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縊鬼殺人事件 公共盲區殺人

禿頭處長的供詞是最後補述進來的。他因為交通事故,在醫院躺了許久,起初陷入一種明顯虛假的譫妄狀態之中,語無倫次,神志不清。直到兩個星期之後,他突發奇想,起床去起訴撞了他的車主,想撈一筆外快。警方這才意識到這傢伙的精神狀態比任何人都正常。

禿頭處長始終堅持說他帶女下屬去商務賓館開房,只是為了談工作。當他和那名女下屬進了房間之後,他就脫了衣服,躺在床上,打開電視看體育頻道。而女下屬則進了浴室,沒有關浴室的門就沖洗起來。過了兩分鐘,禿頭處長下了床,進浴室和女下屬一起沖洗。處長有一個肥肚腩,並莫名其妙地引以為豪,他讓女下屬撫摸著他的肥肚腩,兩人裸擁著,心急火燎地從浴室里出來。

出來後,禿頭處長迅速仰躺在床上,等待女下屬騎坐在他的肥肚腩上。但是他卻不無驚訝地發現,女下屬那赤裸的身體升到了天花板的高度,頭部摺疊起來,並對他發出極盡陰詭的怪笑。

禿頭處長說,他當時一下子坐了起來,喊了聲:「別爬這麼高,快點下來。」

他解釋這樣說的原因是,她還年輕,不知道深淺,他擔心她傷害到自己。

女下屬的身體在半空中慢慢地轉了個圈,好像是想讓禿頭處長從更全面的角度,看清楚她那驕人的身材。可是那雪白的身體由於缺乏活力,讓人毛髮倒豎。

此後女人的身體重重地跌下,摔在地毯上,再也無法動彈了。禿頭處長說,當時他腦子裡一片驚懼後的空白,只有一個念頭來來回回地盤旋:我被人騙了,有人嫉妒我的工作能力,嫉妒我的職位,想陷害我。

我有什麼錯?禿頭處長悲憤地想:我不過就是叫來同事談論一下工作,工作過程中爆發出點浪漫的小火花而已,憑什麼別人老是和我過不去?這事一定是剛剛調來的那個傢伙乾的,他覬覦我的職位!

然後禿頭處長想:我必須馬上離開這個房間,這裡太危險了。只要回到我的單位,就不會有人拿我怎麼樣。這裡的服務員、服務生可能對我有點印象,但像我這種形貌的男人,滿大街都是,他們絕對想不到是我。就算是想到了,只要我不承認,他們也拿我沒辦法。還有,我單位里有許多下屬,我讓他們說什麼,他們就得說什麼,他們都會作證說,我今天根本就沒離開過單位,一直在辦公室里認真地工作。所以,只要我快點離開,就沒我的事了。

他的心智模式就是這樣。無論遇到何種不愉快的事情,都認為是有人故意找他的麻煩。如果在工作中出了紕漏,他總是習慣性地歸因於有人暗算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問題。

禿頭處長的思維,是一種最典型不過的思維:遇到問題的時候,不是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第一個想法就是推卸責任。只要事情沒他的責任,任誰也不能拿他怎麼樣。相反,如果遇到好事情,肯定少不了他的成績。一個人如果只有成績而沒有錯誤,他理所當然地會一帆風順、升官發財的。

於是,禿頭處長立即逃離這可怕的商務賓館,自始至終也沒想過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要命的是,他在逃走時被服務生追趕,又因為心慌被車撞倒。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後,他故態萌發,又以為只要自己假裝神志不清,警員就拿他沒辦法,等到過些日子,大家把這事給忘了,他仍然可以回去做他的處長。

鴕鳥一樣的禿頭處長,假裝神志不清兩個星期。等到他想拿到車禍賠償,不得不開口的時候,他對商務賓館房間里所發生的事已經記不清楚了,所以警方的筆錄含糊不清,導致了這個案子始終作另案處理。

就在禿頭處長試圖矇混過關的時候,第四起、第五起乃至第六起縊鬼殺人案件應時爆發。

第四起案子,發生在網吧花豬懸死案之後的第四天,時間也是下午,具體的地點是一個人流密集的開放式公園。

這個公園之所以人流密集,是因為公園有一個廣場,每天都有商家在廣場上搞促銷活動,免費試用或是贈送產品,許多老年人擁擠在這裡,家庭主婦也成群結隊地來碰運氣。還有人選擇在這裡跳健身舞,有人報名學習,更多的人擁來觀看,每天直到夜晚廣場上始終都是人頭攢動。

這次事件又被視為一次典型的公共盲區殺人事件。所謂公共盲區,就是選擇在人流最密集的場合,公開殺人。這裡雖然人流如織,但因為往來的人群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社會關係,所以無異於荒野地帶,殺人往往也不會引起注意。

公共盲區殺人,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特點,就是盲目從眾式的淡定。具體來說就是一個人被殺了,但站在死者身邊的人想不到兇案發生在自己身邊,仍然若無其事。所有人相互感染,都認為沒有事情發生,即使是屍體擺在面前也無動於衷。

這起事件就是這樣。當時有廠家在廣場上搭了個檯子,鋪上紅地毯,請了主持人和歌手,與圍觀的人群互動,有獎競猜贈送禮物。就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還有一群人聚集在那裡健身。這時候,一個女人突然身體懸空,腦袋垂下,並在空中緩慢地轉動著。她轉動得很是緩慢,似乎有意讓人看清楚她那凸起的眼珠和吐出來的黑紫色舌頭。

一個中年男子看到了緩緩升起的女人,他驚愕地張了張嘴巴,正要喊叫。這時候一片花花綠綠的氣球遮住了他的視線,賣氣球的人吆喝道:「買個氣球吧,你看這氣球多好看。」當時這名目擊者的意識有點游移不定,被周圍喧鬧的環境給轉移了,心想:現在的氣球,怎麼做得跟個死人一樣?這年頭真是越來越古怪了。等到氣球從他身邊移開,周圍已經恢複了常態。這個目擊者心裡感覺好像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安慰自己說:不會吧?你看這些人,有事早就大呼小叫起來了。沒有聽到驚叫,那肯定是沒事。

看到女人升空的,還有一個7歲的孩子。他手中抱著琴盒,母親拉著他的一隻手,於人群中匆匆走過。看到升空女人恐怖的模樣,小男孩的眼睛倏然睜大,正要再看清楚些,母親用力地拉了他一下:「快走,別總是磨磨蹭蹭的!」於是,小男孩的視線中,只看到無數條來來往往的腿,有粗的,有細的,有滾動著白花花肥肉的,還有細伶伶裹著黑絲襪的。

因為高度的關係,小孩子看到的世界,就是由這樣一條條怪異的大腿所組成。所以小孩子不喜歡和大人在一起,他們無法喜歡一個由大腿構成的世界。

當時小男孩用力想掙脫母親的手,說道:「媽媽,媽媽,你看那邊那個人……」

母親不耐煩地呵斥道:「看什麼看!人來人往的,有什麼好看的?早告訴過你學習就不能分心,你好好想想五線譜,別等到台上給我丟人!」

小男孩就這樣被母親強行拖走了,不情不願地去登台拉小提琴。

升空女人的身體轉動了一周,那張烏灰色的臉,與坐在長椅上的一個少女直面相對。少女呆怔了一下,急忙用力搖晃把腦袋枕在她腿上閉目休息的男友:「快起來,快點,你快看看那是什麼。」

「什麼呀,用這麼大勁兒,把人家耳朵都給弄痛了。」男孩子不高興地坐起來,順著女友的手指方向看去。他只看到一群圓桶似的肥大嬸,正在前面的空地上吃力地跳著健身操。他好像在人群中發現了有趣的事情,哈哈大笑起來。

女孩急忙湊過來:「看清楚了沒有?你也看到了?」

「看到了。」男孩說,「是挺有意思。」

女孩生氣道:「說什麼呢你,連人家說什麼都不知道你就看到了。你看到什麼了?」

男孩道:「你不就是說那邊那個肥女嗎?腿比大象還粗,你再看她的腰,哈哈哈,就這還出來跳舞呢!」

女孩急了:「什麼呀,剛才我看得清清楚楚,一個巫婆從空中飛過來。真的不騙你,我剛才真看到了。」

「哈哈哈,」男孩笑得更開心了,「巫婆來了,伏地魔也要來了,然後這公園就轟的一聲炸了。」說完這句話,男孩摟住女孩,貼在女友耳邊講起了恐怖故事。女孩睜大眼睛聽著,突然嚇得哇的一聲,拿拳頭用力打男孩。男孩一邊躲閃,一邊捉住女友的手,將女友柔軟的身體壓在長椅上,然後俯下身開始親吻。

女孩子漫不經心地扭動著身體,還想扭身向四周看,可她只看到了高高的樹梢與略顯壓抑的天空。嘆息了一聲,感受到男友的熱吻,她開始熱烈地回應。四周的喧囂與吵鬧聲,迅速地與他們的世界分離了。

兇案現場的淡漠與冷靜,已經接近恐怖的程度。許多人目睹了這一事件,但因為公園裡的人群沒有絲毫反應,目擊者認為自己有可能是看花了眼,又或是那女人在玩什麼新式的健身運動,竟然無人喊叫。

女人的身體跌下來,栽倒在一棵樹下,臉朝下趴在地上。體內的分泌物從她兩腿間溢出來,惡臭充盈四周。

與女屍一樹之隔,有兩個肥嬸正在交流八卦資訊,最先嗅到了異味。兩人的鼻翼同時抽動了一下,不約而同地說:「好臭,好臭,又有人在公園裡拉屎了,警員也不說管管這事。再這樣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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