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七、微風雅

複製:子母河是《西遊記》中最有趣的一條河,唐僧和八戒喝了河水,於是身懷六甲,但是孫悟空和沙僧卻沒有,為什麼呢?因為唐僧和八戒代表的是無能和懶惰,而悟空和沙僧代表的卻是勞作與艱辛,懷孕則意味著複製,無能與懶惰能夠複製自我,能夠同化有能力的人和勤勞的人,而勞作和艱辛卻無法複製。

無信:《西遊記》:海龍王因為降雨工作出現了差錯,被判砍頭,負責行刑的劊子手是大唐的魏徵。海龍王就去找唐太宗李世民說情,李世民口頭上答應了,可實際上沒管,結果海龍王的腦袋被切了下來……這段故事的意思是說:輕信於人,那你就死定了。

格林童話:格林兄弟沒有料到民間的童話寥寥可數,他們登了廣告,徵集童話,但無人應徵。最後格林兄弟心生一計,就去街頭地攤上買了堆標題聳人聽聞的垃圾小報,然後把小報上的奇聞怪案全反過來寫,於是不朽的格林童話就問世了……讓垃圾變成美麗的傳奇,人生的真諦就在這裡邊吧?

主宰:宙斯懲罰西緒福斯,讓他把一塊石頭推到山頂,再滾下來,再推,如此反覆以至無窮。西緒福斯要想贏得這場遊戲,就必須和石頭玩,而不是和宙斯玩。和石頭玩,你有百萬種推法,從此成為主宰者。

感謝:黃蓉把楊過趕出了桃花島,郭靖粗暴地干涉楊過的愛情,臨到楊過和小龍女入洞房前,郭芙又一劍卸下了楊過的胳膊。遭受郭家一系列的打擊,楊過心灰意冷,流落荒野,與一隻鳥為伴。記者跑來採訪他:請問,作為鳥人你有何感想?楊過從牙縫裡擠出:這得感謝郭家。

才女:清初,永康才女吳絳雪,創十言軲轆迴文詩,以絕色名傳天下,時耿精忠反,部下十大總兵之一徐尚朝兵逼永康,聲言屠城,但「以絳雪獻者免」,意思是說,只要吳絳雪愛他,什麼事都好說。於是永康人逼迫吳絳雪順從,吳絳雪答應,動身前往徐尚朝軍營,行至半路,投崖身死——那些活下來的人,他們會羞恥嗎?

夢幻:莊子說:當你從噩夢中醒來的時候,你會發現自己是一隻美麗的彩蝶,正翩躚於綴滿露珠的繁花之中。此前你遭遇的所有失落、不滿、厭倦與傷感,都只是蝶鄉一夢。

原始思維:格羅特爵士認為:中國人比較原始,無法區分名字與實體……這個意思是說,國人不具辨識「專家」的能力,一看外表,二看電視,看對方外表像「專家」,那就認為對方是專家。看電視里說是專家,就馬上認為對方是專家……這種認知觀念導致了每當被騙子騙過,大家就罵專家……專家好冤啊!

頹廢:馬克斯諾德於1893年變得臭名昭著,因為他寫了一本書《頹廢》。那麼書中都寫了些什麼呢……「社會的第一個前提,就是鄰居間的愛和自我犧牲,進步則是不斷地切除人身上的動物性的結果」……唉,如果書改名叫《振奮》或是類似的書名,此人定然是大紅大紫。

大老粗:元末,張士誠部將呂珍,作戰勇猛,文士陳庶之賦詩曰:後來江左英賢傳,又是淮西保相家。見說錦袍酣戰罷,不驚越女采荷花……不想呂珍是個大老粗,不懂詩,聽人講解了之後,勃然大怒,說:我為大王流血賣命,是因為我忠於大王,這跟女人有什麼關係?那個姓陳的,你等著,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賦詩:明末,流寇張獻忠在武昌登上黃鶴樓,賦詩曰:滾滾長江去不還,隔斷龜蛇不相攀。龜山就臂如李闖,咱老子站在蛇山。

唐詩:唐朝的詩人中,最刺激的大概要算是韋應物了吧?他自己作詩說:……以前啊,我開賭場,窩藏殺人犯,橫行霸道,強暴婦女……身作里中橫,家藏亡命兒,朝持樗蒲局,暮竊東鄰姬,司隸不敢捕,立在白玉墀……大概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會寫出「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這種極美的詩吧?

才華:亨利·米勒的《北回歸線》出版時,遭到了賓夕法尼亞政府的控告,法官邁克爾說:《北回歸線》並不是一本書,它是化糞池,敞開的下水道,腐爛的深淵,人類墮落行為的垃圾……書界評價說:法官邁克爾的文筆,明顯比亨利·米勒更好。

代價:據譚作文教授研究,李白的名詩名句: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是在詩人花光了一個女生的錢,人家找他來要錢的時候,他沖人家女生噴出這麼一句:會稽愚婦輕買臣,余亦辭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藝術啊,代價好沉重。

塞林格:美國佬,背著打字機上戰場,別人打仗他打字,捉住一名納粹女軍官,同居8個月,推出《麥田的守望者》。此書目前已經培養出兩名優秀殺手,一是大衛·查普曼,他槍殺了名人約翰·列儂。另一名殺手是欣克利,槍殺總統里根,功敗垂成……《麥田的守望者》,年輕人不可不讀。

精確:數學家巴比奇,寫信給詩人坦尼森說:你的詩中說:每一瞬間有一人死,每一瞬間有一人生……但是你錯了,應該是:每一瞬間有一人死,每一瞬間有一又十六分之一人生……這件趣事告訴我們說:事無對錯,要看場合。

品味:陳香梅,嫁給美國人陳納德,丈夫死後無以謀生,寫了本《一千個春天》,可書商全都搖頭,說:美國人重口味,沒有性描寫的書沒有市場。唯有一個書商艾諾遜,看了很喜歡,寧願賠本出這本書。不料,書出版後大受歡迎,連印十版——任何時候也不要低估大眾的品味,人性中的美好期待,就是最大的市場。

《堂吉訶德》:這是一本怪書,作者因為偷稅漏稅蹲過大牢,上戰場又成了俘虜,失去了左手。他很悲憤,於是撰書諷刺騎士文化——騎士文化是典型的男性文化,以榮譽、尊嚴為主體,講求的是在任何艱難困境也不放棄責任的勇氣與信心……

相貌:林清玄在北京打出租,上車之後,司機問他:姑娘,去哪兒?林清玄鬱悶,摘下眼鏡,讓司機看清楚他是個男性。司機睜大眼睛一看,連聲道歉:對不起大娘兒,你去哪兒?……林清玄解釋,他從十幾歲開始寫作,狂寫到五十多歲,生生把自己從純爺們兒寫成了大娘,可知文化的力量,正在於消弭原始的狂暴。

女作家三毛:在台北文化大學開課,給學生留了四道作業題:1.你最喜歡哪一本書,為什麼喜歡?2.你最喜歡中國的哪一個朝代?3.中外歷史上你最喜歡哪個人物?4.你喜歡的戲劇種類……評論:這是見到就讓人忍不住想做的考題,聽過她的課的人,要想不熱愛生命、熱愛文化和歷史,那真是太難了。

妙句:泰戈爾來華時,遇到了詩人徐志摩。徐志摩告訴泰戈爾,他愛著林徽因,想請泰戈爾幫忙。於是泰戈爾就去找林徽因說情,林徽因拒絕。泰戈爾頓時靈感潮湧,當場賦詩一首:天空的蔚藍,愛上了大地的碧綠,他們之間的微風嘆了聲:哎!

詩體:古人寫詩,初四字一句,五字一句,六字一句,七字一句,最後發展到了九字一句。如中峰和尚的《梅花詩》:昨夜西風吹折千林梢,渡口小艇滾入沙灘坳。野樹古梅獨卧寒屋角,疏影橫斜暗上書窗敲。還有《酴醾花》:天將花王國艷殿春色,酴醾洗裝素頰相追陪。絕勝濃英綴枝不韻李,堪友橫斜照水攙先梅……詩寫到這地步,最終就失去了讀者。

1940年,教育家潘光旦發表《再論宣傳不是教育》,稱:教育與宣傳的最大區別,在於教育注重啟發,宣傳依靠灌輸。但當前從事教育的人卻將二者混為一談。所謂教育成了宣傳;所謂教師,就成了宣傳家;所謂學校,就成了宣傳家鉤心鬥角出奇制勝的場合。教育界本應有的思想獨立、學術自由等品質,則無從談起。

晚清有個美女,嫁給了富戶,因為生了女兒,被趕出家門,淪落妓院。她的女兒長大,有人勸這個女孩做妓女,女孩不肯,說:誰出一萬元,我就嫁給他。袁世凱的大姨太沈氏聽說了這事,派人帶錢去,女孩說:我就是想嫁到這樣的人家。只要了三千元還債,就去了袁世凱家。袁世凱回家一看,嘿,多了一個姨太太。

蛋蛋:我們都是雞蛋,是具有無可替代的靈魂和包攏它脆弱外殼的雞蛋。我是,你們也是。我們都面對一堵堅硬的高牆。這高牆就叫體制。體制本應保護我們,但它有時卻自行其是地殺害我們和讓我們殺人。我寫小說就是為了讓個人靈魂的尊嚴浮現出來,以免我們的靈魂被體制糾纏和貶損。——村上春樹:《高牆與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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