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聖物 第五節 婚禮與陰謀

「噢喝——噢喝!」婚禮的正日子雖然在明天,但臨近黃昏時,隨著篝火的點燃,整個村子的狂歡已經開始。已經點燃的巨大火堆旁,十幾名鬍鬚純白的老漢在那兒專心致志地烤魚,而村裡其他人則迫不及待地在都塔爾(樂器)的伴奏下跳起了歡快的舞蹈。

「哈哈!真好玩!楚大哥,你快看哪,他們跳得多滑稽!」凌寧站在樹屋旁,看見那些老人們時而伏地起身、時而張牙舞爪,跳得那叫一個滑稽。

「這是羅布人有名的獅子舞,看,他們在模仿獅子的動作呢!」楚風站在門口,也被這堪稱一絕的舞蹈吸引住了。

「看那兒、看那兒,他是不是在撓痒痒?」凌寧指著一位羅布老人憨態可掬地表現撓虱子的動作笑得前仰後合。

獅子舞是羅布舞蹈的代表作之一,還是咱們中原大地很多地方過年時舞獅子習俗的源頭呢。而且高牆大院門前的石獅子,也是源於這種「西域獅」。

「難怪啊!」凌寧聽了楚風的解釋,恍然大悟,「我說呢,小時候看舞獅子和門前的石獅子,就老是疑惑,這些獅子怎麼跟我們在動物園裡看到的非洲獅一點都不像?原來它們根本就不是以非洲獅為原型創作出來的!」

「沒錯!『西域獅』其實是古代中亞地區特有的亞種獅子。它的樣子比非洲獅可愛很多,而且『情商』很高,馴養成熟後還能看家護院。自公元87年,中亞獅子作為安息國的貢品首次進入東漢宮廷,在被命名為『西域獅』的同時,也被大量模仿造像,成為人們看家護院的祥獸。」楚風一邊給凌寧介紹,一邊欣賞著眼前難得一見的節目。

在舞場中央,那名羅布老者正在模仿西域獅活潑好動的形態,似乎在撥弄玩耍一個圓球狀的東西。翻撲騰躍之間,憨態可掬,使得圍觀眾人不時捧腹大笑。

徐聞和他的女伴也被狂歡的氣氛感染,迅速加入手舞足蹈的人群中,小許遠遠地看著這邊,使勁地向凌寧招手。她旁邊還有一個身著艷麗民族服飾的女孩,那不是明天的新娘子古麗茹仙嗎?看來今夜真是一個狂歡夜!凌寧其實心早都痒痒了,卻因不願丟下楚風一人,而一直在剋制。

「去跳舞吧!看著你們跳得高興,我覺得自己的傷勢也好了許多。」楚風看出來小姑娘的心思,鼓勵她加入狂歡的人群。

「真的?」聽了這話,凌寧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去了。

「呵呵——噢——呵呵,噢喝——噢喝!」狂歡的叫聲越來越響亮,明亮的火苗映著火堆旁人們亮堂堂的笑臉,此時此刻,似乎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了,不再計較民族、語言的不同,你挽起我的手、我挽起他的手,跳在一起、樂在一起。餓了,旁邊有剛烤好的鮮美的魚;渴了,有羅布人特製的飲料——羅布麻茶。

歡樂的笑聲直達天際。

良久,大家跳累了、樂醉了,海子邊一下子安靜下來,彈著都塔爾的那位樂師手裡輕調琴弦,一首節奏舒緩、優美動聽的曲子從他的手指下輕輕滑出。

他一邊彈一邊唱,只不過凌寧等人卻如同鴨子聽雷,因為他唱的是羅布語。

「我從塔里木河走來,

那條魚在水中歡快地暢遊,

夜晚,

我無法入睡,

只因為想念你,

我心愛的姑娘……」

隨著樂師的調子,楚風輕輕地用漢語哼著這首羅布人著名的情歌,想起當年自己同尼加提在尉犁縣羅布人老鄉家裡一起學唱這首歌的情景,一時竟痴了。

「怎麼,你連羅布語也聽得懂?」剛剛趕來的徐聞聽到他哼的歌,很是驚奇。

「不是,以前當兵時剛好跟駐地老鄉學過這首歌!」楚風見了他,忙收拾心情,知道他又是為了羅布人的聖物而來。「怎麼,你還是不死心?」

「是,我已經打聽過了,在村子的西北方向2公里處有一個用蘆葦和胡楊木建成的四方形建築,高約2米,長寬均6米,門朝南開,西邊另建有一堵小圍牆,據說聖物就埋在圍牆內的地底下。」徐聞還真是下了工夫。

「我很好奇,這消息你是從何處打聽來的?」楚風並沒有對他的消息動心,反倒是對其消息來源產生了懷疑。

「是我雇的維吾爾人告訴我的,他們兩個一到這兒就被羅布人趕走了,可我還有尾款沒有付,他們倆不甘心,就悄悄跑回來。今天他們找到我,我給了他們一些錢,他們便幫我打聽出來這麼個消息,畢竟他們之間語言是相通的,總比我這個『啞巴聾子』強多了!」徐聞得意地說。

聽了他的話,楚風沉吟了片刻,他抬起頭,直視徐聞:「你想讓我怎麼做?」

「這樣,明天……」徐聞顯然早有謀劃,得了楚風口風,立即全盤托出。

先不提這兩人這般如此地商議,一道黑影正在迅速地接近這個歡樂祥和的村莊。

黑影看上去有些狼狽,沒有了一貫的姿態。他聽到了從遙遠地方傳來的音樂聲,耳朵動了動,迅速飛身上了一處地勢較高之地,定睛一看,遠處歡聲笑語,而篝火晚會的熱鬧氣氛和烤魚的香氣,似乎也遠遠地飄了過來。

遠方的火光一入眼,此人目光一閃,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按照羅布人傳統的婚俗,在結婚的前幾天,新郎要到新娘家去干幾天活,跟著岳丈下海子捕魚。而新娘家則需要提供一個海子作為新娘的陪嫁。只是目前羅布泊和塔里木河下游地區水越來越少,已經沒有足夠的海子供羅布人打魚了,時至今日,他們連魚都很難吃上,更別提新娘的陪嫁。這麼一來,傳統的婚俗多少有些簡化。

婚禮進行中,由於此地沒有年輕人,新娘子算是特例,而羅布人婚禮中卻需要伴郎伴娘,伴郎是一位鶴髮童顏的老漢,而伴娘的重任居然委託給了凌寧。

昨夜的狂歡依然在繼續。當長老出來祝福兩位新人時,大家頓時安靜下來。

這個儀式與在基督教教堂結婚的儀式有些類似,只不過長老代替了牧師。長老先念了一長段祝福語,然後問新郎官:「你願意娶古麗茹仙為妻嗎?」

「我願意!」

本來接下來的程序是長老問新娘的代表伴娘,然後由伴娘去諮詢新娘的意見,因為新娘子出於害羞和矜持這時候要躲在旁邊的房中。

可是,今天的伴娘凌寧既不懂這風俗,也聽不懂長老的問話,直到長老問了第三遍,她還站在那兒瞪著一雙未知的大眼睛。

「我願意!」新娘子實在忍不住了,跑出來大聲表達自己的意見。這個時候,凌寧才想起新娘之前千叮嚀萬囑咐的交代,紅漲著臉激動地喊了一句:「她說,『她願意』!」這一來,大傢伙兒差點笑噴!

當新郎和新娘被頭巾蓋住,接受了所有親友的祝福之後,被大家擁上了事先準備好的卡盆,所有人也紛紛跳上不同的卡盆,準備把新人送到對岸洞房去。

徐聞也早就上了獨木舟,整個阿布旦漁村,只有楚風的樹屋沒有被這喧鬧影響,他一個人靜靜地躺在簡易的木床上,微眯著雙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尊敬的客人!客人?」一名羅布老人奔了過來,在樹底下用維吾爾語喊著,見到沒有動靜,忙爬上了樹,進屋一看,楚風雙眉微皺,似乎睡得很沉,他便沒有再出聲,悄悄退下。

看來今天奧爾德克老人作為岳父實在是脫不開身啊,楚風等此人走遠了才重又睜開雙眼,心想。

等喧鬧的眾人終於離開湖岸,楚風咬著牙,掙扎著站了起來,儘管羅布人的傷葯很管用,可畢竟他的傷太重,僅僅這幾天時間,他能自己站起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大家到湖對岸去只是把新人送到就會迴轉,如果要實施徐聞的計畫,必須得抓緊時間。楚風在盡量不撕裂傷口的前提下,滿頭大汗,終於從樹屋下到了地面。下來後,他沒有按照徐聞所說,去往村莊的西北方向,而是仔細觀察了一番羅布人沿著湖邊而建的「薩托瑪」(房舍)。這些用蘆葦快速扎建而成的「薩托瑪」,似乎把什麼隱隱圍在了中間。

就在楚風艱難邁步前往村莊中心之時,距離阿布旦西北2公里處,果真有那麼一個四方形建築。只是目前這個四方形建築只能看出一個大概形狀,多年的荒廢和飛沙侵蝕,已經令其散失了大半。此時,正有兩個人在那圍牆內哼哧、哼哧地挖著什麼。

這兩個人便是徐聞僱用的那兩位維吾爾族駝工,看來徐聞的計畫便是讓他們來挖掘所謂羅布人的聖物了,只是不知道,這個計畫里又有楚風什麼事呢?

楚風緩慢而堅定地走著,開始的幾步有點困難,但走了一會兒以後,步子就慢慢順溜了。村子裡一個人都沒有,可所有的「薩托瑪」都沒有鎖門。這就是天性自然而純良的羅布人。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在這裡是很正常的。

楚風拖著兩條受傷的腿,他的兩邊是新建的「薩托瑪」,修建它們的很多蘆葦還是青色的,很顯然,它們建成的日子不算長。楚風一步一步地在平整的黃土路面上踱著步子,卻有種錯覺,似乎自己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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