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孫劉聯手抗曹 孫劉結盟

諸葛亮隨魯肅過江,在柴桑拜謁孫權,表示——劉備雖然落敗,但麾下關羽還有一萬水軍,江夏劉琦之眾也有萬人。曹操遠來疲憊,為了追趕劉備,一日一夜奔襲三百餘里,此所謂「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兵法有雲「百里而趨利者,蹶上將」,曹操犯了兵家之大忌。而且北方人不習水戰,荊州之兵又剛剛歸降人心未穩,若是江東能出兵支援劉備,兩家并力必能擊破曹軍。

孫權聽後寬心不少,立刻派人到鄱陽調回正在戡亂的周瑜,自己則帶著魯肅、諸葛亮馬不停蹄迴轉吳縣,準備布置兵馬。哪知剛回到吳縣,壞消息就接踵而來。

許都派到豫章一個使者,加封孫賁為征虜將軍,孫賁接受詔命意欲遣子入質,多虧老臣朱治跑去勸阻,此事才算作罷。大敵未至本家兄弟先有異心,影響實在惡劣。此事還未平息又有軍報打來,已經降服的黟、歙山越聞聽曹兵將至舉兵復叛,賀齊陷於苦戰,孫權只得又抽兵派去支援。緊跟著曹操的檄文也到了:

雖然只寥寥數語,曹操的驕橫霸氣卻一覽無餘,兩軍生死之搏在他看來就像打獵一樣輕鬆。這篇短短的檄文猶如石頭投入了平靜的死水,江東群僚霎時人心惶惶。孫權甚感時不我待,不等周瑜趕回,便召集文武匯聚一堂,商討用兵之事。

「曹操襲破劉備兵至江陵,接收荊州水軍,武陵等江南四郡也已具表稱順,其勢侵過大江。」孫權穩坐帥位朗朗而談,雖然面色凝重,心裡卻已經有了些打算,「所幸劉備已逃往江夏與劉琦匯合,今曹操又檄我江東,意欲一吞九州,暴行天下,當此危難之際,我江東子弟當與劉備同仇敵愾,發兵……」

「屬下有事稟奏!」一個響亮的聲音突然喊道。

何人敢打斷主公講話?本來專心聆聽的江東文武皆感詫異,不禁側目張望,見一個年輕掾吏擠出了人群——那是奏曹掾陸績陸公紀。此人乃舊任廬江太守陸康之子。昔日孫策在袁術麾下,奉命攻打廬江,陸康據守一年染病而卒,城池終於陷落。後來孫權廣施恩德懷柔士人,把這昔日冤家之子也招進了幕府。不過陸績雖在江東,卻時時以漢臣自居,不甚得孫氏器重。

孫權一見是他,臉色由晴轉陰:「公紀有何要事?不能等我講完了再奏嗎?」

陸績天生是個大嗓門:「屬下以為,萬不可救劉備!」

「為何?」

「劉備背信棄義反覆無常,叛呂布,反曹操,依袁紹,附劉表,所過之地盡皆落敗,實乃不祥之人。還有劉琦,浪蕩膏粱兄弟鬩牆,主公焉能援此不義之輩?」

孫權氣樂了:「你所言是他二人私德,與情勢無干。」

「私德尚缺,何談公義?」陸績硬頂了回來,「主公與劉表連年征戰,一旦變易反助其黨,豈不讓天下人笑咱們朝秦暮楚?」

孫權見他儘是歪理,終於壓不住火了:「大膽!誰敢這樣說?若按你這番道理,豈不要坐視曹操吞併荊州?」

又有個年輕的聲音道:「現今之際非但坐視曹操覆滅荊州,恐怕連咱們江東之地也難以保全。」

孫權又是一愣,轉臉觀看——說話的是主薄吾粲吾孔休。

這個年輕人從瞠目結舌的群僚中走出來:「北方州郡盡數平定,益州劉璋、交州士燮也已遠尊朝廷,天下大半入曹操之手。主公獨以東南一隅頑抗,其勢安能持久?」

孫權蹙眉道:「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不許說這種話。」

「禍在眼前豈能不談?」吾粲又施一禮,「請恕屬下直言,事到如今我江東唯有一降耳。」

千防備萬防備,投降論還是冒了出來。

孫權盯著陸績和吾粲,心中不禁疑惑——兩條小雜魚怎麼敢出來挑事?身後必有倚仗之人!想至此故意一拍帥案:「你二人當眾妄言,動搖人心,各打五十棍逐出幕府。」

「主公息怒。」軍謀掾陳端出班施禮,「二人所言之事出自善意,不當加罪。」

秦松也站了出來:「竊以為二人所言有理。」

事態漸漸清晰——背後撐腰的是江北士人。秦松、陳端是孫策時就隨軍征戰的謀士。可他們都是徐州籍貫,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恐怕想放棄江東返回故土了吧?這幫人功勞赫赫威望極高,又提攜了不少後進,當然有人為他們出頭。

孫權不便與這倆老臣翻臉,據理力爭:「江東尚有數萬可戰之兵,豈可言降?」

「非也。」秦松誠惶誠恐,「江東雖稍有殷實,未為小康。四境山越驟起,內患尚不可解,何以抵禦外敵?戰事一起黎民遭難,主公父子之英明皆不存矣!屬下為主公計,亦為百姓計,當解甲歸降以全聖德。」

陳端馬上跟進:「先主舉兵本為黎庶,今天下將安,兵戈將歇,請主公三思。」

「哼!」孫權冷笑一聲,漫指堂上諸將,「未知列位將軍以為如何?」

老將黃蓋性子最烈,嚷道:「此真無稽之談!老夫跟隨先主闖蕩四海,何嘗屈於人下?」

韓當也憤憤道:「為將者報效軍前死固死耳,何談降敵?」

蕩寇中郎將程普乃諸將之首,當年跟著孫堅、孫策幾番出生入死,說話很有分量:「二位以為江東僅是主公之江東嗎?六郡之地是討逆將軍打下來的!也是我們這些人玩命玩回來的,誰想搶走也得一刀一槍來奪,除非把我們這幫老骨頭打趴下!」

扶義將軍朱治、征虜中郎將呂范皆是孫氏故舊,也紛紛請戰,還有一些小將也躍躍欲試。陳端卻道:「列位將軍少安毋躁,事有輕重之別。中原動蕩有敵來犯,我軍尚可一斗。然今曹操兼北州驍勇之士,又得荊州水師合軍八十萬眾,人如龍,馬如虎,旌旗如雲,鬥艦如蛟,其勢如席捲,江東之地危如累卵。敵眾我寡強弱已分,焉能得勝?」

可把幾位老將氣壞了,黃蓋鋼牙緊咬銀髯亂顫:「什麼八十萬眾如這如那的,你又沒親眼瞧見!再說三道四,老夫一拳打死你!」他可說得出辦得到,旁人趕緊抱住:「老將軍息怒!」

陳端不敢與他對質,嚇得倒退幾步,卻朝身邊的人嘀咕:「匹夫之勇有何用?」

堂上吵吵嚷嚷,主戰主降儼然涇渭分明,孫權眉頭擰成個疙瘩,若非事先把三位老將調回,還真難撐住這場面,但縱然壓得住秦松、陳端,仗還未打先鬧成這樣,總不是好事;剛想喝止爭論,忽聽一個厚重的聲音道:「屬下也有話要說。」這聲音其實不大,但是一鳥入林百鳥壓音,人滿為患的幕府大堂立時安靜了——說話的是撫軍中郎將、幕府長史張昭。

張昭字子布,廣陵人士,是孫策最重要的膀臂,與彭城張紘合稱「江東二張」。不但江東地盤是他倆出謀劃策得來的,就連施政之法都是他們制定的,官吏近一半是他們舉薦的,至於羈留江東的名士,十個里有八個是沖著他們的面子。特別是孫策亡故之際,張昭總攬內外諸事,天下人盡知他能當孫權半個家。

「子布,你主戰還是主降?」孫權的聲音有些發顫。

張昭剛過五十,但身材瘦削滿臉皺紋,有些未老先衰。他往前踱了幾步,忽然跪倒在地:「我……主降。」

孫權腦子裡嗡地一聲,只覺眼前驟然發昏,好像天突然陰了——張昭不僅僅是股肱元老,還是這些年來自己為政理事的老師,甚至是為人處世的標榜。孫堅死得早,孫策又英年早逝,張昭簡直就像父親一樣疼愛自己,教育自己。他怎麼也忍心捨棄這一切?

「子綱,你的意思呢?」孫權愣了片刻又問張紘。

張紘本意也是投降,但他曾出使許都,又以朝廷委派的名義回到江東,怎好說一個「降」字?思來想去道:「戰不能戰,降不能降,倒不如……與之講和。」誰都聽得明白——城下之盟有何可談?那跟劉璋沒分別了,等同於間接投降。

連張昭、張紘都力主投降,其他觀望的人就不再踟躕了——留府長史孫邵、從事顧雍、功曹虞翻率先跪倒:「當從張公之議。」緊接著窸窸窣窣跪倒一大片,有的將軍也開始猶豫了,儼然就是荊州眾臣勸劉琮投降的那一幕。

孫權固然不似劉琮那般懦弱,但也是一頭冷汗,環顧這廳堂之上還有誰和自己一條心——除了三位老將和朱治、呂范滿臉焦急,其他人似乎都不保險。猛一眼看見中軍司馬諸葛瑾,他絕對是貼心之人:「子瑜,你有什麼要說的?」

諸葛瑾欲言又止,猶豫半天才道:「卑職唯主公馬首是瞻!」其實他主戰,可他弟弟諸葛亮為劉備效力,說什麼都有私庇之嫌,投降派必群起而攻之,所以還不如不說。

孫權長嘆一聲,伏倒在案邊——他固然知道有人是要跳出來的,但沒想到主張投降的人會有這麼多。就連輔佐自己多年的重臣都力主投降。人心如此大勢已去,要不要再堅持下去?孫權就算心如磐石,這會兒也不得不鬆動了。

「主公……」站在他身邊的魯肅突然開了口,「請更衣。」

「嗯?」孫權一愣,既而反應過來,「好好好……諸公稍候。」站起身緊緊攥著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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