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力排眾議,曹操遠征烏丸 動員出征

春回大地萬物復甦,新的一年又開始了。兩場細雨過後,碧空如洗草木浸潤,蓓蕾初綻萬獸驚蟄,正是春季狩獵的好時候。而在鄴城以北十餘里恰好就有一片茂密的山林,獸鳥群棲草木繁茂,遊獵之人趨之如鶩。不過今天有點兒不同,三百多兵丁將這片山林護了個嚴嚴實實,偌大的獵場只允許幾個人在裡面嬉戲——曹氏親信子侄。

曹丕、曹彰、曹植、曹真、曹休、夏侯尚,這些少年親貴們一身戎裝弓箭在手,玩得不亦樂乎。一旁還有阮瑀、劉楨、徐幹、應瑒等跟著說笑湊趣;他們都是曹府記室,年紀也比較輕,除了舞文弄墨沒什麼差事,更多時候是陪著公子們遊樂。

「兄長射了多少野物?」曹彰年紀雖輕卻頗有些尚武之氣,素愛爭強好勇。他身軀偉岸,一點兒都不似他那個子矮小的爹。

曹丕掛弓勒馬道:「區區十四隻。」

「比我少一隻!哈哈哈……」曹彰得意揚揚,「老三你呢?」

曹植在弓馬方面比哥哥們遜色,也不以此為能,只笑道:「小弟才射了七隻,二哥新婚燕爾恰在時運,自然不能與你爭鋒。」曹彰與孫權族兄孫賁之女結親,幾天前剛正式合巹,故而曹植拿他取笑。

曹彰越發得意,又問曹真等人:「你們呢?」

曹真、曹休、夏侯尚也精於騎射,卻不敢超過公子,都擺手道:「子文弓馬嫻熟,我等更不及了。」

「哈哈哈……論騎射武藝你們都不如我!」曹彰張狂大笑,「給我牽馬墜鐙還差不多。」

曹丕畢竟是大哥,見他如此狂妄,心中甚是不悅:「休要得意,咱倆僅差一隻,有本事再比一比。」

曹彰不與人鬥氣連飯都吃不香,正求之不得:「比就比!」話音剛落便聽頭上傳來一聲鳴叫——恰有隻離群孤雁飛過。曹彰大喜,手指天上道:「咱們就比射雁,看誰能……你使詐!」

曹丕不待弟弟說完,早就搭弓在手,瞄準那雁疾放一箭——莫說射落,連根翎毛都沒碰著,差好幾丈呢!

曹彰又好氣又好笑:「你使詐,活該射不中。咱倆一起……」

「先下手為強!」曹丕哪等他啰唆,一催坐騎便往前追。

「你又使詐!等等我!」曹彰打馬便追。曹植、阮瑀等見他二人如此認真,不禁鬨笑。

眨眼間曹彰便趕上曹丕,齊頭並進去逐那雁。林間樹木曲折藤蘿纏繞,也放不得箭,一直奔出了林子。曹彰反倒快了兄長一步,回頭見曹丕被枝丫掛住袍子,半天掙脫不開,笑道:「小弟贏定了!」搭箭拉弓剛要射——忽然,自正東斜刺里飛來一箭,那雁一聲慘鳴悠悠墜地。

曹彰、曹丕都愣住了,趕緊左右張望,除了圍護林兵丁什麼人都沒有,這些小兵怎敢搶公子的獵物?詫異了半天,才見東邊奔來一騎。來者二十多歲,中等身材臉色黝黑,左手執弓右手控馬,似乎還是個軍官;可奇怪的是這傢伙雖穿著漢軍服色,卻披著長發,坐騎驏馬。曹彰暗暗驚駭——箭發之後這麼久才跑過到,足有一百五十步開外,此人箭術之高世間罕有!

也不知那將官是不認識諸位公子,還是性情高傲目中無人,輕舒猿臂將大雁搶在手中,看都不看曹氏兄弟一眼,兀自撥馬而去。守林的兵頭是曹丕的心腹朱鑠,見此情景狐假虎威道:「他媽的!竟不把公子放在眼裡,我擒他過來痛打二百鞭!」

「你有那本事嗎?」曹丕一陣冷笑,「大人不計小人過,何必與他置氣。」

說話間又見從東面呼啦啦奔來百餘匹高頭大馬,卻只見馬不見人。戰亂時節馬匹可是好東西,曹軍士卒雖多馬卻稀少。朱鑠眼睛一亮:「我過去搶幾匹回來獻給公子。」

哪容他下手?那員小將把二指銜入口中——隨著一聲清脆的口哨,群馬齊嘶,四蹄緊翻,跟著他疾馳而去。曹氏兄弟只覺胯下坐騎蠢蠢欲動,若不是緊勒韁繩,險些也跟著走了!曹彰越發驚奇:「原來都是他帶的,世上還有如此放馬之人。」

曹植、阮瑀等一干人也出了林子,夏侯尚道:「主公今日在幕府議事,各部將領都要參加,他可能是奉命送馬的。」

一句話給四位記室提了醒,尤其徐幹,他是平定青州後剛剛辟進幕府的,資歷最淺處事小心:「公子們已經出來半日了,早些回去吧。再說這些兵是私自調的,若叫主公知道可不得了!」護林兵不是曹府家兵,而是朱鑠獻媚討巧自軍中拉來的。

朱鑠倚仗與曹丕的關係已升任假司馬,膽子也越來越大:「瞧你們這幫書獃子,有咱公子撐腰,怕什麼?」

曹丕也道:「對!我與二弟還未分勝負呢,再獵上一回。」反正哥仨都在,犯錯大夥一起犯,有什麼在乎的?

曹彰又來了精神:「來啊!定叫你輸得心服口服。」

哥倆催馬又入山林,雉雞、野兔一通亂射。曹丕非但沒趕上弟弟,反而叫曹彰越贏越多,最後把弓一扔:「唉!我就這兩下子本事,不服不行啊!」曹彰還欲再獵,眾人連連勸說才罷手,辭別朱鑠迴轉鄴城。這幫人說說笑笑,不多時來到北門,還未及進城,見城中急匆匆馳來一個寬袍大袖的官人。夏侯尚眼最尖,離著老遠就認出是劉岱:「劉長史,這麼著急有何公幹?」

「卑職給諸位公子問安。」劉岱勒住韁繩拱了拱手,滿臉喜色,「主公發下教令,命卑職遍示三軍,我得到行轅走一趟。」

劉楨最愛詼諧,湊過去一把揪住劉岱的鬍子:「你這傢伙有什麼喜事?怎麼跟吃了蜜蜂屎似的?」

劉岱眉開眼笑:「主公說我這些年在他身邊多有辛勞,打算放我出去領兵。以後府里的事我就不管了,打幾仗立些功,說不定還能撈個亭侯噹噹呢!」

劉楨頗感意外:「前幾年主公命王必在許都統兵,如今又把您也放了將軍,長史、主薄都撤了,以後誰接你們差事啊?」

「主公沒說,我也沒敢問……咳,反正他心裡有數唄!」

曹植一直盯著劉岱手裡的教令:「能不能把這道令給我們看看?」

「公子發話有何不可?」劉岱說著便展開,都沒勞曹丕兄弟動手,自己捧著叫他們觀看。

吾起義兵誅暴亂,於今十九年,所征必克,豈吾功哉?乃賢士大夫之力也。天下雖未悉定,吾當要與賢士大夫共定之,而專饗其勞,吾何以安焉!其促定功行賞。昔趙奢、竇嬰之為將也,受賜千金,一朝散之,故能濟成大功,永世流聲。吾讀其文,未嘗不慕其為人也。與諸將士大夫共從戎事,幸賴賢人不愛其謀,群士不遺其力,是以夷險平亂,而吾得竊大賞,戶邑三萬。追思竇嬰散金之義,今分所受租與諸將掾屬及故戍於陳、蔡者,庶以酬答眾勞,不擅大惠也。宜差死事之孤,以租谷及之。若年殷用足,租奉畢入,將大與眾人悉共饗之。

曹丕看罷微微一笑:「老爺子發了善心,要散財眾將,難得這麼大方啊!」曹操的爵位是武平侯,但食邑不僅武平縣,還有陽夏、柘、苦三縣。即便如此曹家生活還是很節儉,莫說是金銀玉器,就連日常家私都不加雕飾,甚至還不如曹洪、劉勛、許攸那幫人會享受。

曹彰道:「父親有錢捨不得自己花,卻賞給眾將,這是孟嘗君才有的寬厚之德……不對不對!孟嘗君哪比得上父親。」

曹植卻連連搖頭:「父親散財眾將恐怕沒這麼簡單。八成是遠征烏丸多有異意,他想藉此恩惠收攏眾人之心吧。」

劉岱瞟了曹植一眼——三公子好精明,為了親征烏丸之事,剛才一場唇槍舌劍,可熱鬧哩!

徐幹心裡直打鼓:「還是趕緊回去吧,我們幾個都有差事。雖說今日不是我們當值,可這麼重要的軍議,諸位公子不去沒關係,我們可開罪不起啊!」阮瑀、應瑒紛紛點頭。

「好吧……劉長史升了官,改日可別忘了請客喲!」曹丕說笑了一句帶著眾人打馬進城,穿街而過直至州牧府,栓了馬急急忙忙往大堂跑。剛轉過二門,又見辛毗抱著一堆文書迎面而來。

「佐治!我爹沒問起我們吧?」曹丕趕緊問。

辛毗當年叛袁降曹,一門數十口被審配殺害,曹丕沒少噓寒問暖,故而關係很好。這會兒見他問起,趕緊附到他耳畔:「正在氣頭上,你們小心點兒!」

曹丕這才知道害怕,又整理整理衣冠,領幾個兄弟進院子,低著腦袋上堂,連眼皮都沒敢多抬,只隱約瞧見荀攸、荀衍、許攸等謀士在東,張遼、于禁以及中軍史渙、韓浩等在西,正你一言我一語地與曹操辯解。曹丕見不是時候,想趁亂竄到人堆里,可剛一邁門檻就聽父親厲聲喝道:「三個不成器的東西,外面跪著去!」

問都不問,這倒乾脆!

曹操近年勢力大了,脾氣也跟著大了,曹丕兄弟不敢辯解,趨步至廊下,直挺挺跪了。曹真等莫名其妙,親兒子罰了乾兒子還罰嗎?不知怎麼辦又不敢問,索性也跟著跪吧。劉楨、徐幹倒機靈,早趁亂摸到左右群僚中,低著腦袋往裡一紮,算是對付過去了。

其實也難怪曹操一肚子氣,原來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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