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離間妙計大破關中聯軍 篡書疑敵

翌日,兩方再度商討議和之事。不過這次馬超也跟韓遂一起來了——關中諸部已對韓遂產生懷疑,故而推馬超同來,明為商討軍務,實是從旁監視韓、曹二人舉動。韓遂自以為沒病不怕吃涼葯,也未深加阻攔。

兩軍陣前韓遂依舊帶著自己貼身愛將閻行,馬超有帳下大將龐德相隨,令他們始料不及的是,曹操的舉動卻變了,前番會晤雙方咫尺相對,今天曹軍卻提前派兵在陣中列了數層拒馬,雙方相隔足有兩丈。馬超一見此景心中先存了三分怒意:曹操與韓遂如此親昵,今日見我卻要布置拒馬,他二人必有勾當!

曹操也到了,與前日大不相同。前番相會他不過便衣狐裘,今天鎧甲也披上了,兜鍪也戴上了,戰袍也裹上了,倚天寶劍背在身後,全副武裝來的;身邊帶著豹頭環眼的保駕大將;身後百步開外還有百名虎豹士,隨時準備過來接應。

「丞相別來無恙?」上次是曹操先開的口,韓遂因此耿耿於懷,故而今日搶先問候。

曹操欣然一笑:「多承韓將軍挂念。」說罷只輕輕瞥了馬超一眼,未作理會。

韓遂頗覺尷尬,趕緊引薦:「丞相,這位是馬衛尉之子、偏將軍馬孟起。」他說的是馬超的官號。

人之常情見面總要客套,何況當朝宰輔?可曹操卻很不近人情,根本沒搭理馬超,反而向韓遂牢騷道:「老夫運道不佳,自輔保天子重立許都以來拜過三位偏將軍。頭一位乃漢室宗親王子服,不想他與董承通謀假造玉帶詔,要謀害老夫。第二位乃關羽關雲長,倒是世間猛將,誅顏良斬文丑,到頭來官渡之戰跟著劉備跑了。老夫寒心吶,多年未曾再封此職,直到馬騰入京拜為衛尉卿,我念他遠道而來一片忠心,封他子馬鐵為騎都尉、馬休為奉車都尉,他言道還有長子名喚馬超,在涼州統領舊部。也是老夫一念之仁,又把這偏將軍之位封出去了,才惹來今日之禍。唉!老夫也弄不明白,是這官職天生克我?還是這『偏將軍』三字大為不祥,凈出些不忠不孝之徒!」

這番閑話氣得馬超滿面通紅,韓遂更覺不自在了,連忙打圓場:「昨日丞相不辭勞苦親自相邀,末將感激不盡,至於劃分地界之事,還請丞相應……」

話未說完,曹操抬手打斷:「韓將軍,你我年齡相仿昔日舊交,什麼條件都可以談,不過今日有旁人相隨,恐怕不能盡言吧?」說罷又瞄了馬超一眼。

「有何不能盡言?」馬超已火撞眉頭,忍不住插了口,「我關中兵馬十餘部,罷兵之事當大家應允方能施行。丞相偏偏只與韓老將軍商議,這恐怕不妥吧?」

曹操冷笑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國有萬乘獨尊一君。老夫何等人物?豈能與你等烏合之眾挨個商談?韓將軍德高望重又與老夫相厚,故而可言。至於那些為臣不忠,為子不孝之人,就算了吧!」

馬超聽他一再相譏,火氣都快頂破頭了,真有心舉槊將曹操廢命當場,卻見他身旁那員大將手持長矛威風凜凜,又不敢輕舉妄動。馬超在渭水岸邊險些箭攢曹操,那時就是因一虎將未能得手,後來打聽到營救之將名喚許褚,人稱「虎侯」;可惜那日相隔甚遠看得不清,今觀此將身量倒有幾分相似。若非許褚也罷,若是許褚還需謹慎行事。想至此馬超把怒火壓了壓,試探著問道:「久聞丞相營中有一虎侯,有萬夫不敵之勇,莫非……」

曹操挺了挺胸膛,手指許褚道:「虎侯今便在此。」

許褚來至陣前就注意上馬超了,聞聽曹操引薦,更是圓睜虎目,死死盯住不放。馬超情知這是個對手,固然自己有龐德相助,但偷襲之事無法明著商量,再者一旁的閻行也非等閑之輩,還不知他究竟是幫哪頭的呢。

曹操何等精明?猜到馬超不懷好意,立刻撥馬:「本欲與韓將軍共議大事,不想貴軍諸部尚有異議。我看今天就算了,請您回去先與諸將商議,達成一致再尋老夫商談吧。」

「丞相且慢……」韓遂還欲挽留。

不叫還好,這一叫曹操忽然提高了嗓門:「將軍莫急,你我謀劃之事徐徐圖之,老夫自不會虧待你。」

韓遂聽來這句話沒什麼不妥,他本意就是要議和,諸將意見不同也要徐徐商討,故而未覺出有詐。可馬超聽來卻完全另一番意思,更坐實了韓、曹二人有陰謀,霎時間恨韓遂更勝曹操,扭過臉來狠狠瞪著韓遂。閻行也沒揣摩出曹操心思,卻見馬超怒視自家主公,忙斥道:「馬孟起,你意欲何為?」

馬超還未答話,曹操又搭了茬:「這位將軍可是金城閻彥明?」

「正是末將。」閻行只曾出使許都一次,沒想到曹操還記得自己。

「你父母也在許都,學善莫學惡,記得要好好當個孝子!」說罷,曹操打馬而去。

「氣煞我也!」馬超又羞又臊又急又恨,再沒理旁人,帶著龐德打馬回營,只把莫名其妙的韓遂扔在了陣中……

曹操、許褚回歸營寨說起陣前之事,眾文武無不撫掌大笑,皆道此計足以離間韓、馬,唯有賈詡沉吟不語。曹操主動問及,賈詡才道:「只恐此計未為穩妥。韓、馬二人回至大營,若彼此敞開明言,又有閻行從中為證,只恐嫌隙易解。」

「哦?」曹操想來,這話倒也有理,「若以文和之計?」

「依在下所觀,馬超乃一勇之夫,不識機謀,然韓遂精明老到,不過一時不悟耳。今韓、馬嫌隙已生,諸將心中生疑,萬不可拖延日久使其釋然。丞相何不趁今日之勢作親筆信一封,單與韓遂?這封書信要……」賈詡伏到曹操耳邊細細述說。

曹操聽計樂不可支:「甚妙!老夫現在就寫。」這便搦管,賈詡從旁,兩人商商量量把信寫成,又大塗大抹改易一番,也不用皂套密封,單尋精明細作送往韓遂營中……

韓遂、馬超剛回到連營便大吵大鬧起來,眾將也咄咄逼人,都疑韓遂與曹操通謀。韓遂指天為誓絕無異心,費盡唇舌才把眾將勸走,已是心力交瘁,伏于帥案長吁短嘆。閻行在陣前聽曹操之言觸動頗深,見大家散去,又來勸說:「當初謀劃之日我就勸將軍莫行險徑,將軍不聽,被群小所誤偏要舉兵。眼下眾心不齊互生嫌隙,長此以往必將事敗。既然曹操有意結好將軍,將軍何不順水推舟歸附曹營?既可保爵祿不失,又可全許都質子之性命,望將軍深思。」

韓遂已經夠煩的了,還得耐著性子解釋:「非老夫不誤,然既已舉兵無可更易,曹操雖信誓旦旦似有籠絡之心,但恐終不能見容。再者老夫馳騁半世,費盡心機打下西涼之地,焉能拱手獻與他人?」

「將軍不為兒孫想想嗎?」

韓遂朗言:「大丈夫一生立業為本,韓某人寧可玉碎不為瓦全,即便兒孫受戮,只要還有口氣在,必要保地盤不失。」閻行見他如此固執,只得無奈而退。

閻行剛退下,有曹營使者來到,手齎書信穿營而過,要面呈韓遂觀看。有親兵引入中軍大帳,韓遂接過書信,一看之下不禁蹙眉——倒是一張精細的好絹,惜乎塗塗畫畫字跡模糊,難道曹操弄錯,誤把草稿送來?韓遂老眼昏花,捧至眼前看了半晌,才明白個八九分。原來曹操決意徐徐退兵,又恐關中諸將奇襲於後,請韓遂約會眾將,雙方同時撤兵免生干戈。韓遂想要應承又未與馬超等商議,恐眾心不服,只得叫使者回去,待來日商量已畢再做回覆。

打發走來人,韓遂默然悶坐,正思忖如何勸眾將答應此事,忽見帳簾一挑,馬超又回來了。

「賢侄又有何事?」

馬超冷冷道:「聽聞曹營有使者來信,可否讓小侄一觀?」

韓遂有些為難,但又恐再生誤會,只得把書信交與他看。馬超見此信密密麻麻皆是塗改,不禁心中動怒,強忍著性子問:「叔父為何將其塗抹?」

「原書如此,並非老夫塗改。可能是曹操錯把草稿送來了。」

「哼!」馬超忍無可忍,把書信往案上一拍,「那曹孟德何等精細之人,豈會弄錯?必是叔父怕我知道書中所言之事,故意塗改的。」

韓遂這些天委屈受大了,也有點兒光火,起身反問:「莫非賢侄還疑我與曹操通謀?」

「是否通謀,將軍心中自知!」馬超倒乾脆,從此又把「叔父」這稱呼免了,伸手漫指那書信一處塗改,「這裡明明有『三更舉事』等語,今為何抹去?莫非你想與曹賊裡應外合取我性命,奪我地盤?」

韓遂聞聽此言這才仔細觀看,見模模糊糊果有「三更」什麼的字樣,卻已塗抹不清,額上已滲出汗水:「此乃曹操自行塗抹,未必如你所猜。賢侄莫要誤……」

「誰是你賢侄?」馬超斥道,「我棄生身之父與將軍共謀大事,將軍便當推心置腹知無不言,豈能與敵暗通謀害於我?虧您坐鎮西涼二十餘載,難道無半分同袍之義,偏行此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韓遂已是百口莫辯,正不知如何解勸,又聽帳外一陣吵嚷,各部將領全擠進來了——那使者領了曹操之計,手齎書信在連營中一通轉悠,哪有不知道的?眾將熙熙攘攘你爭我奪,都來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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