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無情風暴

「救人!」我心中一激動,立即衝到艙門口,像瘋了一樣猛踹艙門,「蛟爺,救人!」

沒有人幫我,連阿惠都沒有幫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踹開艙門的,一下沖了出去。

外面狂風暴雨一下撲面而來,幾乎把我重新甩進了艙里,我咬牙沖了出去,一下就發現為什麼我怎麼踹門都沒有人聽到,因為整個甲板上全是暴雨打著船板的聲音,那聲音極其響,嘈雜過我聽到的任何一種聲音,在裡面我什麼都聽不到。

甲板上一片混亂,淘海客慌亂的在船上跑動著,大喊聲被風雨聲給撕成碎片,我茫然地看著這一切,在這種場面下,別說救安慶號,就是福昌號也岌岌可危。可叔父就在安慶號上,我又怎麼能看著他不管?

僅憑我一個人的能力,是不可能救人的。慌亂中,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找七哥,他一定有辦法!

他住在頂艙,那就是和淘海客住在一起,我跌跌撞撞地跑到木梯邊,想要爬上去找他。這短短的一節木梯,在這種時候卻猶如攀爬天梯,福昌號不停的劇烈晃動,強勁的風夾帶著的雨水打在我的身上,隱隱作痛。好容易爬上去,看著前面的走道兩邊的休息艙,我卻愣住了,我不知道他住在哪一間里。

呆了片刻,我衝到走道里,發瘋一樣大聲喊道:「七哥,七哥!」喊聲剛剛出口,就被天地之威給淹沒,連自己都聽不太清楚自己的吼叫。我挨著門敲打,卻沒有一扇門能敲開,不知道是淘海客都下去甲板上了,還是因為整艘船都在晃動,裡面就算有人也不予理會。

我沮喪的在走道上蹲了下來,焦急得直想捶牆,但想到安慶號上的叔父,咬了咬牙,重新往甲板上衝去。這麼一會,風浪更大了,船身抖動中,我一個沒有抓穩,從木梯上摔了下來。

抓住甲板的縫隙,我幾乎是被浪和雨水壓在甲板上爬,隱約間我看到所有的淘海客都已經在自己的位置上,扯動著帆繩,在這麼巨大的聲音中人的聲音太渺小了,根本無法用來對話,但是所有的淘海客都看著船的尾帆。

視線搜尋了一番,我發現了蛟爺的身影,果然,那個尾帆是蛟爺拽著。他站在舵盤上,用腳踩舵桿,一手拉著尾帆,其他的所有人就看著尾帆擺動的方向來拉動主帆。

我一下就知道為什麼是這樣的設計,像烏槽這樣的小船,能夠在外海航行,原來就是靠的這一手絕活。

風浪中,船甲板幾乎傾斜的像個陡坡一樣,我扒著甲板上的縫隙,竭力向蛟爺的方向爬去。另一邊安慶號的殘骸幾乎就是貼著船弦,但是始終沒有撞上去,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拽著兩條船打轉。

我無暇去看,爬到一個淘海客邊上的時候,他幾乎貼著我朝我大吼:「你出來幹什麼?」,我沒理他,但隨即他就不理我了。顯然他並不關心我的死活。

從甲板到後舵,平時走走只要十幾步,但是我在風浪中感覺幾乎爬了一天,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如何沒有被衝下船去的。

等我渾身濕透的爬到後舵,發現蛟爺看到我,很是吃驚,大吼道:「你來幹什麼?!!」

我咬了咬牙,上前兩步忍著眼中的淚大吼道:「蛟爺,我的親叔父在安慶號,現在不知死活,您大人大德,派人救救安慶號上的人吧!」儘管我的心裡不報什麼希望,但這是我唯一能為叔父做的了。

蛟爺看了我一眼,就大吼道:「自身難保,不想死就回艙去。這兒誰也沒工夫管別人!」

我不死心,就上去想抓住蛟爺的舵桿,可還沒抓到,就覺得眼前什麼東西一晃,我腦子嗡的一聲,人幾乎是立即的飛了出去。從後舵就摔到甲板上。撞到一根帆繩上才停下來。

我翻起來,邊上一個淘海客一腳把我踹到玄邊,我感覺到自己胸口火辣辣的疼,翻開衣服一看,胸口上竟有一個七個腳趾的腳印,我竟然是被蛟爺一腳踢飛出來的。

那一腳的速度太快了,我竟然什麼都沒有看到。我咳嗽了幾聲,終於吐了出來,也不知道是血還是食物,但是也管不了那麼多,還想繼續上去。但是船翻轉的走了幾步實在站不住了,只好對著一邊的淘海客大叫:「兄弟,有繩子嗎?行行好救救他們吧。」

「滾開!」他對我大罵。

「可是他們還沒有死啊!你看他們還在動。」我顧不得那麼多,想爬上去拉他。

「放你媽的狗屁,沒死,你仔細看看,那些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此時安慶號的殘骸靠得更近了,幾乎就貼在船弦上,我一看不由自主一陣頭皮發麻,渾身冒起雞皮疙瘩。我看見那片海面里不光有殘骸,竟然還有無數的海蛇,蛇頭不停的竄動著啃食船板,看上去就像海水在不停顫抖,從而擾動了那些屍體。

那些海蛇,正在不停的啃食著那些遇難者的屍體。當時的整片海面就像是一碗面,裡面翻滾著無數細長的麵條,纏繞著浮在海面的屍體,一條條海蛇黃藍相間,閃著鱗鱗的瑩光,而茫茫無盡的海面,竟是因為這種海蛇,完全變成了灰黃色。

我被這個恐怖的情景嚇呆了,他們站立在甲板上,一動也不敢動。

「它們來了!它們往福昌號游過來了!蛟爺,那些海蛇往福昌號撲過來了!」有一個在船舷邊的淘海客驚慌失措地叫起來,我抓住船舷往下看,那片灰黃色海蛇群,正在竟然全部都在往福昌號湧來。

這種場面是我有生以來遇見的最像夢的場景,可惜卻是一場噩夢。這時候我已經分不清,海面上蠕動著的海蛇,和隨時將會把船撕碎的風浪,到底哪個更恐怖一些。

殘破的安慶號和福昌號幾乎是並行著,馬上就要撞在一起,安慶號桅杆上的屍體就在不遠處搖搖晃晃,彷彿是在嘲笑般看著即將上演的慘劇,看著我們將一步步變成他們那樣。

就在我不知道事情會如何發展的時候,邊上淘海客一聲大吼,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四處去望,就看閃電中,只看到蛟爺高高的伸起手臂,拿著一把魚刀,狠狠地朝手邊的繩索砍了下去,隨著繩索的斷裂,被狂風吹得亂轉的尾帆猛然泄了氣一般落了下來。

我不明白蛟爺這麼做的意思,但顯然那些淘海客跟隨蛟爺已久,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含義,同時開始降帆,其中有幾根絞索纏在了一起,他們乾脆直接砍斷,剎那間所有的帆都降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直向福昌號靠近的安慶號已經靠了過來,但降帆後的福昌號速度猛降了下去,安慶號幾乎是擦著船舷過去,片刻就掠過福昌號,兩船間轟然濺起的高高浪花,升到天上再淋到甲板上,幾乎把我砸翻。

我來不急鬆口氣,衝到船邊,往下看去,發現海面上那些海蛇還沒來得及靠上福昌號,就被這陣巨大的浪流給打散,很多海蛇被浪直卷上甲板。

立即有淘海客拿出魚梭把海蛇迅速挑回海里。我不敢幫忙,只看安慶號逐漸離我們遠去。我無法相信的看著這一切,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半個時辰之後,我們緩緩的衝出了烏雲,風浪平息了下來。

等到重新看到太陽,我才終於從剛才恐怖的景象中緩過來。失去叔父的痛苦,似乎是在剛才被燃燒殆盡,我心中一下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其他人開始來到甲板上,淘海客們筋疲力盡,全部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蛟爺從舵上下來,默默的朝自己的艙走去,一看到他下來,好幾個淘海客就圍了上來,問道:「蛟爺,剛才是怎麼回事?那些蛇,難道是龍王爺——」

蛟爺卻不理他們,哈哈笑了幾聲,聲音出奇的響亮,船上的人都被引得回頭看他,鍾燦富走到蛟爺身邊,好像也有些不解:「蛟爺,怎麼?」

蛟爺笑得越發大聲:「看看你們那副慫樣,幾條小蟲子就把你們嚇得尿褲子了?你們就這點出息?說出去都給老子丟人!」

此話一出,問話的淘海客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其他乘客木著臉,還是看著蛟爺,鍾燦富則滿臉驚疑地道:「蛟爺,可這麼多……」

一揮手,蛟爺打斷了鍾燦富的話,說道:「自古龍蛇一家,它們這是在代表龍王爺來歡迎咱們出海。我們福昌號好運道啊,正是海蛇產卵的季節,這一次出海,就給咱們遇上了,這是繁榮昌盛的好兆頭。你們去準備一下,咱們遇到那麼兇險的事情都出來了,得順便拜祭一下龍王爺。」

說完這番話,蛟爺深深地看了鍾燦富一眼,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走開了。鍾燦富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我明白了,蛟爺,我馬上就去安排。」

這番對話聲音很大,船上的所有人都看著蛟爺,聽他這麼說,都鬆了一口氣,甚至開始對著遠處的海蛇群指指點點。我沒有放下疑慮擔憂,蛟爺這番話明顯是說給大家聽的,簡單的幾句話就把恐慌氣氛沖淡不少,果然是有些手段。

正思忖著,那邊的淘海客們已經在鍾燦富的帶領下,分成兩隊走上甲板,開始拜祭不請自來的海蛇們。我雖然對出海人的規矩有一些了解,但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祭海,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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