢的面子。

「可以,什麼地方?」

「澳門你比我熟,地方該由你選。」

葉漢想了想:「十月初五街,怎麼樣?」

瓊枝幾乎不作考慮,攔住一部剛巧經過的計程車,先鑽了進去,葉漢隨後也上了車。

十月初五街的名字來由於1910年10月5日,葡萄牙革命起義成功,推翻了帝制,建立了共和國。為了紀念這個日子,澳門人就把當時靠近碼頭和岐關車站最繁華的街道,命名為十月初五街。

碼頭酒店是盧九的產業,但他本人很少出現在這裡。瓊枝、葉漢下了車,即在服務台開了一間包廂。

包廂內是三張排成「凹」字型的長沙發,中間放一架大理石茶几,光線很暗。服務員倒了茶後即離去,如不是客人使喚,一般不會貿然進來。

「就算是我勾引你吧。」瓊枝第一句話就這麼說道。

葉漢避開瓊枝的目光,問道:「這一次傅老榕與高可寧聯繫,有無把握戰勝盧九,競得賭場?」

瓊枝熟練地抽出一支雪茄點燃,吸了一口,吐著煙圈說:「這一次盧九的決心很大,決心不惜一切代價要競得賭牌。他知道有人會跟他爭。」

葉漢身體探前:「他知道傅老榕從廣東過來跟他爭?」

「他認準的敵人是高可寧,還不曾考慮到其他對手。」

葉漢鬆了口氣,自語道:「那我們一定得保密,不可走漏風聲,連傅老榕都不能過澳門來,有什麼重要事情應由高可寧過廣東面商。」

瓊枝望著葉漢道:「看你那認真的樣子,好像是你自己過來開賭場,而不是替人打工。」

「你認為我替人打工就很卑微?」

「你理解錯了,我是說你那份執著不是替人打工,而是另有所圖。」

葉漢吃一驚,萬沒料到一位女流之輩可以看透他的內心。

「別緊張,我不會告訴傅老榕。」

葉漢從瓊枝的眼神里讀出了幾分真情,於是也敞開心扉:「是的,我承認自己的目標是有朝一日登上賭王寶座,可是除了狗仔我從來沒有對其他人說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太小看我了,我根本瞧不起傅老榕。憑你的賭技,如果離開他,早該有一番作為,可是你並沒有離開,而是在賭場做最低下的荷官,忍辱負重,毫無怨言。你並非一位可以吃虧的人,這反常的舉措令我懷疑。通過細緻的觀察,發現你雖在傅老榕手下做荷官,卻對傅老榕的社交圈子、處世手腕極為熱衷,在賭場廣結人緣,對上層人物百般奉迎。你若沒有到一定時候取而代之的念頭,幹嗎要這樣大打基礎。」

「這……錯了嗎?」

「不,你很對。」瓊枝的眼神放射出異樣的光芒,喃喃道,「世界之大,眾生芸芸,男人滿街都是,可像你這樣優秀的男人少之又少。你雄心勃勃,目光遠大,鍥而不捨,這正是你的魅力所在……」

「可我知道一旦傅老闆不能移師澳門,我這些年的努力就得前功盡棄……真的,你才是女人中最優秀的,你的美麗與能幹一直令我傾慕,以致有了自慚形穢的感覺,這主要緣於本人的長相……剛才在怡安街大寨你跟簡坤的對話大部分我都聽到了,我很感動,可是現在——」

「現在我知道你想些什麼。」瓊枝打斷葉漢的話說,「第一是擔心傅老榕突然變卦不下澳門;第二擔心就是傅老榕與高可寧聯繫,能否擊敗盧九還是一個問號,是不是這樣?」

葉漢認真地點點頭。

這時瓊枝臉上露出自信和得意的神色說:「其實這兩點你用不著擔心,傅老榕也是位很優秀的男人,能看出廣東不是搞賭場的地方,也不會因為和手下一位荷官賭氣,就放棄澳門這塊風水寶地。至於能否擊敗盧九確實是一大難題。兵書上雲,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事實上,傅老榕在廣東對盧九的情況一點也不了解——」

「所以,」葉漢打斷瓊枝的話說,「你才主動請纓,替老闆充當諜報人員。」

瓊枝斂起笑容,認真說:「你錯了,我並非為了傅老榕才來澳門!」

葉漢蠕動喉頭,把一口痰咽下說:「那瓊枝小姐為哪一位?」

「葉漢!」

葉漢全身又湧起了一股熱流,這一剎那,他幸福得痛苦,為了掩飾,他裝成吐痰,把臉別了過去。

瓊枝繼續道:「現在好了,盧九的情報我都已掌握,特別是澳府支持他的幾位主要官員的資料也落在了我的手裡,只等傅老榕過來,再用多幾倍於盧九的金錢買通他們,給盧九來一個釜底抽薪!」

望著瓊枝,葉漢再抑制不住激動了,一雙眼火辣辣地盯著她……活到三十多歲,葉漢置身聲色場所,玩過的女人無以數計,但從來沒有哪一位像現在這位動人……讓他全身心地投入……他暗道:這大概就叫「戀愛」吧,我葉漢也戀愛了……戀愛真好,體驗了這種感覺,才知道以前與女人的交歡是機械式的,啊,做男人如果沒有「戀愛」的經歷,活著是多麼的悲哀……

葉漢望著瓊枝,瓊枝望著葉漢,兩雙眼睛都射出火焰,激情潮湧……兩對嘴唇在顫抖著,彷彿經歷了幾萬年的期盼,現在才碰在一起。

就在唇與唇接觸的這一剎那,世界一下子消失了……當兩個人都燃成了灰燼,他們的世界已換了新天地:明快、自然、充滿了溫馨……突然,葉漢記起一件事來,問道:「你和盧九在一起的時候,他有沒有提到我?」

仍沉醉在溫馨中的瓊枝偏起頭反問:「這很重要嗎?」

「不很重要。」葉漢搖搖頭說,「不過,如果能從他口中聽到一些對我有益或是有害的消息,總比不聽到的好。」

瓊枝讚許地點點頭,說:「他曾向我打聽過你,好像要急於尋找到你。」

「為什麼?」

「他不肯講。」瓊枝把一隻手搭在葉漢肩上,「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幫你問出來的。」

中央酒店四樓,盧九的卧室里。

大瓦水晶頂燈放射出明亮、柔和的光線,使整間布置典雅的卧室既明如白晝,又不刺眼。

潔白如雪的床單上有一個身子扭動了一下——瓊枝在盧九臂彎里換了一種睡姿,使她的臉靠盧九的面孔更近些:「九爺,你上次向我打聽一個什麼『鬼王』是什麼意思嘛。」

「問他幹嗎?不知道就算了。」

「那你上次幹嗎要問我?」

「我以為你一直在廣東呆,他也很好色,喜歡逛妓院,你們有可能……」

「流氓!以後我再不理你了!」說罷翻一個身,給盧九一個背。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轉過身來好不好?我的美人兒。」

「我說不理就不理,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可是說了半截的話都留下了。」

「難道你也熱衷於賭場?」

瓊枝吃了一驚,以為盧九已看穿了她的內心,翻身坐起裝成生氣的樣子,說:「我不知道什麼熱衷賭場,可我知道你說了半截的話都不肯告訴我,肚子里藏著的就更多了。你口口聲聲愛我,還要娶我,你這個漢子我敢嫁嗎?嗚,你是騙子,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瓊枝梨花帶雨的樣子十分可愛,盧九摟著她哄道:「寶貝別哭,我真的很愛你,我現在就告訴你好不好?那個『鬼王』葉漢原是我的馬仔,後來跳槽跑到深圳去了。這傢伙早年跟一位名叫譚通的賭棍結怨,前不久譚通練成一種神功找葉漢尋仇。」

「如果你找不到葉漢,譚通怕是不肯放過你。」

「所以我才急嘛。不過現在好了,我派出的探子已打聽到葉漢在深圳傅老榕手下做荷官,現在傅老榕又與高可寧合作,想競投澳門的賭牌。」

「澳門賭牌不是九爺你的嗎,怎麼可以讓別人來插手?」

盧九嘆道:「所以最近我的心情不好,一旦失去賭牌,今後這中央酒店也不會是我的了……」

「不,九爺,你不可沒有賭場的,那時我跟你結了婚,我就做不了老闆娘。九爺,你一定要想想辦法!」

「辦法是有的,好在我在澳門已經根深蒂固,澳門一些重要部門的頭面人物歷年受了我不少好處,關鍵時刻一定會幫忙的。」

「如果傅老榕、高可寧用更多的錢去行賄又怎麼辦?」

「……」盧九吃驚地望著瓊枝說,「想不到你一介女流也能想到這麼深的問題。萬一如此,大不了競投場上一決雌雄,那時候就是實力的較量了。我往年的賭稅是每年60萬兩白銀,競投那天,我可以提高到120萬兩,再高的話,就放手讓他們搞去,我知道澳門的潛力,到時他們辦不下去,再接手不為遲。」

1937年,蔣介石迫於國內外的輿論,放棄了「攘外必先安內」的策略,停止了對紅軍的圍剿,對日宣戰,抗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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