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古城距離北京360公里,芮小丹坐了4個多小時的夜行列車,於早晨7點30分抵達北京火車站。她隨著出站的人潮走出站口,停下來往四周觀望,看見一個小夥子高舉著一塊上面寫著「芮小丹」的牌子,旁邊站著一個男人。她認出了舉牌子的小夥子,就是他開車送丁元英來古城的小趙,在南村小區見過一面。

她一邊快步走過去,一邊張望,卻看不見肖亞文的蹤影,心裡在納悶:已經在電話里約好了要來的,怎麼不見人呢?

小趙也認出了她,快步迎上來招呼道:「芮小姐,你好!」

芮小丹也笑著寒暄道:「你好。」

小趙介紹道:「這是我們韓總,正天集團總裁。」

正天是國內知名品牌,芮小丹沒有想到這麼一大早前來車站接她的竟是這個集團公司的總裁,這讓她潛意識裡感覺肖亞文已經來過了,而且迴避了。她感到心裡很不是滋味,也就是在這一刻,她腦海里不自覺地閃出了一個平時很少留意的詞:階層。

韓楚風衣著簡潔而考究,沉穩的目光透著權威,禮貌而隨和地說:「芮小姐,你好。我是元英的朋友韓楚風,咱們不客氣了,上車吧。」

三人走到停車場,上了一輛黑色賓士S600轎車,小夥子開車,韓楚風坐在前面,芮小丹坐在後面,汽車駛離北京站。

車上,韓楚風客氣地說:「芮小姐,你的住處已經在正天飯店安排好了,你先住下忙你的事,我白天抽不出時間,咱們約定晚上我請你吃飯。」

芮小丹說:「謝謝,給韓總添麻煩了。呆會兒我先和肖亞文聯繫,想趁中午的時間和她一起吃頓飯,下午沒事,我想一個人去逛逛商場。」

韓楚風說:「肖小姐我認識,很不錯的一個人。」

汽車開了20多分鐘在正天飯店大門停下,立刻有身穿制服的侍應生上前開車門。韓楚風帶著芮小丹走進酒店,在大廳的電梯口等小趙。這期間,他們身邊不斷有來來往往的人與韓楚風打招呼,都以「韓總」稱呼韓楚風。

片刻,小趙進來了,到總台拿上房間鑰匙快步走來,三人一起乘電梯上了19樓,由樓層的服務小姐帶領到1901號房,打開房門進去。服務小姐向芮小丹簡要介紹了一下服務內容和注意事項,韓楚風擺了一下手讓她離開了。

韓楚風想了想說:「芮小姐,餐廳在二樓,我時間太緊,不能陪你吃早餐了。你坐了一路夜車,上午先休息,中午11點半小趙來接你,你自由安排活動。下午你要逛商場就賞個光,讓小趙陪你去我們正天商業大廈逛逛。」

芮小丹點點頭,說:「行。」

韓楚風說:「那我就先告辭了。」

芮小丹把他們送到門口。

送走韓楚風,芮小丹關上門打量著這套由卧室、會客室、寫字間、洗手間四部分構成的套房,每個房間都是精美的歐式風格設置,每件物品、每個細節都盡顯奢華。眼前這套豪華套房以及剛剛發生的一切似乎在她周圍形成了一種無所不在的壓力,讓她隱隱約約感覺到很不舒服。她在會客室的沙發上坐了一會兒,下樓吃早餐去了。

她心裡很不平靜,在去餐廳的路上腦子裡還在想,想丁元英在悶熱的房間里汗流浹背的樣子,想他幾十元變賣的唱片,心裡禁不住升起一股敬佩與酸楚。

吃過早餐回到房間,她給肖亞文打電話,這時的肖亞文已經在公司上班了。電話里,她有意迴避了為什麼在車站沒見到肖亞文的話題,而是直接約定一起吃午飯,肖亞文把地點定在了的北京宏大寫字樓大門口。

中午11點25分,司機小趙準時往房間里打電話,通知芮小丹下樓。芮小丹已經做好了出門的準備,接到電話很快下樓,汽車在大門口停著,小趙站在汽車旁邊,後排車門已經打開了。

小趙見芮小丹走來,迎上一步說:「芮小姐,請上車。」

芮小丹說:「謝謝。」坐進車裡。

汽車行駛了半小時後,在宏大寫字樓路邊停下。芮小丹透過車窗看到,馬路左側是一排柵欄,大門兩側掛著許多文化團體的牌子,院子里是一幢大樓,樓前停著十幾輛轎車。馬路的右側是幾家裝潢考究的飯店,飯店門前的汽車泊位都已經被佔滿了。

芮小丹遠遠地就看見肖亞文站在路邊,汽車也就在她身邊停下了。芮小丹下車親熱地與肖亞文拉了拉手,問:「等多久了?」

肖亞文說:「剛下班。小趙,你好!」

「肖小姐,你好!」小趙說:「你們吃飯,我一點半來接芮小姐。」

肖亞文對小趙點點頭,歉意地說:「辛苦你了。」

小趙開車離開後,她們進了一家名叫「古來香」的餐館,選了一張最角落、最便於談話的桌子坐下。肖亞文沒看菜譜就向服務小姐點了一壺菊花茶和兩份傳統菜,顯然是這裡的常客。服務小姐用一個精緻的木托盤端來一壺茶和兩隻杯子。

肖亞文倒上兩杯茶,將其中的一杯放到芮小丹面前,這才說:「我去過車站了,老遠就看見了韓楚風,他現在是正天集團的總裁,你這面子大了,我再愣往上湊就不知趣了,悄沒聲回來上班吧。要是連這點眼神都沒有,早就餓死了。」

芮小丹岔開了這個尷尬的話題,問:「現在忙什麼?」

肖亞文說:「我在一家獵頭公司打工,日子過得去。說你,你跟他怎麼了?」

芮小丹說:「我想,我是愛上他了。」

肖亞文微微一怔,淡然道:「那剩下的就不用想了,下地獄吧。」

芮小丹問:「你怎麼知道是地獄?」

肖亞文笑了笑,說:「你不老實,漏掉了一句話。完整的這句話應該是:如果你沒動過那種心思,你怎麼知道是地獄?但是你高估了我,也低估了我。說你高估,是因為我還沒清高到不知道自己是誰;說你低估,是因為我還沒天真到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芮小丹說:「言下之意,就是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肖亞文喝了一口茶,沉靜而感觸地說:「女人哪,好多賤東西是骨子裡生的,只要你是女人就扔不掉。連我這女人都知道這個,況且是那種明白人。我給他當過一年助理,不管他怎麼尊重女士,都掩不住骨子裡害怕女人,害怕就是鄙視,就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站在女人的角度,丁元英並不招女人喜歡,不實惠,沒有女人想要的那些東西。這種人只能定位在熟人或朋友的位置上有意義,距離再近這點價值就毀掉了。」

芮小丹說:「言下之意,就是我把這點價值毀掉了,辜負了你。我現在已經不僅是尷尬了,而是有了犯罪感,也不用等以後的地獄,我已經在地獄了。」

肖亞文說:「你先好好聽著,我還沒說到地獄呢。我見過他前妻,也聊過幾句,你可以參考參考他前妻說的話。她說,他永遠都不會跟你吵架,他的每一個毛孔里都滲透著對世俗文化的居高臨下的包容,包容到不屑於跟你講道理,包容到讓你自己覺得低俗、自卑,當你快要憋死、快要瘋掉的時候,你能想到的就只有一個字,逃!」

芮小丹點點頭說:「很實在,也很深刻,不像是推脫。」

肖亞文說:「逃,就是地獄。」

芮小丹說:「反對,這裡不存在逃的問題。如果丁元英在一塊石頭上被絆倒兩次,說明他是笨蛋,只能是他在地獄裡受折磨,要逃也是他逃。」

肖亞文說:「所以,他不會讓自己絆倒兩次。而你,求之不得,就得受相思之苦。相思有多苦,古今的詩詞都說盡了。你是女人,有女人的天性,一旦陷進去就很難自拔。丁元英這種人對女人沒有意義,是女人就有貪嗔痴,沒有貪嗔痴的女人是天國的女人。」

芮小丹說:「即便是地獄,我也得嘗嘗地獄是什麼滋味。」

這時服務小姐送上了飯菜,兩碗米飯,兩份特色菜:古香獅子頭。飯菜上桌暫時中斷了話題,肖亞文拿起筷子說:「這個菜要趁熱吃才好,先吃飯。」

吃了一會兒,肖亞文放下筷子用紙巾擦了一下嘴唇,詭秘地笑著說:「妹妹,女人最大的魔法就是色,而你恰恰是芳艷絕色,既執意要做,就把妹妹的十八般兵器全都用上,戰他個翻雲覆雨、潰不成軍,我就成了娘家人,少不了將來沾你點仙氣兒呢。」

芮小丹笑道:「天哪,有這麼教妹妹的姐姐嗎?」

肖亞文優雅地一揮手說:「這還用教?本能,說個教字都羞辱了造物主。」

兩人又接著吃飯,邊吃邊聊,芮小丹將最近發生的事情簡要講了一些。

提到「變賣唱片」的情況,肖亞文暗自一驚,她曾經擔心過陳茹拿走15萬元會對丁元英在古城的生活有影響,卻沒想到會有這麼嚴重。

肖亞文在心裡默默盤算:該不該告訴她陳茹拿走15萬元的事呢?不說,她會無意中把變賣唱片的事透露給韓楚風,那麼陳茹私下向丁元英借錢的事就不再是個秘密了;說了,她見韓楚風就會刻意迴避這個問題,從而承受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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