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驀首闌珊笑舊顏 三、損己

尉遲峻的辦事效率讓我再一次見識到了陰識安插在河北的影士力量。

耿弇果然沒有死,薊縣突圍之時,他與我們一行分散走失,之後便北走上谷,勸說父親同約漁陽,起兵攻擊王郎。恰時王郎亦遣兵進逼上谷,脅迫耿況投降,兵臨城下之時,多數人呢贊同投降王郎,唯有功曹寇恂力排眾議,反對投降。

好在耿況對於這個寇恂倒是頗為信任,言聽計從,於是寇恂動身往漁陽聯絡漁陽郡太守彭寵。

彭寵其實也收到了王郎勒令投降的文書,與上谷的情形極為相似,多數人贊同歸降,唯有安樂縣令吳漢向彭寵陳說利害,再加上寇恂的及時趕到,兩邊一說合,彭寵終於決定聯合兩郡兵力,討伐王郎。

上谷、漁陽二郡素為天下精兵所出之地,尤其是這兩郡的騎兵號稱突騎軍,破陣潰圍,天下無敵。彭寵遂發突騎軍兩千,步兵一千,由手下吳漢、蓋延、王梁率領出征南下。

漁陽兵南攻薊縣,首戰告捷,斬殺王郎大將趙閎。與此同時,寇恂返回上谷,與上谷上史景丹、耿弇一同揮兵南下,與漁陽軍隊會合後,一路奪關斬將,攻佔了涿郡、中山、巨鹿、清河、河間等郡國的二十二縣,殺王郎大將、九卿、校尉以下官員四百餘人,斬首三萬餘眾,威震河北。

「這個耿弇……想不到竟有如此作為!」看完整摞厚重的書卷,我欷歔不已,當時耿弇孤身來投,不過是個年方及冠的毛頭小子,幾乎沒多少人把他放在眼裡。沒想到,就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子,居然能把河北攪得天翻地覆。

「上谷、漁陽二郡兵力轉眼便會與大司馬的軍隊會合!」

我的手指在案面上吋吋敲擊,沉吟片刻後毅然下了決定:「子山,通知河北、河內所有影士,務必配合上谷、漁陽,乃至陛下從河南遣派的軍隊,援助信都,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那些漢軍家眷從馬寵手中解救出來!」

「姑娘!」尉遲峻大驚失色。

我搖著食指斬釘截鐵的說:「我要活的,不要死人!」

「姑娘,如此一來,即使影士能僥倖存下性命,可因此曝露身份,也再無影士存在的意義了。主公在河北花了三年才培植出的這點人脈,或許會因此完全葬送……」

「這是我的決定,你遵照執行便是!你只需負責把人平安救出即可,餘下的……後果,自有我全權負責!」

話說這種份上,尉遲峻也不好再與我爭辯什麼,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惋惜失望的低下頭去:「小人……遵命。」

等他出去,我全身脫力般的仰天躺倒在席上。

豁出去了!

把好不容易握到手中的這點家當,全部押上!

劉秀,你可知我為你所做的一切?

不,你不會知道!我也……永遠不可能讓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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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秀與謝躬的數萬人會合後,旋即引兵東圍巨鹿。因信都人質受脅,加上巨鹿頑強防守,十餘萬漢軍連續攻城,相持不下。

彼時,耿弇帶領上谷、漁陽兩郡的數萬兵力南下會合,漢軍實力大漲,集結各方勢力圍救信都。為了解救城中人質,我孤注一擲,將陰家在河北的全部影士人脈全部調到了明處,想盡一切辦法從信都牢獄中將漢軍家眷解救出來,隨後又秘密護送出城。

馬寵失去人質的要挾,在任光以及耿弇所率兩郡兵力的反攻下,守城兵力全面崩潰,信都被漢軍重新奪回。

然而此一役,看似有驚無險,背後付出的卻是河北影士勢力的付之一炬。當尉遲峻稟明五百影士消亡過半,剩下的一百多人也因此無法再留在原地隱藏身份,等同於失去影士作用時,我正配合程馭的針灸,丟棄拐杖,如嬰兒學步般步履蹣跚的做著初步的康復訓練。

尉遲峻面色鐵青的把傷亡報告彙報給我,我沒等聽完,便一跤狠狠摔下地。尉遲峻並未像往常那般著急攙我起來,只是冷冷的望著我,似在傷心、生氣,甚至失望!

不僅僅是三年的心血付之一炬,還因為我的這一決策,幾乎便是拿影士的性命換了李忠等人家眷的性命。

一命換一命!在某種程度上,我這是幹了件相當損己利人的賠本買賣——折損了陰家,成全了劉秀!

也難怪尉遲峻不能諒解,在他眼中,劉秀再娶,我這個劉夫人已形同下堂婦,保全娘家才是正道。而我,卻恰恰徹底反其道而行。

這下子,只怕陰識那裡我也難辭其咎,沒臉再回陰家尋求棲身。

相信不管是誰,若是聽說此事,都會斷定我幹了件兩面不討好的蠢事吧?!

垂瞼輕笑,滿心苦澀,卻終是無悔。

愛上劉秀,便早已註定了無可救藥!

痴兒呢,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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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始二年四月,王郎派出數萬援兵增援巨鹿,劉秀率軍隊迎戰,不料戰鬥失利,漢軍竟連鼓車與輜重也被敵軍擄去。幸得景丹率突騎軍勇猛衝擊,大破王郎軍隊,斬首數千。敵軍死傷縱橫,景丹甚至帶兵揮騎追奔十餘里。

上谷、漁陽的突騎軍不僅讓劉秀、讓世人見識到了它的威力,也讓我隱埋心底的那點心思又重新活絡起來——我想建立一支騎兵!以北陲固有的騎兵模式再配合上我搞出來的高橋馬鞍、馬鐙,相信一定能把騎兵的威力成倍擴大!

我把這個主意講給尉遲峻聽時,他先還不大苟同的皺起眉頭,臉上誇張的神情似乎認定我在說天方夜譚。可等我是十分肯定的把馬鞍、馬鐙的圖紙交給他,並詳細描述其作用後,他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驚訝與讚歎。

這種表情我早在鄧禹身上就得到了初步證實,所以也就不再為他的大驚小怪而沾沾自喜,為了加快行動,我讓他趕緊先搞幾副樣品出來,而且有了之前的實踐效果,我更是對樣品的成功率自信滿滿。

然而幾天後,沒等樣品遞到我手裡,尉遲峻便告訴了我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沒有足夠的啟動資金。

缺什麼都不能缺錢,沒錢那叫寸步難行。長期以來,我都一直處在衣食無憂的狀態中,即便最困苦的時候,也不過就是風餐露宿,殺馬飲血。但這些都是個人的存活問題,我還真沒仔細想過,要養活一大幫人,招攬壯丁,組成一支騎兵該付出多大的代價。

錢!最大的問題是,我沒有錢!

換而言之,想要做成這件事還得回去跟陰老大開口要錢,否則一切免談。這兵荒馬亂的年代,可不是隨隨便便振臂一呼,便能招來一群不要錢的人的。平民百姓肯當兵打仗,很大程度上並不是為了什麼遠大理想而參軍的,他們為的不過是軍中三餐溫飽,每月所得軍餉罷了。

行軍打仗講究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其實招攬軍士,組成騎兵,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我把陰識安插在河北的情報系統全部搞癱瘓了,以至於現在劉秀那邊再有什麼動靜,我也無法及時得知,更無法向新野傳遞任何情況。在這種情況下,陰識沒有氣得從新野殺到下博來把我痛揍一頓已屬不易,我若再開口向他索要一筆數目不小的錢……他會有可能給嗎?

只怕他會真把我當瘋子!而且是個又想企圖挖娘家錢,拚命倒貼丈夫的超級瘋子!

要怎麼樣才能讓陰識相信我,心甘情願的掏錢出來呢?

我愁得接連幾日吃不下飯,尉遲峻見狀,好心提點道:「庄公子足智多謀,計策無雙,姑娘若有難解之事不妨去請教他。」

還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竟忘了還有庄遵這號人的存在。於是急忙拄著拐杖去找他,沒想到庄遵用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後,嗤聲:「你都已經這副樣子了,還想怎麼折騰?」

那種神情,不屑中似乎還帶有替陰識極度的惋惜,彷彿在說:「有妹如此,不如去死。」

我也清楚自己給陰識捅了多大的簍子,所以儘管庄遵的眼神讓人很不舒服,我也盡量剋制,低聲應和:「公子說得極是,但……」

「但你還是不死心是不是?」他冷冷的接過話去,「當真不見棺材不落淚,好好的女子,費這心搞這些做什麼?你若真有閑暇,不妨先替你的這雙腿多考慮考慮!」

他聲色俱厲的樣子讓我打了個寒噤,沒來由的聯想到了陰識。大哥他,若是見到我落到現在這副慘狀,估計會比庄遵更憤怒吧。

「程先生說……我的腿有治癒的希望……」潛意識裡竟把庄遵想像成了陰識,我很小聲的解釋,唯唯諾諾。

「哼。」他冷哼一聲,「程老先生說的是,也許……有治癒的希望。」他加重了「也許」兩個字的發音。

我一哆嗦,咬著唇可憐兮兮的說:「求公子出個主意,陰姬感激不盡。」

他翻了個白眼,很不耐煩地揮手,轟我出門:「去!去!去!是你要錢,又不是我莊子陵要錢!」

再無二話,竟然當真像趕蒼蠅一樣把我轟了出來。

我氣得差點破口大罵,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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