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甩不掉的噩夢

就聽二妞答應了一聲,跑到角落的垃圾里翻找出只鐵鎚,遞給傅秀英,秦方城狐疑的望著這隻羊角錘:「孩子他媽,你沒事兒找鎚子幹什麼?」

「孩子他爸,你怎麼又把襪子穿上了?大熱天的多捂得慌啊?」傅秀英不理會秦方城的問題,抓住他的左腳踝,順手把襪子抹下來,往地上一扔:「二妞,去給你爸爸把襪子洗出來。」二妞答應一聲,用一隻手捏著鼻子,拎著秦方城的襪子出去了。這邊傅秀英舉起羊角錘,對準秦方城腳踝上凸出的腕骨一錘砸下。

秦方城慘叫一聲,身體像條落到岸上的魚,猛烈的彈躍起來,又重重的跌了下去。

打傷秦方城的腳腕,讓他繼續躺在床上,這在傅秀英來說實在是無奈之舉。

因為這個垃圾婦心裡非常明白,這個孩子他爹,靠不住得很,別看他現在笑眯眯的對她百依百順,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比她生的兒子還聽話,可一旦讓他下了地,肯定會逃之夭夭,找他那個整天塗脂抹粉的城市小妖精林紅去。所以她乾脆一不作二不休,讓他老實的躺在床上去,這樣至少孩子們還有個爹。

這一羊角錘砸下,秦方城心裡恨透了這個女人,這一招簡直太歹毒了,徹底斷送了他的希望,如果他要是這輩子因此而落下殘疾,成了瘸子的話,他遲早也要宰了這個垃圾婦。憤恨之下,他再也不肯對傅秀英說一句話,反正說了也沒用,每天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無論傅秀英怎麼賠不是,哄著他開心,他也不理會。

但是秦方城最恨的,還是三妞,那個才剛剛四歲的小女孩,要不是這個小東西跑去給她媽報信,秦方城斷不至於遭此毒手。枉他對這個孩子那麼好,拿她當親生女兒,還想著以後收養她,送她進幼兒園,上學,考大學,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養不熟唉。秦方城恨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嚇得三妞不敢靠前。

可三妞終歸還是個孩子,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爸爸生她的氣了,又不想要她了,委屈得哭個不停,哭累了,就追著姐姐們跑著玩去了,把這事放一邊了。

到了天黑,三妞玩得跟個泥猴一樣,樂顛顛的從外邊跑回來,進屋開心的樂著,把她的小臟手往爸爸懷裡邊塞。她已經忘了爸爸生氣的事了,還想替爸爸搔痒痒。秦方城正恨得咬牙切齒,見這個髒兮兮的小東西又跑來湊趣,頓時怒上心頭,沖著孩子大吼了一聲:「滾!」

那一聲突如其來,三妞正在開心的興頭上,全沒有防備,被這一聲大吼嚇得猛的哆嗦了一下,再看到爸爸那張猙獰可怖的嘴臉,小東西驚恐交加的放聲大哭了起來。

傅秀英看到這情形,急忙過來把三妞抱走,捎帶埋怨了秦方城幾句:「你看你,這麼大個人了,嚇唬孩子幹什麼唉。」

秦方城裝聽不見的,繼續躺在床上生悶氣。

不曾想,三妞讓爸爸這麼一嚇,到了半夜突然發起高燒來,燒得小臉痛紅,咻咻喘息不止,鼻腔被急促的氣流衝擊得不停翕動。傅秀英半夜裡被孩子的喘息聲驚醒,急忙開燈,看到這情形也慌了神,用力推秦方城:「孩子他爸,孩子他爸,三妞病了,你快起來看看,想個辦法啊?」

「我他媽的能有什麼辦法好想?」秦方城沒好氣的罵罵咧咧:「乾脆你他媽的一鎚子砸死我算了,我他媽的死在你這麼個垃圾婆手裡,真是老天瞎了眼!」

傅秀英是個傳統女人,對於男人的打罵,習慣於逆來順受,聽了秦方城的咆哮非但沒有惱怒,反而不敢吱聲了,看看三妞病得厲害,尋思這多半是被她爸爸晚上時吼了一嗓子嚇飛了魂,鞋也顧不上穿就下地給孩子叫魂。

秦方城罵完那句話,心裡也有點害怕,擔心這個垃圾婆別惱羞成怒,真的一鎚子砸他腦袋上成全了他,可等了好一會兒,沒見什麼動靜,偷偷睜眼一瞅,不禁大為稀奇。

只見傅秀英只穿著背心褲衩蹲在地上,面前放著一隻粗瓷大碗,手裡拿一盒火柴,劃著一根火柴,把火焰飛快的順著碗的邊沿轉一圈,同時嘴裡念念有詞,秦方城看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好奇的問了句:「你不說快送孩子去醫院,弄這玩意幹什麼?」

傅秀英噓了一聲,不讓他出聲,繼續機械著重複劃火柴的動作,直到把盒子里的火柴全部劃光了,這才站起來,走到床邊摸了摸三妞的腦門:「燒好像退點了,」自己也不敢確定,就抱起三妞湊近秦方城:「孩子他爸你摸摸看,三妞的燒是不是退了點。」

秦方城急忙把手縮回去:「這還用摸嗎?你劃火柴跟孩子退燒有什麼關係?還不快抱孩子去醫院,先給孩子打針小柴胡退燒。」

傅秀英卻不吭氣,放下三妞,在床上東摸西摸,又摸了盒火柴出來,蹲回到地上繼續劃火柴。看著這個愚昧到了極點的農婦的古怪行徑,秦方城心裡怨嘆一聲,真為自己感到不值。枉他還是個受過現代教育的文明人,竟被這麼個愚昧的村婦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心裡嘆息著,扭著見三妞痛紅的小臉,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那滾燙的腦門嚇得他差一點又坐起來:

「孩子他媽,你別裝神弄鬼了,快抱孩子去醫院,真要是耽誤了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傅秀英拿著一根火柴怔怔的看著,好長時間才說了句:「孩子他爸,家裡沒錢了。」

「沒錢了?」秦方城驚詫的大叫起來:「我存摺上有三十多萬,怎麼會沒錢了,你快抱孩子去醫院,花多少錢是小事,孩子的病可是大事。」

傅秀英幽幽嘆息了一聲:「孩子他爸,是真的沒錢了,你三十多萬是不少,可你算一算啊,買房子的錢,宅基地的錢,五個孩子的超生罰款,咱們現在還差著人家幾萬塊呢。」

秦方城眨了眨眼睛,脫口冒出一句:「我操你媽,合著我老秦上輩子欠了你的了,三十多萬你一下子花得凈光,你他媽的知道不知道,這三十多萬可是老子打拚了幾年才掙來的,你花起來跟流水似的,我可真服了你了。」

傅秀英蹲在地上,抹了一把眼淚,嚶嚶的哭了起來。秦方城真的不想理這個垃圾婆了,可是聽著身邊三妞越來越濃重的喘息聲,知道這個孩子再燒下去,就會燒得抽風,最終會把孩子的病耽誤了。想想孩子替他搔痒痒叫爸爸時的親怩,他終於認了命,長嘆一聲:

「行了行了,你他媽的別哭了,拿著我宿舍的鑰匙,再去我家,我家裡還有一個二十萬元的存摺藏在衣櫃里,那是準備還人家的債的,你快從裡邊取點錢,先把孩子的病治好,這個小祖宗,你可算真要了你爹的命了。」

傅秀英心裡暗喜,心想果然把這傢伙的錢給擠了出來,這一回看他拿什麼再去養小狐狸精。暗喜之後,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這麼晚了,銀行都關門了,上哪兒取錢去啊?」

秦方城怒不可遏:「你不會把存摺押在醫院啊,求他們先給孩子治病,啊?」

第二天,傅秀英讓大妞在醫院看護三妞,自己去銀行取款,不想她那一身鄉土打扮引起了銀行職員的疑心,就告訴她讓存摺的主人自己來取,傅秀英聽了後不忿,就在銀行里撒起潑來,保安上前干涉,把她請到警衛室,尋詰幾句察覺情形不對,就打電話報了警。警方人員介入,才從國際展覽中心大廈廢墟邊的棚區把已經被囚禁了一個多月的秦方城救了出來。

聽了這麼個古怪情況,林紅滿臉錯愕,扭頭看看何明,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兩個人驅車去了醫院,一進病房,就見三個女孩子爬在一個滿臉鬍子楂,蓬頭垢面、又黑又瘦的男人身上抹淚啼哭,林紅仔細的辨認了好半晌,才終於確定這個男人真的是秦方城。

遇到這種怪事,秦方城實在是欲哭無淚,他那副狼狽模樣更是讓林紅目瞪口呆,好半晌也不知該說句什麼才好。

秦方城被他的五個女兒纏上了,每天抱著他的腿哭著叫爸爸,求他和媽媽住在一起,不要拋下她們讓人家欺負。事實上,經過長達一個月的相處,秦方城真的非常喜歡這五個孩子,可是這並不意味著他一定要回棚區和傅秀英一起去撿垃圾。而且,傅秀英那個女人用羊角錘敲他腳腕的事情給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一想到這個女人他就害怕。

為了這五個孩子他所能做到的一切,就是違心的不再追究傅秀英那個女人的法律責任,讓孩子們不至於失去自己的媽媽,至於那幾十萬元錢,也只能就當自己從來沒掙到手好了。

為了躲避傅秀英五個女兒的糾纏,秦方城連招呼都沒有打一個,就黯然的離開了台州,他一走就是半年的時間。等他半年後再返回台州,卻已是物是人非。

半年後秦方城再回到台州,林紅和何明兩人的情感木已成舟,他黯然無語。傅秀英和她那五個女兒不來糾纏他,他就謝天謝地了,哪還有心情再和何明拼爭?但是沒想到,林紅最後的選擇卻惹得另一個人極不高興。

這個人名字叫趙卓,和林紅、秦方城都是中學的同學。

趙卓一米八二的大個頭,他最喜歡給女孩子講一些刑事案件現場的恐怖事情,嚇得女孩子們往他懷裡撲。他在秦方城和林紅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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