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深圳樂聖音響有限公司訴北京格律詩音響有限公司不正當競爭一案以樂聖公司的敗訴而宣告結束,一場訴訟在樂聖知名品牌的烘托和媒體的大肆炒作下使格律詩公司一夜之間名揚四方,諸如扶貧的公司、發燒友的朋友、價格最低質量最好的產品……幾乎所有的化妝品都塗到了格律詩品牌的臉蛋兒上,沒有花一分錢廣告費而獲得了最好的廣告效應。同時,這場訴訟也把樂聖公司逼上絕境,或倒閉,或就範,已經沒有多少迴旋餘地。

一時間,報紙、電視、網上圍繞著得救標準與得救之道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討論,而林雨峰的微妙之死更激化了有識之士針對丁元英個人的痛斥。

《是法律的失敗還是文化的失敗?》一文摘錄:

法律是社會道德的底線,是解決最基本、最表面的問題,不解決文化的根本問題,文化的問題只能由文化的覺悟解決。一個民族的文化屬性就是這個民族的主,主宰著這個民族的文明、榮辱、興衰。一個民族最強調道德的時候,正是這個民族道德最淪喪的時候。

《給強者的道德構建一個文化平台》一文摘錄:

法律治標,文化治本。法律對於滋生法律的文化土壤無能為力,對於越過法律潛入文化土壤地帶從事更大損害、更大掠奪的行為無能為力,法律是維持社會秩序的最後一道防線,是最軟弱、最無奈的強大。法律的神聖是緣於道德文明的崩潰,關注弱勢,激勵強者構築更高的道德平台和獲得更大的綜合效應,需要相應的社會文化。

《誰在移動道德底線?》一文摘錄:

我們觀想一個由人民政府制定了一個允許人民富起來的政策,如果這個允許人民致富的政策是這個政府對人民的恩賜,那麼所有因為這個政策掙了錢的納稅人無疑應該對這個政府感恩戴德。如果這個允許人民致富的政策是這個政府本該如此作為的天職,那麼所有因為這個政策掙了錢的納稅人就無須對這個政府感恩戴德,而是滿意。如果用納稅人的錢幫助弱勢群體,納稅人的榮譽、價值怎麼體現?弱勢群體應該對誰表示感謝?這個恩德應該記在誰的賬上?納稅人是應該感恩戴德,還是應該享有榮譽?納稅人有沒有可能在解決了自身的生存之後再去追求更高的生命價值?

《關於殺富濟貧的思考》一文摘錄:

構築強者的道德平台是一個複雜的社會工程,道德平台太低,勢必擠壓弱勢群體的生存空間,而過高的道德平台又必然存在兩個問題:首先是很少有人能攀援上去,沒有可操作性。其次是過多的幫助不利於社會進步,弱勢群體得到的輸血越多,則自身的造血功能就越差,就越接近死亡。道德平台理想的高度,是優勝劣汰的法則與人人平等的道德兩者之間的平衡。主流的文化,是優勝劣汰的文化,是不給落後觀念生存空間的文化。然而,如果不關愛弱勢,道德還有價值嗎?等級是客觀存在,如果我們連等級的存在都不敢承認,社會又怎麼可能去建立一種更高級的道德文化?如果沒有個體的文化價值的量變,又怎麼可能會產生民族的文化價值的質變?

《弱勢群體的得救之道在哪裡?》一文摘錄:

計畫經濟的弊端在於社會為弱勢文化提供了生存、繁衍的溫床,解決這個問題主要依靠政治理想的教育。市場經濟的弊端在於產生貧富兩極分化以及由此產生的社會矛盾,解決這個問題主要依靠社會利益調節機制。計畫經濟制度,政治是人的最高價值,獲取社會財富和社會地位的惟一通道是首先得到權力。市場經濟制度,經濟是人的最高價值,獲取社會財富和社會地位的通道多種多樣。獲取平等的社會值,就必須付出惰性的代價;獲取活力的社會值,就必須付出等級的代價。這是由人的自然屬性決定的,這就是天道,就是客觀規律,而社會利益調節機制的制定則有賴於強勢群體的道德價值指標和對社會穩定的天然需要。

《最好的強盜最壞的英雄》一文摘錄:

某某某殺了一個與他無怨無仇的人,葬送了這個行業惟一能與洋貨抗衡的民族品牌,這不叫扶貧,這是殺富濟貧。他把「扶貧」作為一面旗幟高高揚起,用那麼多人的勞動、汗水、眼淚甚至鮮血把這面旗幟染得更紅。

《當奶媽走了以後……》一文摘錄:

假如沒有某某某這樣一個幕後人物,王廟村能有今天嗎?然而有了這樣一個幕後人物,王廟村就真能得救嗎?它的本質仍然是在不是人呆的地方干不是人乾的活兒,拼的就是「不是人」。這種以農舍和廉價勞動力為基礎的小農經濟生產方式具有先天發育不全的缺陷,根本談不上高端技術儲備和後續產品開發。如果以犧牲農民的基本生存權來換取競爭優勢,將把相當一部分適合這種生產方式的產業拖入絕境,無異於打家劫舍、開倉放糧,陷入小農經濟的低水平惡性競爭。

《扶貧的出路在哪裡?救世主在哪兒?》一文摘錄:

民無「主」,並非真的無主,而是沒有對客觀規律認識的「主」,只有依賴強者道德的「主」,即為「你要為我做主」,等待父母官的拯救。殺富可以濟貧,但本質是濟,不是得救。基督教讓他們靠上帝,佛教讓他們靠佛恩,傳統文化給了農民什麼?誰來給農民做主?農民的得救之道在哪裡?

《假如「格律詩模式」蔓延》……

《弱勢群體的得救之道在哪裡?》……

《得救的標準是什麼?》……

《以扶貧的名義……》……

《痞性?德性?道性?》……

《強者的邏輯與強盜的邏輯》……

……

在這種特別時間、特別事件的大背景下,丁元英知道各種社會評論會鋪天蓋地,也知道自己會招惹一片噓聲。至於別人是什麼觀點?對與不對?他已經不再關心了,因為芮小丹不在了,這一切於他而言就沒有意義了。

誰都知道,中國的文化屬性是沉積了幾千年的問題,決不是一時一地的一次討論就可以有所覺悟。得救之道是一個久遠的話題,這個事件所引發的有關法律、道德和文化屬性的討論僅僅是一種延續,人們今天討論,將來還會因為別的事件繼續討論下去。

然而,丁元英這個名字卻無疑已經臭名昭著。

1998年10月4日下午,肖亞文和劉冰應丁元英的約見同車從北京來古城。肖亞文按丁元英的交代,把劉冰送到丁元英的樓下,然後開車去維納斯酒店,迴避了。

劉冰自從退股以後一直處在一種尷尬而懊悔的心態里,此時來見丁元英不免生出幾分生疏和拘謹。他敲開門,極不自然地笑笑說:「丁哥,你找我?」

丁元英請劉冰坐下,把煙遞過去,說:「我這兒準備準備,最近就走了。趁中秋節叫你過來,有幾句話咱們絮叨絮叨,你也趁這空兒回家過個節。」

劉冰說:「丁哥,你看小丹的事我也沒啥表示……」

丁元英擺擺手不讓他說這個,自己點上一支煙,把打火機遞過去,說:「劉冰,咱們終歸是有段唱片的交情,臨走我多句嘴問問,以後怎麼打算?」

劉冰這次把煙點上了,說:「沒啥打算,先混著唄,看看以後咋樣。這公司咋說也是我從白手起家就跟著幹起來的,有感情了,只要公司不趕我,我就跟著走。」

丁元英說:「公司剛籌建那會兒,好多事都得顧及人情。現在公司改組了,就得走新章程了,搞市場只靠人情不行。你心裡得有個數,只有你行,你才有機會。」

劉冰搖搖頭說:「退股的事我把歐陽雪傷了,肖總對我肯定有看法,她現在正忙著跟樂聖公司談判,好多事顧不過來,等她騰出手,我估計就該收拾我了。」

丁元英問:「既然你預見到結果了,你的堅持為的是什麼?」

劉冰說:「我好歹也是創建公司的元老,我的資歷只有在這個公司才有用,換個地方就沒用了。肖總真要趕我,我認命。肖總要是給我個機會,那我在公司就有希望。我也想過自己干點事,可現在啥生意都不好做,還是呆在公司里穩當,起碼不至於賠錢吧。」

丁元英問:「如果當時對訴訟沒點判斷,你們會不會退股?」

劉冰說:「不會,我們不知道丁哥已經事先算計好了。」

丁元英到裡屋拿來一個牛皮紙的檔案袋放到劉冰面前,文件袋的紙張、顏色、字跡都顯得有些陳舊,檔案袋被封線纏上,用膠水和紙條把口和白線全部封住,上面又覆蓋一層紅色蠟封。檔案袋上的建檔日期是1996年11月12日,封條的日期是1998年10月3日,檔案袋的名稱是《格律詩公司文件》。

過去的兩年里,劉冰在不同場合曾經多次見到過這個檔案袋。

丁元英說:「根據民事訴訟法,如果有新證據足以推翻原判決的,可以在判決生效後兩年內提出再審申請。公司要趕你不會等到兩年,這個檔案袋裡的原始文件作為新發現證據足以推翻原判決。如果再審推翻原判決,你清楚公司會面臨什麼後果。」

劉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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