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往事初現

十一月二日,凌晨凌時十三分。

東林路酒吧一條街。

對於酒吧這一類的娛樂場所來說,此刻正是夜生活最為喧鬧的時刻。紅男綠女們在眩目的霓虹燈下來往穿梭,他們的表情如夜色般朦朧迷醉。

唯獨路口末端的「黑魔力」酒吧卻有著不同的氣氛。這裡地處凹角,酒吧招牌隱蔽詭譎,大門也緊閉著,像是要將人拒之千里之外一般。所以酒吧前門庭冷落就毫不奇怪了。偶有三三兩兩的酒客路過,見到這副情形,也會毫不猶豫地離開,尋找更加熱鬧的去處。

不過倒也有一輛商務用車停在了黑魔力酒吧門口,一男一女二人從車上下來之後便直奔酒吧大門而去,像是事先便找准了此處一般。當二人來到近前時,酒吧門便恰到好處的打開了。原來在門檐下裝有監控設備,室內的操控者足不出戶,就可以觀察到酒吧附近的情形。

那男女二人走進酒吧內,早有一個領班模樣的小夥子在等著他們。

「兩位是刑警隊的羅警官和省警校的慕老師吧?」小夥子半躬著身體,畢恭畢敬地問道。

當先的那名男子點點頭。他中等身材,平頭方臉,眉毛濃密,眼睛不大但卻黑亮有神。此人正是省城公安局新晉的刑警隊長羅飛。昨天傍晚時分,他在追查丁科下落的過程中想要找黃傑遠了解一些情況,沒想到黃傑遠當時卻在睡覺。後者醒來已是深夜時分,他立刻給羅飛回了電話,得知對方是想要探詢與丁科退隱有關的兩起案件的細節,黃傑遠便約羅飛在凌晨時分到黑魔力酒吧內見面。

羅飛並不覺得酒吧是個適合討論案情的場所,而且所約時間也頗有不便。不過黃傑遠已不是警界中人,警方本無權力再要求對方做什麼。況且前日黃傑遠為了配合針對Eumenides的行動,還連累到自己的獨生子陷入險境。想到這一點,羅飛多少心存愧疚,他也希望今後的行動能最小限度地打攪到這些局外人為好。

羅飛隨後給慕劍雲打了個電話,問她是否願意參加此行。慕劍雲本已睡下,但她還是很痛快地給予了肯定的答覆。於是羅飛便開車接上了女講師,兩人一同來到了位於東林路的「黑魔力」酒吧內。

「兩位請跟我來。」領班小夥子此刻欠身擺出了引路的姿勢,「黃總正在樓上等你們。」

所謂「樓上」是位於酒吧二樓的一處豪華包廂。羅飛二人被引進包廂之後,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從沙發上迎起身,微笑著寒暄:「你們來了。」

羅飛點點頭以示招呼,同時他用詫異的目光打量著包廂內的陳設。與其說這是一個酒吧包廂,倒不如成為「監控中心」更為準確一些。因為包廂正面的牆上掛滿了監視屏幕,酒吧內外每一個角落裡的即時情形都通過相應的攝像頭傳送到此處,甚至連衛生間都無遺漏。

「我說黃總,你這裡的保安措施也過於嚴密了吧。」慕劍雲顯然也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陣勢,她用手指了指顯示衛生間的屏幕,半認真地說道,「你這可是嚴重侵犯隱私的違規行為。」

「我這個酒吧是會員制的。入會者全都填過申請書,有關這方面的法律問題在申請書里都作了明示——這裡是一個隱秘的空間,但是在這個空間里,成員之間無須保留任何隱私。因為來到這裡的人就是要享受一種極為徹底的宣洩和放縱。」黃傑遠簡單地解釋了幾句,然後招呼羅慕二人道,「你們先坐下吧。今天的時間比較寬裕,我們可以慢慢聊。」

屋內的沙發正對著滿牆的監視屏,羅飛和慕劍雲坐在那裡,酒吧內發生的一切都盡收眼底,像是在看一部實時的立體電影。

「你們倆想喝點什麼?」黃傑遠陪坐在一邊問道,「我這裡什麼酒都有呢。」

羅飛擺擺手:「酒就免了吧。我們這次出來是屬於公務,給來兩杯茶就行。」

黃傑遠沖領班小夥子揮揮手:「挑最好的綠茶泡一壺來。」小夥子應聲而出,不過他的行蹤仍通過監視屏顯示在眾人眼前。羅飛忍不住搖搖頭,開玩笑道:「再好的茶我們也不敢喝啊。你總不能讓我們在你的眼皮底下上廁所吧?」

黃傑遠「嘿」了一聲:「這倒不至於……二樓有我們酒吧內部的衛生間,那個地方是沒有監控的。」

「哦。」羅飛作出如釋重負般的表情,「那就好,那就好……」

慕劍雲看著羅飛宛爾。那個內部衛生間就在這個包廂旁邊,自己剛才都注意到了,羅飛更不可能視而不見。他現在這副模樣,顯然是在拿黃傑遠打趣呢。

「黃總下午就是睡在這裡嗎?」羅飛此刻又換了個話題,他的目光看向了側面牆角里的一張單人床。床上的薄被呈散開的狀態,看起來是不久前還有人在上面躺過。

黃傑遠點點頭,同時咧開嘴道:「你們別再叫我黃總了,怪彆扭的。還是叫我『老黃』,我聽起來比較順耳。」

羅飛「嗯」了一聲,忽然又道:「這裡的表演一定會很精彩吧。」

黃傑遠和慕劍雲都看著羅飛,似乎有些接不上話茬。羅飛也意識到自己跳躍得快了些,便把這中間的邏輯轉折補充了出來:「你從下午開始就守在這裡睡覺,監視屏遍布酒吧角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演,能讓你如此重視?」

聽羅飛這麼一說,慕劍雲也回過味來,她轉目看著黃傑遠,心中頗為好奇。酒吧這樣的場所她本就很少涉及,更何況是這樣一處無論命名還是裝飾氣氛都充滿了神秘氣息的所在。這裡將要進行的『表演』肯定也會非同凡響吧?

黃傑遠坦然承受著羅慕二人的目光。「我今天約你們過來,就是要請你們一同來看這場表演。」他淡淡地說道。

羅飛和慕劍雲對視了一眼,多少都覺得有些意外。他們是為了查案而來,怎麼黃傑遠卻說是要「看錶演」?而且對方的言辭如此自然,好像這就是大家共同的目的一般。

慕劍雲皺了皺眉頭,想要開口問些什麼,卻被羅飛用目光阻止了。隨即包廂的門被推開,先前那個小夥子端著茶水杯子走進來。包廂內便暫時無人說話。黃傑遠待小夥子放下茶盤、給眾人都倒了茶之後才吩咐道:「時間差不多了,你去告訴下面,準備開門營業吧——我不叫你就不要再進來了。」

小夥子答應一聲,退出包廂,反手關上了屋門。於是這包廂便成了一個獨立而又隱秘的小世界,但居於這個小世界中心的人卻可以洞觀到酒吧內的全貌。

黃傑遠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先輕啜了一口,然後抿著嘴細細品味起來。

「好茶。」片刻後他贊了一句,同時向兩位來客介紹道,「這是今年早春採的黃山毛峰,你們也嘗嘗看吧。」

主人如此盛情,羅飛便也端著茶杯喝了一口。他對茶道並無研究,只覺得那茶聞起來清香撲鼻,滋潤舌尖之後則先是微苦,而後又轉為甘甜,回味悠長。這番品質確實非尋常茶葉可比。

看著那兩人悠閑品茶的模樣,慕劍雲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她沒有端杯,只顧把先前被壓住的話題又拋了出來:「老黃,你搞什麼玄虛呢?把個包廂搞成了監控室,你到底要讓我們看什麼表演?」

黃傑遠沉吟說道:「現在時間還早……這樣吧,還是你們先說說,今天來這裡具體想了解些什麼?」

慕劍雲便轉頭看著羅飛,示意對方趕緊切進正題。

「是這樣的。」羅飛一邊說一邊放下了茶杯,「我們在尋找丁科的下落。因為他是文紅兵死亡真相的知情者,找到他不僅可以解開文成宇的身世之謎,同時對剖析袁志邦的心路變化也很有意義。更重要的是,我們相信Eumenides也在尋找丁科,所以我們能搶先一步的話,就可以把握住Eumenides的行蹤。」

黃傑遠點點頭道:「這些我都知道。」

羅飛繼續往下說:「今天……哦,應該說昨天更準確一些。昨天上午,我們找到了丁科的兒子丁震,根據他的說法,丁科是在兩起案件的偵破過程中遭遇到無法克服的阻礙,所以才選擇了退隱。於是我們就針對這兩起案件展開調查,一是想驗證這種說法的可靠性,第二也是希望能在這兩起案件中發現有關丁科行蹤的線索。」

「那兩起案件我也記得。一起是發生在『一三零』案件之後不久的『四七搶劫案』,另一起則是十年前發生的『一一九碎屍案』……」黃傑遠用雙手捧著茶杯,目光迷離,似乎正陷入到悠遠的回憶中,片刻後他忽然又「嗤」了一聲,像是自嘲般地笑道,「其實豈止是記得?這兩起案件對於我的一生都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

「哦?」羅飛一時有些回不過味來。他先前的思路全都集中在丁科與這兩起案件的關係上,從未想過黃傑遠與其還有什麼重要的聯繫。

「『四七搶劫案』讓丁隊退出了警界。隨後我便開始接替他的工作,所以那起案件,可以說是我入主省城刑警隊的起始;此後我當了八年的刑警隊長,直到『一一九碎屍案』逼得我引咎辭職,這起案件便成了我刑警生涯的終點。說起來也真是可悲,我在省城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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