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孫劉聯手抗曹 威嚇江東

徐庶降曹之後,曹操也曾特意召見,怎奈一問三不知,半分劉備的軍情動向都不吐露。曹操心中氣惱,但念在他因老母被擒而降,有孝子之名,也未加怪罪,給他個冀州從事的小官,遠遠打發他北上。至於劉備兩個女兒,曹操更不屑一顧,命令誰搶來的就賞給誰,兩個女孩落入士兵之手,下場自然可悲。

曹軍雖然未能擒獲劉備,但順利接管江陵,保住了輜重糧草,也掌控了通往長沙、武陵、零陵、桂陽四郡的長江要道;後方曹仁、曹洪及于禁等七軍也陸續抵達襄陽,牢牢掌控局面;房陵太守蒯祺也遣使至江陵表示歸順。至此除劉琦立足的半個江夏郡以外,荊州所有郡縣盡數落入曹操之手。

曹操認為大局已定,所以到達江陵後並未急著進一步追剿劉備,而是忙於安撫人心。他一口氣表奏蒯越等十五位降臣為列侯,又辟用王粲、傅巽、裴潛等為掾屬,此外還忙中抽空辦了件私事——把好友王儁的靈柩迎回江北。

王儁生前在武陵隱居,因南北交戰客死他鄉,草草安葬於當地,如今曹操點名要將他歸葬汝南,可驚動了南荊州的官員們。武陵太守劉先、長沙太守張機、零陵太守劉度、桂陽太守趙范都是劉表舊部,如今荊州易主變化重大,要保住自己的位子就得伺候好新主子,自然竭盡所能要把這第一份差事辦妥當。四位太守商量了一番,最後公推劉先為代表,率領四郡功曹前去啟墳,將王儁的棺槨修飾一新,隆重運回江北,一路上車船儀仗甚是威嚴,比朝廷公卿的殯葬都氣派——這位一輩子沒當過官的隱士絕對想不到,死後還能風光一把。

江北方面更為隆重,曹操不僅設下祭壇,還親率眾文武臨江迎接,旌旗隊伍密密麻麻排列於江邊。劉先的船悠悠蕩蕩渡江而來,曹操居高遠眺百感交集,一別二十餘年,沒想到再重逢時已成生死相隔,不禁淚灑長江。

劉先親自抬櫬登岸,曹操與許攸、樓圭左右扶柩送至祭壇,一干文武紛紛上香叩拜,又是作誄(lěi)文,又是獻祭酒,最後派樓圭護送棺槨回汝南下葬。等這些事忙完了,劉先才與四郡功曹獻上表章。曹操很體諒,宣布依舊由四位太守管轄四郡,待戰事結束另有封賜。四功曹圓滿完成任務,紛紛道謝起身;劉先卻低著頭長跪不起。

「劉郡將為何不起?」曹操問。

劉先叩首道:「昔日曾冒犯丞相,故而請罪。」當年劉先奉劉表之命出使許都,與曹操當殿辯駁,斥之為豺狼武夫;如今曹操變成了上司,心中豈能安穩?

曹操一笑置之:「老夫已有令,荊州吏民與之更始,過往之事概不追究。當年你出言頂撞乃是出自對劉景升的忠心,不但無罪反而可彰,朝中不少大臣都很欽佩。我看你也不必當太守了,去許都擔任尚書,與荀令君他們處理朝政吧。」

太守食二千石俸祿,尚書雖然只有六百石,但卻參與國家大政,責任反而更大。劉先感恩不盡,又把隨船而來的零陵名士劉巴引薦給曹操。這位劉先生年紀不大,卻頗有些名氣,劉表幾度徵辟,甚至舉其為茂才,他都不願出仕,如今曹操一到他便肯來投效;曹操甚覺臉上有光,又是頭一個自江南投奔的,理當擁彗折節樹為標榜,於是當即任命劉巴為軍謀掾。剛剛封罷又有文聘、張允來報,荊州各郡戰船都已調撥完畢。曹操大喜,率領眾人一道巡閱水師。

曹營文武雖久經沙場,但大半不懂水軍,昔日在黃河抗擊袁紹,指揮些民間徵調的小船就以為很了不起了,長江上乘風破浪的戰船是生平第一次見到,真是大開眼界——寬闊的江邊停泊著大大小小數百艘船隻,有的高達數丈,上有樓閣,有的又細又長,恰似織梭,旌旗林立風帆如雲,密密麻麻鋪滿港汊。連曹操都看得眼花繚亂,指著最大的一艘戰船贊道:「這船好威武,竟有三層閣樓這麼高!」

張允笑呵呵湊了過來:「丞相往昔征戰皆在北方,河水淺窄故而舟楫亦小,征戰大江之上自然要用大船。此船喚作『樓船』,長十六丈,四道桅帆,設三層樓閣,能容下數百人。這艘就是為您預備的,相當於中軍大營。還有幾艘稍小些的,可以分給諸位將軍。」

曹操欣喜若狂,已按捺不住激動:「好!老夫縱橫半世終於也要飲馬長江了……那又是什麼船?」他又指向遠處幾艘長有數丈、牛皮蒙頂的大船。

張允又道:「此船名曰『艨艟』。以生牛皮覆背,兩廂開孔划槳,前後左右各有弩窗、矛穴。這種船敵人弓箭射不透,又不易接近,故而護衛主帥樓船最佳。」

曹操雖不曾打過水戰,但觸類旁通也瞧出點兒門道:「敵人固然不能接近,但自己人也不易殺出,此並非能戰之船。」

「丞相天生睿智,一看一個準!」張允介紹之餘還不忘了拍馬屁,「艨艟乃運兵、守備之用,兩軍相爭要靠『鬥艦』。就是那種!」他伸手指引,「這種船的舷上鑄五尺高的女牆,上有頂棚,前豎牙旗,後置金鼓。士兵立於其中,以長矛、大戟格鬥,打仗主要還是看它。荊州水軍鬥艦百餘艘,可布兵三四萬人……」

「三四萬?」曹操突然打斷,「江東孫權有多少水軍?」

張允輕蔑一笑:「孫權麾下善戰水師總共也就是三四萬,咱們僅鬥艦就可布兵這麼多,遠遠勝之!您看那幾十艘船,狹長堅厚,前有觸角,上插利刃,此船號為『冒突』,只要借水力衝撞,就能將敵艦刺透。」跟這幫不通水戰的北方佬一比,張允快成聖人了,指指點點如數家珍,「再看那十幾艘,通體漆紅,小巧輕快,行速最疾,此名『赤馬』,用於巡察引航,相當於陸地的斥候。再有就是普通兵船了,最大的也有十二丈長、一丈六寬,每船善戰之士二十六人、操槳水兵五十人、舵手三人,還有弓弩兵、大斧兵、撓鉤兵若干,也能容下近百人。」

樂進就跟在他身後,一臉懵懂不禁發問:「兩軍接陣以兵刃長利為優,要斧手、鉤手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兵做什麼?」

張允笑道:「將軍所言差矣!水戰乃是先用弓弩遠射,近處再以槍矛格鬥,兩軍接戰之時,需鉤住敵人船舷,用大斧砍斷敵人護板,士兵才能衝上敵船。這水戰之法千變萬化奧妙甚多啊……」他越說越得意,眉飛色舞口沫橫飛。非但樂進、夏侯淵這幫武夫愁眉苦臉,就連荀攸、許攸、程昱等都覺墜入五里霧中,心下漸漸不安——二十年的陸戰經驗到江里全然無用,這完全是另一種戰法。

曹操卻滿不在乎,進一步問道:「總的算來共能裝備多少水軍?」

張允想了想道:「所有的戰船,再加上徵調的小舟、漁船,足以乘載六七萬人。」

「足夠了。」曹操心裡有數——六七萬是上船的,餘下陸軍還有三五萬,另外襄陽城還屯有于禁等七軍。曹軍總數將近十五萬,打破江夏就像捻死螞蟻一樣容易。

「請主公登船。」張允指揮親兵搭好一扇舢板。曹操當先闊步,帶著大夥登了船。

樓船之上視野更為廣闊,曹操望著滾滾東流的長江,密密麻麻的船隻和兩岸茂密的山林,越發神清氣爽。許褚手指北方道:「主公快看,公子們到了!」曹操臨舷而望——在侍衛簇擁之下,大大小小一群子侄說說笑笑策馬而來。

這些公子名義上隨軍打仗,實則不過是沾沾功勞,根本沒到前線,半路就留在譙縣老家了,這些天就是遊山玩水。不僅沒動一刀一劍,留守譙縣的將軍曹瑜還得時刻派人保護。曹沖見父親站在巍峨的樓船上,不禁放聲高呼:「好大的船!爹爹好威風!」

「哈哈哈……」曹操自鳴得意,也揮了揮手。曹沖是他心中內定的繼承人,此番帶出來,就是要給他一個從軍征戰的名頭。雖然只有十四歲,但加冠之後便可視為成人。原先曹沖梳著總角的髮髻,模樣頗為可人,要給他攏發上簪,曹操還真不捨得。哪知換完裝一看,戴著峨冠的曹沖更顯俊俏,確實有些大人模樣了,曹操豈能不喜?

諸公子剛剛登船,曹操一把將曹沖攬到身邊:「老夫已決定,就從水陸進發直逼江夏。此番陳師江表,我父子要並肩而戰!」

十四歲的孩子懂得什麼叫打仗?但曹操這麼說,無人敢反駁,有些知道曹沖底細的還一味逢迎:「小公子少年神勇,真乃良將之才。」

曹操又一指夏侯尚:「伯仁,我任命你為中軍司馬,即日起隨軍聽用。」中軍司馬是主帥的重要膀臂,夏侯尚二十齣頭未經戰陣就得此要職,固然這小子有些才能,但更重要的是他娶了曹真之妹,乃是曹家的女婿。荀攸等人暗暗咋舌,可又不好說什麼——畢竟整個軍隊都是他曹某人的。

曹植最喜結交文士,給父親和諸位長輩見過禮,便忙不迭詢問:「宋仲子、邯鄲子淑,兩位老先生可在?晚生前來拜謁!」說罷對著荊州群僚深深作揖。

「公子豈可屈尊,折殺老朽了。」宋衷、邯鄲淳趕忙出來給這個年輕人還禮——這年頭面對權貴,名士也越來越不值錢了。

曹植滿面笑意:「這位就是仲子先生吧?您校訂的《六經》被人轉抄已流於北方,晚生看了由衷敬佩。身在亂世而存先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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