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啟王陵 第一十六節 佉盧文

帳篷前,輪椅上,正笑呵呵看著楚風的,不是應該在病房裡躺著的凌茹凱凌大教授又是誰?!

難怪凌寧能出現在這兒,原來是……看著那位導師固執的面孔,再看看朝著自己扮鬼臉的凌寧,楚風真覺得無語問蒼天。

第二天,凌教授在帳篷里繼續翻譯那捲樺樹皮文書,進展頗快,而甬道的挖掘進度卻不快。現在石門兩邊的巨石出土部分已經高3米,長6米,但是還沒有露出邊緣,考古工作隊的隊員們被這事弄得憋了一股火,非要弄出這石頭來不可!

另一邊豎葬坑裡的石頭早就搬出來了,結果讓人大呼上當,裡面除了一具骸骨外什麼都沒有,這具屍骨還少了一根食指,這足以證明桑布隊長最早的判斷是正確的,這是一個古塞種人的墓,塞種人有殘指葬的習俗,以前在新疆地區的考古發掘中,曾發現過一群群的殘指屍骨。有的沒有一根食指,有的兩根食指都沒有。

現在,盜墓賊團伙已經落網,即便首犯未落網,他一個人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再說,周圍有武警布防,安全問題基本不用操心。其他的幾個墓穴挖掘基本停了,所有人集中精力都在研究這個樓蘭王陵。雖然這次新疆考古所的所長也來了,但張教授卻被任命為這次行動的臨時總指揮。除了後勤,張教授還組織那些專家查資料,看看樓蘭王陵在此地出現的可能性到底有沒有。

凌寧這兩天除了照料凌教授的生活起居外,就一直跟在楚風身邊,像個好奇寶寶,什麼都要問。

「『佉盧文』怎麼發現的,為什麼這麼難破譯?」

「這個是什麼?」

「這些字扭來扭去的,好像蝌蚪,是不是古書上說的上古蝌蚪文?」

「這些字怎麼認,有什麼規律沒有?」

楚風雖然被她搞得很不耐煩,但一想到凌教授,便只好耐下心來,一一給她解釋:

「佉盧文是一種死文字。所謂『死』文字,就是說它曾經流傳過,但因為某種原因突然失傳,滅絕乾淨。語言文字也像生命,有其發展、延續過程,其特點之一,就是譜系分明。但佉盧文卻並未演變蛻化成其他的當行文字。人們最早於18世紀末葉,在中亞的上古希臘化國家巴克特里亞的國家鑄幣上,見到了這種從來沒見過、不可識的文字。開始,人們稱它為『巴克特里亞文』,後來又被稱為『喀布爾文』、『雅利安文』、『犍陀羅文』等,後來,一位法國學者在佛經中見到了它的名字——『佉盧虱叱書』,此後才給它定名為『佉盧虱叱文』,簡稱『佉盧文』。

「它之所以神秘難解,主要是因為它『死』得太徹底,太乾淨利索。找不到它與任何『活』的語言有承繼關係,所以破譯難度大。這種文字創始於公元前5世紀的古波斯時代,公元5世紀隨著樓蘭亡國而被完全廢棄。出土過這些文字的地方,除了樓蘭,在中國,就只有古于闐等塔克拉瑪乾地區,以及洛陽。

「這個是字型檔,我自己創建的,這裡基本上可以找到3000個常用佉盧文字對應的拉丁文。目前要想翻譯佉盧文,都得先翻譯成拉丁文。當然這些還不夠,我們以後還得逐漸充實。

「蝌蚪文,據說西晉時期,出土的戰國竹簡『汲冢竹書』就是用蝌蚪文書寫的。只不過『汲冢竹書』流傳至今的只有《穆天子傳》,原文早找不到了。有些人把佉盧文與古蝌蚪文等同起來。其實,甲骨文六法中提到,當初文字初創時,第六種是蟲鳥文,這應該是文字最早的形態,也最有可能就是所謂的『雅士語』。凌教授就是認為佉盧文與這種蟲鳥文有著某種聯繫,這才不管不顧地要去樓蘭,找線索、找證據。

「這些字當然有規律,你看,這、這、這,有什麼不同?這、這、這,有什麼相同的?這佉盧文與雖說與吐火羅語同源,卻與更為古老的古赫梯文字有些接近,有的是得拼的。掌握了這些相當於字母的元素,這樣拼,就很容易能拼出字、詞來。」

楚風指著自己的電腦,一點一滴地給凌寧講解,他講得很認真,凌寧聽得也很認真,況且凌寧天分很不錯,聽了一遍,竟掌握了大半。

學習了半天,凌寧已有些累了,一抬頭,見楚風小心翼翼地把那墓門處石碑上的「十字」符號掃描收進電腦里保存起來,有些奇怪:「這個符號是什麼意思?它很重要麼?」

「很重要!」楚風一絲不苟地回答,「它的具體含義現在已無人能知,不過,有所共識的是,在世界其它地方,它的出現往往伴隨著一些巫祝事件,它是世界公認的一個巫史符號。但是,在樓蘭人這裡,它又不完全像一個巫史符號了。樓蘭人將其廣泛地運用於自己的生活中。草鞋或者窗子的圖案里都有這個符號。」

「那麼它出現在這兒就是正常的嘍,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小心地將其收藏起來?」凌寧更不解了。

「你看!」楚風把自己手頭的筆記本電腦顯示屏轉向凌寧,「你從這裡能看出什麼問題?」

凌寧一看,電腦上是幾個字元的對比,其中,漢字「癸」的甲骨文,跟這個符號最像,只不過那個字是交叉的一個「乘法符號」加四段短橫。而樓蘭的「蘭」字,有一種古文變體「蘭」也與這個字有些相像。

「『癸』字的甲骨文體跟這個符號最像,『蘭』字卻最符合它的特徵!你是想說,這就是樓蘭的『蘭』字?」凌寧撇了撇嘴,這個發現不怎麼重要嘛,「要我說,這個符號倒像西方某些地方的十字架!」

「哦!」聽了這話,楚風意外地看了看她,「沒想到你還挺有慧根的嘛!」

說著,他又調出另一個字元,這是一個「十」字,外邊再加一個方框「□」,這個字是「甲」字的古文基本型狀。

楚風一邊指著電腦一邊給凌寧講解:「這個字元在古代特指一個人,那就是商代先祖上甲微,『微』是名,『上甲』是廟號。據說他是成湯的六世祖。他的父親王亥去一個叫『有易』的地方販牛,卻去調戲人家部落首領的妻子,結果被『有易』部落的首領所殺,上甲借河伯之兵討伐有易氏,滅了這個部落,為父報了仇。從此,商部落的人就非常崇拜他,每每隆重祭祀他!有歷史學家認為:希伯來人以十字架代表上帝,約始於公元前8世紀,而中國殷人以十字架(即上甲)代表上帝,則遠在公元前15世紀之前。以此推論,希伯來人的上帝崇拜可能源於中國的殷商先民。」

「真的!」凌寧一聽興奮了,「這不是有力地證明了我叔爺爺『世界文明同源』的觀點么?」

「只怕未必,這個推論多少有些牽強,哎!還是證據不足啊!」楚風有些感嘆。

「這麼說,你還是不同意我叔爺爺的觀點諾?」凌寧敏銳地指出。

「也不是,只不過做學術,一定要有端正的態度。」說到這裡,楚風想起是該好好給這個小丫頭上第一課了。

「這個端正的態度,首先就是要虛心,虛心認為別人說的都有道理,但不能人云亦云,要證明,找到考古證據或史料證據,證明這個觀點是正確的或是錯誤的,這才是基本態度。導師的觀點就目前而言,只有《山海經》、《穆天子傳》、《神仙傳》這一類不被承認為信史的資料上能找到一些只鱗片爪的記載,這不足以做可以讓人信服的證據,所以在找到考古實物證據之前,我不能說這個觀點是正確還是不正確,只能承認它有一定的道理,但我會努力去幫導師證明。」

聽了他這套長篇大論,凌寧撇了撇嘴:「哪兒這麼麻煩啊,難怪搞學術研究的,一個個老古董似的,看你還年輕點兒,沒想到說起話來也是這麼老氣橫秋的。」

這也是交往次數多了,漸漸熟悉起來,凌寧雖然很有主見,但畢竟是一個從小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姑娘,因此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頑皮本性露了出來。她說出此話後,看見楚風有些錯愕地看著自己,心知得意忘了形,吐了吐舌頭,借口去看凌教授,趕緊溜走了。

楚風只有苦笑,這是21歲的大姑娘嗎?原本自己還覺得她挺穩重的呢,沒想到沒過兩天就原形畢露了,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小丫頭啊!

回頭看看電腦里那扇靜靜守候千年的墓門,以及墓門上那一個個醒目的「十字」符號,楚風忍不住喃喃自語:「這個符號,倒地代表著什麼意義呢?」

不得不說,凌寧這個小丫頭還真挺聰明的,她很會舉一反三,學會楚風交給的那些字母元素和拼寫方式後,很快就掌握了幾個常用佉盧文字的拼寫。她去了石門處,自己試探著把石門上的佉盧文字抄寫下來翻譯,結果得出了與楚風不同的結論。

「快看!快看!這是我翻譯出來的!」因為她執意不肯叫楚風導師,而又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索性把稱呼省去了,每次見楚風都直來直去。

楚風接過她遞過來的字條一看,上面寫著:「這是偉大的樓蘭王子的安息之地,冒犯者將受到最嚴厲的懲罰!」她把那個詞翻譯成了樓蘭王子。

雖說是一字之差,但二者的重要性可千差萬別。楚風一見,連忙把自己電腦當中掃描的那兩句話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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