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新語 正文

十七年,塞北送酥一盒至。太祖自寫「一合酥」三字於盒上,置之案頭。楊修入見之,竟取匙與眾分食。眾問其故,修答曰:「盒上明書一人一口酥,豈敢違丞相之命乎?」眾大喜,一掃而凈。適荀彧有疾遲至,見盒,疑而問修:「此何物?」修對曰:「丞相所饋也,卿可自取。」彧發之乃空器。

彧不自安,遂飲葯而卒。時年五十。謚曰敬侯。

後主敬哀皇后,車騎將軍張飛長女也。初,建安五年,時夏侯淵有女年十三四,在本郡,出行樵採,為張飛所得。飛知其良家女,遂以為妻,產息女,是敬哀也。

章武元年,時後主未立皇后,亮與群臣上言曰:「故車騎將軍張飛之女甚賢,年十七歲,宜納為正宮。」後主即納之。後亮初亡,言事者或以為可聽立廟於成都者,不從,野有後主懷怨於葛公之議。

裴注引《敬哀別傳》云:「飛之儀容,身長八尺,豹頭環眼,燕頷虎鬚;淵之儀容,虎體蘊臂,彪腹狼腰,俱一時悍勇之士。」

操與馬超戰於潼關。西兵悍勇,縱騎攻之,操軍不敵,遂大潰而走。操雜於亂軍之中,馬超策騎疾追,乃大呼:「長髯者,曹操也。」操聞之大驚,割須棄袍,以旗角掩面,方亡歸本營。眾來問安,操撫膝大哭:「倘使雲長在側,孤必不致此。」眾將問曰:「關君侯武姿卓然,丞相頗思否?」操對曰:「吾思雲長美髯也。」

明嘉靖朝間,兵部右侍郎范欽始建天一閣,置古善、孤本於其內,良加眷護,卷冊至七萬餘。

時有僕役舉燭不慎,閣中走水。護院不得以,遽以水潑澆。火既熄,范欽點檢古本,有《三國志》與《范文正公集》兩下交疊,頁濡粘連,字多互篡。

范欽揭卷讀之,見《諸葛亮傳》上猶有洇跡。其上曰:「臣亮言: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俱興。」

關羽鎮荊州,有女二人,一名嫣,一名容。孫權遣使求親。關羽甚喜,然未知二女取捨,踟躕未決。使者再三催之,關羽召二女於前,曰:「漢吳聯姻,國之大事,汝誰可任之?」嫣時十四,有乃父之風,慨然出步應承。羽大喜,遂語於使者曰:「吾女嫣,能嫁權子。」

使者驚而未發,迴轉江東,具告孫權:「關將軍辱之太甚,傲之太甚,竟言虎女焉能嫁犬子。」孫權怒,遂北降曹魏,合兵襲荊。

關羽,字雲長,河東解縣人也。時燕趙之地,與江南方言鉅異。北滯於沉濁,南失在浮淺,互不能通,多有聽謬而錯悖者。

曹操多疑,恐死後墓陵為人所掘,頒遺令曰:「天下尚未安定,未得遵古也。葬畢,不置陵寢,以百馬踏平,上植青稗。至次年,無人知吾所棲也。」丕泣拜:「兒敢不從父命也。」遂從操令,不加磚石,不圍墓穴,唯立石駝兩對、石人一雙於上,四時享祭。

備住荊州數年,一日席間在劉表之側,忽慨然流涕。表怪問備,備曰:「吾常身不離鞍,髀肉皆消。今不復騎,髀里肉生。日月若馳,老將至矣,而功業不建,是以悲耳。」表宴然自若,解曰:「玄德毋憂,汝撫之者,是吾髀也。」

操與紹相拒於官渡。紹謀士許攸投曹,夜入營帳,問彼糧谷。操偽曰:「計一年之度。」攸曰:「明公欺我。」操又曰:「半歲尚濟。」攸不言,袖手冷笑。操離席長謝:「止月余矣。然先生何以知之?」攸徐曰:「仆本不知,然觀明公左右,便知糧蹙之狀矣。」

《三國志·許褚傳》曰:「許褚字仲康,譙國譙人也。長八尺余,腰大十圍,容貌雄毅,勇力絕人……從曹公討袁紹於官渡,常侍左右。」

二十四年,關羽率眾攻曹仁於樊。于禁、龐德等救,皆沒。曹公遣徐晃往救仁,又遣將軍徐商、呂建詣晃。兩軍會於四冢。羽軍勢大,晃與之遙共語,但說平生,不及軍事。須臾,徐商、呂建軍至,晃乃下馬宣令:「得關雲長頭,賞金千斤。」羽驚怖,謂晃曰:「大兄,是何言邪!」晃曰:「此國之事耳。」

袁紹本妾生,常自介懷。適馬超造紹,紹與之語:「恨不得嫡出,為公路諸小所嘲。孟起亦是庶出,必知吾心。」超從容對曰:「仆不為嫡出,不勝慶幸。」

《白虎通義·姓名》曰:「嫡長為伯,庶長為孟。」

魏延在蜀中,每隨亮出,欲請兵萬人,與亮異道會於潼關,而亮為萬全策,不許。延志不得伸,心積憤懣。而又與楊儀交惡,深怨葛氏偏袒太甚。凡數年,腹部輒絞痛,發時汗如雨下,鞍馬不扶。醫者斷曰:「將軍情志所傷,憂思惱怒,而致橫犯胃腑。此吞酸之症也。」延請其方,醫者曰:「名姓或有礙。」

《魏延別傳》云:「魏延,字饋陽,義陽人也。少時慷慨,於鄉里樂善好施,多行義舉,曾放言曰:『但有寸金,必饋吾鄉。』」故表字「饋陽」。後,人謂不祥,遂改之。

孟德刺董不成,為陳宮所獲。宮感其志,親釋之,隨其行。中道宿呂伯奢之邸。陳宮早寐,獨在一屋。而操與伯奢聯床抵足,共論夜話。伯奢曰:「竊聞黃土以其仁厚,能負載萬物。是故軒轅主后土之養氣,而庇佑下人。卿欲效軒轅而甘負天下之興亡乎?」操慨然對曰:「操自當砥礪心志,荷負天下重責。寧使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適宮起夜,只聞操對句後半,心不自安,遂棄操而去。

曹操大宴於許都,天子在席。宴酣之時,操持酒樽趣帝前,醉聲曰:「陛下可知,設若無孤,天下不知幾人稱王,幾人稱帝?」天子亦大醉,對曰:「袁本初、孫仲謀、劉玄德,與朕而將四矣!」二人大笑,暢飲竟夜。次日醒覺,皆醺醺然,盡忘前事。左右無敢告之者,君臣親善如初。

咸豐間,川中有說書者名房正,尤擅說三分,書場因得名「三國草堂」。一日正自書場返家,驚覺其妻與鄰人私通,遂縛至衙門。妻辯抗曰:「吾夫名房正,鄰家名方政,名同音類。實是妾耳聽差,乃被乘事,不是媾和。」

時人聞之,做聯一副張於書場左右,聯曰:

吳主嫁妹於劉豫州,又多贈美人玩好,金玉錦綺,極聲色犬馬之能事,意以軟困挫其志也。劉豫州留吳中凡三月,無不愜意。一日出遊,適見江邊青石一塊,遂祝曰:「倘使吾能離脫東吳,勾返荊州,當一劍裂石。」言訖手起劍落,火光迸濺,青石兩斷,眾皆稱奇。豫州觀之再三,乃曰:「或誤中,何妨再試之。」

《古今名物通考·石篇》載:金陵有十字紋「恨石」,其上劍痕兩條,傳為三國時蜀先主所斷。

芒碭山中產異蛇,尖頭扁腹,通體鱗青,土人皆呼之為陳思王。世有未解,有熟知風土者曰:「此蛇毒甚,每噬人,七步即斃,倒伏成屍,是以子建名之。」

建安中,西域有力士,黑面虯髯,勇戾敢斗,三十六國無能敵之者。遂隨賈人入中國,遍訪猛士。時人皆稱蜀中有張飛者,有萬夫不當之勇,冠傑中原。力士輾轉至成都,先主使車騎將軍迎之,不敵。先主驚曰:「不意此胡兒,竟賽吾弟!」

力士驕甚,返西域,每自誇矜曰:「以中土人物之盛,猶未吾匹也。當銘記之,以勵子孫。」即更名「賽翼德」。後子孫繁衍,遂化大食俗名。

馬超降劉備,舊非故人,而奉職甚尊。諸葛亮恐備舊部有不平之議,乃修書解曰:「孟起兼資文武,雄烈過人,一世之傑,黥、彭之徒,未及髯之絕倫逸群也。」書既畢,令書佐抄錄數份,分致關羽、張飛、黃忠處。

涼州多駿足,皆麒驥之屬。中平三年,董卓得涼種一匹,喜其雄駿,乃豢於營中,號曰赤菟。永漢元年,董卓進京,贈赤菟於呂布,使殺丁原。布得之甚喜,馳城飛塹,每隨驅乘。至建安三年,曹操誅佈於徐,遂饋赤菟,以邀關羽,羽欣然納之,不離左右。建安二十四年,呂蒙襲荊,羽敗走麥城,行不及半日,為追兵所戮。赤菟數日不食草料而死,世以「忠義」譽之。

《伯樂相馬經》云:「馬種如人,貴齔貴韶。壽逾三十、齒白者,縱麒驥驊騮,亦歸羸駑,殆不堪用。」

明人《玉堂漫筆》載:正德朝有學子,儀姿雄正,貌頗堂皇,儼然文曲之相。及鄉試,主考望之甚奇,遽取其卷讀之,笑而批曰:「真河北名將也。」生不明其意,有同窗以詩解曰:「可憐白馬死,難免延津亡,河北真名將,到此夢黃粱。」

荀湛問學於許,曹公設席宴之,矜誇曰:「孤雖戎不解鞍,亦重經學,麾下武人,無不精熟典籍。」荀湛試問曰:「仲尼誅少正卯事,眾卿其意為何?」曹洪驚曰:「許下盜匪,非某所轄,請咨夏侯將軍。」又問元讓,夏侯惇獨目圓瞪,拔刀喝叱:「仲尼何人,竟擅行戕殺!宜速付有司名正典刑。」荀湛略疑,又轉問許褚,許褚少贛,默然許久,方答:「不知,或是董卓遺黨。」荀湛語於曹公,曹公怒,曰:「此必青州兵所為,彼黃巾舊部,軍紀甚憊。」急召于禁責罵。于禁惶然不敢言,口稱萬死。

後荀湛遊學至南皮,謁袁紹,盡言其事。適紹討曹,聞之大喜,遂傳檄四方,中有文辭:「閹曹無德,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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